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蝶仙化身蝴蝶本是妖精,但她極具仙緣,修道成仙忌諱的是操之過急。蝶仙已有千年的造化修行,如果得道飛昇便算功成圓滿,假若不幸未果,就淪爲萬劫不復的小蝴蝶,永世不得超脫。一般的成仙之人只能獨善其身,自保而已,無法參與各界爭端。幻真和蛟龍及玄天是例外,分屬不同的陣營,其後玄天和蛟龍相繼倒戈相向。幻真等人具有超乎常規的法力,已是仙魔之中修爲大成者,與尚在修煉中的蝶仙不可同日而語。
神仙之間可以雙雙修煉,男女相配,日久生情,也屬情理之中的事。神界之戀寡淡無味,雖然他們具備出衆的資質,天賦異稟,可只是表現於法術異能上。無論是仙,還是妖,沒有人類那樣複雜多變的情感,他們直來直去,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跨界之間的戀情終歸是沒有好結果的,千萬年來已達成共識,人妖殊途,畢竟他們的差距有如天壤之淵。如若妖精愛上凡人,尚未成仙的難以進階仙班,已成仙的一經發現將被逐出天庭。
同樣,人類也是不能高攀神仙的,一則壽命相差甚多,二則不可養育後代,那些言之鑿鑿的懷孕生子之事都是領養。千萬不可取信那類不實說詞,完全是招搖惑衆,混淆視聽。幸好幻真也是修成仙身的人,蝶仙無此方面的顧慮,她可以徹底放心。長久以來,蝶仙縈繞於腦際的疑問是,她是如何被觀音菩薩選中的?即使她有變身蝴蝶的願望,觀音也未必能成全她,此中甚是蹊蹺,讓人疑竇叢生。
以素常的觀點,必須有前因後果,身世背景及機緣巧合,纔可促使心願成真。爲什麼觀音只青睞於她呢?她所寄身的蝴蝶從何而來?這隻蝴蝶的先祖是誰?其中的疑問,令人不解之處頗多,蝶仙百思不得其解。來到恩怨交織的異界,蝶仙即遭衆人的誤解,甚至是追殺。蝶仙和先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他們恨得咬牙切齒,欲抽筋剝皮,將其殺滅?而每每她涉足險境時,卻又總是有人施以援手?
紅尾狐,幻真,觀音大士,他們何其一致,都盼望蝶仙早日升仙。不論是仇家,抑或恩人,均與蝶仙如影隨形,她險些喪命,又恰在危急時分獲救。蝶仙和幻真在一起,有種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感覺,而和魔頭交鋒,則有驚無險,安然闖關。慈悲爲懷的觀音菩薩不僅僅是心地善良這麼簡單,這裡面必定有不爲人知的秘密。救苦救難,應是觀音堂而皇之的藉口,其實她在做順水人情,手段高超,滴水不露。
蝶仙看似歷盡磨難,可是每到關鍵時刻都有貴人相助,吉人自有天相,暢通無阻。蝶仙不懂天界規矩,犯下不可饒恕罪責,膽大包天,竟然衝撞天帝天后,他們原打算治罪,後來以捉回鬼魂爲託詞,不了了之。蝶仙現在想明白了,她並非是犯有滔天大罪,而是觸犯了天帝天后的威嚴。就連至高無上的神界主宰也對蝶仙法外開恩,網開一面,其中應別有隱情,這樣離譜的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蝶仙想到創世之初的女媧娘娘,普天之下的人類都是她的後裔,爲什麼她獨獨受恩惠?紅尾狐是她的師傅,在她修煉小有所成時方被封爲正神,以前也屬無根無勢的散仙。觀音菩薩受人之託的跡象很明顯,肯定不是女媧娘娘或紅尾狐,必然另有其人。那人是誰呢?幻真嗎?按說幻真地位尊貴,有這種可能。三清四御太乙金仙屬於上八洞的神仙,幻真也位列其間,可謂是身份顯赫。
蝶仙想,也不會是幻真,早在她轉世之前,還沒有和幻真相遇,更不用說相識之緣,幻真委託觀音一事純屬子虛烏有,無稽之談。蝶仙通古博今,對《山海經》的記述十分熟悉,人類之母女媧娘娘在補天之時,隨行的有一隻蝴蝶,幫其堵住一角,雖微不足道,但令人動容。世人記住了女媧娘娘的功績,卻忽視了蝴蝶的義舉,上界仙衆則銘記在心。觀音點化蝶仙,既完成蝶仙的夙願,又解脫了蝴蝶,一舉兩得,功德無量。
(一一五)
此後,蝶仙被紅尾狐收爲愛徒,得到格外眷顧,同時她必須經歷劫難。蝶仙曾因救助幼狼,而被咬得鮮血淋淋,紅尾狐衝她大發雷霆,並非否定她的愛心,是責備她不會保護自己,太過純善。紅尾狐也曾有善心待人,反遭遺棄的不堪回首境遇,她不想讓蝶仙重蹈覆轍,從而釀成悲劇。蝶仙沒有過高的奢望,只盼早早修道成仙,和師傅紅尾狐在天界團聚。如今幻真也成她的師傅,兩個師傅有相同之處,都極爲疼愛她。
他們也有不同的地方,秉性脾氣不一樣,蝶仙對幻真的感情,除了師徒之情,還有一種愛慕依戀,爲了他,蝶仙寧願毫無保留獻出自己的一切。紅尾狐囑咐蝶仙,不要輕易付出真心,因她蒙受欺騙,故而痛恨所有的男人。天下之大,魚龍混雜,知人知面不知心,紅尾狐經常把這類的話掛在嘴邊。蝶仙苦練仙術,已經獲得飛速提升,那時紅尾狐將蝶仙的點滴進步看在眼裡,喜在心頭。
蝶仙不練功時,就靜靜坐於岩石上,仰望天空,出神凝思。蝶仙獨坐冥思,遠遠觀之,構成一幅令人稱奇的絕美畫面。圖卷中的蝶仙,其素若何,如春梅綻雪,其潔若何,如雪天冰凌,其豔若何,如霞映澄塘,其文若何,如龍遊曲沼;其神若何,如月射寒江。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蝶仙,自然天成,疑是天女下凡,柔態萬千,儀靜之美不可方物。此刻蝶仙更是出塵脫俗,該因她體內藏有萬靈珠之故。
萬靈珠乃宇宙洪荒造世之初的寶物,集六顆神石於一身。這六顆至寶神石分別是紅寶,藍寶,黑鑽,通靈,幽冥,日暉,各具超強的能量。通靈和幽冥可操控世間萬物的變化,藍寶和紅寶調整溫度的升降,黑鑽和日暉預知未來的走向。此六種神珠暗合平衡之理,相生相剋,互爲運作。之所以有如此神奇力量,皆因是原來三清煉製的聖物,傳給了幻真。後來幻真讓出萬靈珠,靈寶天尊再轉交紅尾狐,最後贈予蝶仙。
天界之上出現紛爭,萬靈珠遺落人間,將會有大難降臨。元始天尊派幻真取回聖珠,幻真本打算從蝶仙手中騙得,見蝶仙心地良善,心存不忍,又改變了主意。蝶仙擁有萬靈珠,實屬僥倖,幻真一直不索要,則是她最大的幸運。蝶仙遇見情投意合的幻真,不但將萬靈珠納爲己有,而且把幻真一併收歸,卻是她意外的驚喜。現在蝶仙也常常望向星空,遙遠的天際綴滿了璀璨炫目的寶石,灑下柔和晶瑩光芒,幽靜而雅緻。
蝶仙閉攏雙眸,深吸一口氣,舒暢無比,此地雖不是仙境,勝似仙境。更何況蛟龍招待周詳,給蝶仙安排的廂房,清幽靜謐,可觀窗外潺潺流水。蝶仙厭倦了車水馬龍的嘈雜景象,膩煩了無休無止的鬥狠動粗,更偏愛這閒適無爭的居所。山間之空翠,水中之漣漪,倒映之雲影,草際之煙光,風擺之柳態,蝶仙儘可一覽無餘。魚兒在水底石巖游來游去,突然這尾小魚被一條大魚所吞噬,蝶仙頓感一陣心痛。
不遠處傳來驚叫聲:含煙不見了。是蛟龍的聲音,含煙失蹤,這可算是咄咄怪事,蛟龍與她朝夕相伴,怎麼忽然消失無影了?幻真和蝶仙出門查看,兩人差點撞個滿懷,蝶仙不好意思,兩頰緋紅。蛟龍臉上愁雲密佈,含煙從人間蒸發,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幻真說:當務之急,是蒐集線索,儘快把含煙找回來。蛟龍已自亂陣腳,六神無主,聽幻真所言,方纔回過神。蝶仙問:含煙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蛟龍答道:剛剛還在房內,一眨眼工夫,找不見她了。幻真分析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含煙被劫持,不過在自己領地通常不會有事。再說含煙有一身武功,平常人等很難使她就範,另一種可能就是她出走,也難以自圓其說,好端端的怎能不辭而別,除非是......幻真止住話茬,蛟龍竭力回憶他往日對含煙的種種好處,搖了搖肥碩遒勁的頭顱,語無倫次地說:這,不可能。蛟龍斷然否認幻真設想的含煙出走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