晚上八點,倪新回到家中,懷有七個多月身孕的鶴子很高興,親自替丈夫寬衣:“你怎麼回來了?中午一點不是打電話說三四天才能回家嗎?先去洗個澡吧?天氣太熱了。 ”
倪新沒答話,進了衛生間,五六分鐘後,鶴子送來了府綢家居中式便裝,說道:“我給你晾好了涼茶。”見丈夫已經洗完了澡,拿過毛巾,服侍丈夫擦身着衣。
倪新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自己來吧,你懷着身孕,別在衛生間多停留,地太滑。怎麼樣?沒有什麼不舒服吧?”
丈夫的體貼,鶴子很受用,依言退到門口,答道:“這孩子很乖,比懷着嬌嬌的時候,好多了。倪新,我覺得他一定是個和你一樣規行矩步的君子。”
倪新笑笑,進了書房。暗道:君子?自己配着上這個詞嗎?
過了一會,鶴子端着涼茶進來,斟茶奉上,又道:“還沒有吃飯吧?我讓下女去準備了。”
毫無胃口的倪新答道:“路上吃過了,鶴子,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鶴子溫柔的答道:“好,恰好我下午做了兩樣點心,如果你餓了,就叫我。”
經過幾天的調查,除了確定聽濤居爆炸案的主謀確實是軍統上海分局所爲,影佐禎昭一無所獲。爲了交差,影佐禎昭把喜自天籟禮品公司的一名夥計、《申報》一名記者關押起來,釋放了其他人。七月十號,回到了上海。
當天下午三點,周成斌回到了浦江縣,見到了兩個小時前回來的劉澤之,周成斌說道:“澤之,我去了一趟韓長官的駐地,韓長官對你讚不絕口。”
在周成斌面前,劉澤之一向很放鬆,他嘿嘿一笑,答道:“那是,也不看是誰幹的活。”
周成斌笑笑,答道:“如此自我感覺良好,難怪你和葛佳鵬投緣。
“您怎麼又去了韓長官那裡?見到萬里浪了嗎?”
“當然是奉命去的,戰局可能會有突變,一會還要和大家通報一下,來人——去請崔峰主任、彭副主任,對了,還有範隊長。”
不久之前,周成斌任命範大可爲忠義救國軍第三縱隊四中隊隊長,負責和守備營詹營長合作,駐守浦江縣城。
”見到萬里浪了?“
“見到了,他有些意外,也有些竊喜。”
“意料中事,戴老闆如此重用,大大出乎萬里浪的預期,沒準他以爲自己很聰明,任何時候,都可屹立不倒。”
周成斌笑笑,語帶雙管:“這不正是我要去見他的目的嗎?
劉澤之又道:“怎麼沒見到馮根生?他沒和你一起回來?”
“我這兩天還要去南京面見周佛海,命馮根生先去打前站。”
事關者大,只有周成斌出面才最現誠意,劉澤之答道:“走的時候多帶幾個人,多保重。”
“你放心吧——進來。”
崔峰等人奉命到來,周成斌說道:“大家都坐吧,我接到局本部的密電:美國盟友即將對日本本土發動前所未有的大轟炸,很可能改變戰局。我特意去覲見韓長官,交換了意見。”
劉澤之奇道:“盟軍一直在轟炸日本本土,什麼強度的轟炸能改變戰局?就連德國投降,日本人也沒有受到致命打擊。”
“不是強度,而是武器,澤之,你還記得‘逐日計劃’嗎?威廉史密斯是研製這種武器的的物理學家之一。”
劉澤之有些明白了:“原來如此,這麼說美國人搞出了原子武器?”
“是的,但是具體的原理、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你我要是明白這麼高深的東西,當初就沒有必要絞盡腦汁把威廉史密斯把日本人手裡‘偷’出來了。”
在座的其他三個人都沒有參加過逐日行動,很好奇,卻不敢開口詢問。
周成斌說道:“言歸正傳,一旦光復,受降只能由韓長官安排,可國軍進軍日戰區總需要時間,提前控制要害部門,維持治安、控制漢奸、血債累累的日軍高(和諧)官,就要指望你我了。”
與會四人都有些激動,卻也都不敢相信,彭寍韡問道:“有這麼快嗎?我們剛丟了平陽、寧海、天台、三門。”
崔峰也插話道:“我也覺得勝利不會來得如此之快,但寧可備而未用,不能到了用的時候,沒有準備。”
劉澤之不敢置信的問道:“唉,盼了多少年了,這一天就要來了,我都不敢置信了,總覺得是一場夢……哪個什麼原子武器真的有這麼大威力?”
周成斌說道:“我和大家一樣,完全是外行,崔峰說得對,要提前做好準備。澤之,近期你我經常外出,我明天還要離開,只有這麼點時間,我們整理一下目前的工作進程吧。”
劉澤之答道:“截止到目前,江浙日戰區有點規模的城市,李奕都安排了行動組,上海、南京的情況最好,要害部門,例如交通、油庫、糧庫、自來水廠、發電廠、軍火庫都有我們的人,可惜位置都不是很高。媒體裡的外圍組織發展的最好,銀行裡也不錯。”
之前一直負責外圍組織的崔峰補充道:“還有大學裡,也都有外圍小組。二位長官,屬下擔心董康一個人,顧不過來,請命回上海。”董康太年輕,只有二十四五歲,身手不錯,經驗卻不足。
周成斌點頭道:“可以,你把工作交代給範大可,儘快啓程。澤之,會後你去安排,命孫棟盛組織十五個小組,每組六到八人,潛入沒有佈置有特工行動組的大一點的鄉鎮待命,由錢立峰負責和這些行動組聯繫。”
劉澤之爲難道:“這麼多人?前後四期浦江短訓班培訓的特工大部分被局本部調走了,剩下的已經全派給鞏肅和、李奕了。這些潛伏組普通的士兵能勝任嗎?”
周成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答道:“只能勉爲其難,讓孫棟盛盡力挑選吧。澤之,這幾天你再搞個短訓班,培訓一些特工留在手裡一些備用。”
“只怕緩不濟急,而且也沒有好苗子了。”
“你盡力而爲吧。還有,命令鞏肅和組建十個特別行動隊,把潛伏特工的精銳全用上,一旦光復,我親自負責,由鞏肅和協助,控制日僞軍政要員。”
劉澤之答道:“會後我就安排。”
崔峰提議道:“二位長官,屬下提議提前在僞政府內部物色可以合作的人,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周成斌笑笑,答道:“這項工作半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崔峰笑道:“是屬下多慮了。”
周成斌命令道:“老彭,一會我給你一張名單,再給你一個新身份:軍統上海分局兩名接收籌備專員之一,另外一名是李奕,他負責南京,你負責上海,澤之,把王庚調給老彭做助手。老彭,這些人有的已不再需要聯繫,一旦日本人大勢已去,直接去找他,命他爲民國政府效力即可,有的卻還需要聽其言觀其行,我雖然在名單上做了標註,可我也授權給你:可以便宜行事。”
周成斌分(和諧)身乏術,除了周佛海、萬里浪等三五個人,其他的近二十名南京僞政府的高(和諧)官,他決定交由李奕、彭寍韡負責。
彭寍韡正色答道:“謝謝周局長的信任,屬下一定全力以赴。”
劉澤之卻有些擔憂:“周局長,老彭在上海熟人太多,他又是半路出家,還是換我去吧。”
周成斌笑笑,答道:“要說半路出家,在座的其他人又何嘗不是?對老彭,我有信心。”
士爲知己者死,彭寍韡心下感動,卻沒有說話。
“澤之,崔峰、老彭走後,浦江縣就交給你和大可了,短訓班一定開辦起來,先不要開設電訊課,重點培訓接頭、跟蹤、駕駛、射擊這些很可能馬上派上用場的技能。”
劉澤之只得答道:“連個專職教員都沒有……好吧,我和大可、紀羣輪班授課。老周,汪僞政府的和平救國軍裡面,是不是也要安排人手?”礙於其他三人在座,劉澤之無法說的太明白,一旦光復,扼守南京近郊的盧旅長的部隊,會發揮關鍵性的作用。
周成斌答道:“我已經命鞏肅和派給田成四到六個人,供他調遣。”
安排好了一切,第二天天色微明,征衣未解的周成斌離開了浦江縣,潛赴南京,會見周佛海。隨後,崔峰、錢立峰也離開了浦江縣。下午一點,彭寍韡帶着王庚出發了。
七月十四日下午五點,影佐禎昭收到了南京情報站鄭敏的一份報告,他對江崎貴由說道:“給倪局長打電話,請他即刻來一趟。”
江崎貴由很快來報告道:“將軍,川崎哲也說倪局長一刻鐘前已經回家了,算起來應該還沒到家,屬下過一會再和他聯繫。”
“知道了,你去吧,等等——”影佐禎昭擡眼看了一下座鐘,這纔想起來自從七月七號倪新以身體有癢爲名,提前回上海後,一週的時間,沒有見到他了,昨天上午九點打電話給他,秘書劉威平說“局長還沒有到”。自己不過是要查詢幾個數字,劉威平奉命辦理後,也就沒有再找倪新,印象中一向敬業的倪新這是怎麼了?
影佐禎昭命令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用完晚餐後,也住在愛儷園軍官高級公寓影佐禎昭決定去和倪新談談,除了工作,倪新的工作狀態也很讓他不滿,到底是私人時間,爲了不至於陷入僵局,他帶着妻子淳子前來拜訪,下女開了門,鞠了一躬,說道:“將軍、影佐夫人,二位好,請進。”
二人進了客廳,不見倪新、鶴子迎出來,淳子問道:“你們先生、太太不在家嗎?”
“是的,先生說太太每天都在家,太悶了,天氣又熱,陪着太太去遊船上吃飯了。”
淳子奇道:“你們太太懷着身孕,哪來的這份興致?算了,那我們回去了。”
本以爲倪新回來後,知道自己拜訪,定會回訪,誰知倪新連個電話都沒有打來。
第二天上午十點,倪新的電話來了:“將軍,聽川崎哲也說您昨天打來電話找我?”
“是的,你過來一趟。”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