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看情形幻真並不急於趕路,仍在和英姑切磋,這次不是武藝,是有關家長裡短的問題:我問你,你最喜歡的人是誰?英姑眼往上翻,滴溜溜轉了十幾圈,也想不出他問這種不着邊際的話題,究竟有何用意:這麼多年我一直跟隨師傅練武修仙,再沒見過別的人,當然我最喜歡的人是師傅了。可是,我遠離爹孃,每日朝思暮想的是我娘,雖說以前她對我很嚴厲,如今想來,她是爲了我有出息。
幻真問:你確定嗎?你最喜歡孃親?英姑點頭稱是,幻真屏氣斂神,伸展白皙的手指,在空中比劃了個倒十字,與魔術表演極爲相像。幻真的動作優雅,嘴裡還唸叨旁人認爲莫名其妙的怪異臺詞,大喊一聲變,果然他手攤開後,多出一隻金手鐲,璀璨透亮,和變戲法一模一樣。英姑不以爲然,從前紅尾狐就是變術多端的行家,變成人形不在話下,變出耳環鐲子戒指之類的小飾品,更是小菜一碟。
英姑照着幻真的姿勢,也手擎一隻金鐲,與幻真變出來的那隻沒什麼兩樣。幻真乜斜瞳仁看向蝶仙,哭笑不得地說:我沒有跟你比變幻的本領,你可知我變出的東西是何物?英姑一堵氣,將自己剛變的金鐲化於烏有,又掉頭向幻真問詢:你這個人總是故弄玄虛,我承認沒有你能耐大,你倒是說說,你變的寶貝有何用?幻真淡然一笑,狡黠地說道:它叫情天鐲,具有非同一般的魔力,可測試感情是否純粹,你敢戴嗎?
英姑惶惑地問:我戴上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幻真故作深沉地講解:如果你真心想念你的孃親,情天鐲將助你心願達成,眼前出現你孃親的幻影;反之,你並非出自真心,口是心非,它也能驗證出來,不會有任何反應。而且它緊緊箍在你的手腕上,摘除不掉,自然你有本事可以弄斷它,但是不能否認你是絕情寡義的人。英姑聽他這麼說,想也未想,搶過那隻金鐲,特意瞧看一眼,便套進了手裡。
起初,英姑懷疑幻真道童是不是在欺騙她,佩戴手鐲,並沒有出現她意想中的怪事。就當英姑神思遊離的剎那間,奇蹟發生了,奪目金光直刺雙睛,她睜不開眼。緊接着,一張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亦真亦幻的影像正是她的孃親,英姑撲將上去,連聲喊着孃親,英姑日思夜唸的孃親,原本嚴肅的臉龐變得和藹慈祥,她笑得是那麼燦美和悅。英姑撲了個空,隨即孃親的幻像消散,那隻情天鐲也找不見了。
英姑萬分沮喪,反觀幻真卻兀自開懷大笑:情天鐲閱人無數,屢試不爽,神仙魔王都過不了這一關。你道是爲何?他們空有高強法力,唯獨少了情感,無情休想通過考驗。而小蝴蝶你,具備他們所缺乏的情義,所以能夢想成真,見到你的孃親。我不多說了,你表現不錯,闖關成功,我正式通知你,我決定帶你上路。英姑覺得被他耍弄了,幻真自始至終都在鋪設迷局,目的是牽着她的鼻子走。
英姑後悔不迭,自己感覺良好,沒料到幻真棋高一着,處處佈滿陷阱,她渾然不知,傻乎乎往裡面跳。英姑忿忿然質問幻真:你分明是在考我,你爲何非要纏住我不放?那把正魂劍真如你說的無所不能嗎?幻真收起笑意,正色回答:看來紅尾狐沒有對你說起過,我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簡單而言,你的命運要求你必須跟我走。像你這樣的蝶仙,通常只有千年修行,此後功力頓無,若想延長仙術,唯有跟從我這一條路。
幻真又滔滔不絕言說:此事絕非你能把握,我也要花費超出常規的潛質補償,纔可讓你順利通關,你聽明白了嗎?英姑聽過幻真此番飄忽深奧的話,如同墜入望不到邊際的雲海裡,越聽越迷糊,她不停地晃動腦袋: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你究竟是什麼人?我怎麼聽不懂你說的那些玄妙玩意呢?幻真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地說:敢情我說了半天,你根本沒聽進去,也無妨,我爲你引路,指明行進方向,你只消跟着我就是了。
(十七)
英姑從小柔順聽話,在紅尾狐身邊時又聆聽教導,更重要的是她對幻真的信任度陡增。英姑仍舊急迫地問:我們到底去哪兒?幻真在前面帶路,回首說道:你跟上我,徑直朝南方走,會看見一座高山,我們先在那裡露宿一夜,我睡覺時不准許任何人打擾,等我睡到自然醒,我再告訴你下一站的行程。爲加快趕路速度,幻真頭前引領,英姑隨後緊跟,他們各施絕技,鋪展雙翼,向南方進發。
空中翱翔的感覺奇妙之極,英姑早先學會這項技能,而紅尾狐不允許她隨便使用,這次與幻真結伴飛行,又有了用武之地。怎的翩翩雙飛的情形好似曾經身臨其境?英姑的最初那個奇異夢中,正是這般畫面,粉翅的是自己,還有藍翼的夥伴,誰知變幻爲人形是以何樣相貌顯露呢?疾速如電,快趕流星,他們飛行了兩個時辰,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座巍峨險峻的山巔。
在仙狐洞修行時,英姑出洞機會很少,周圍的山峰不算太高,大抵只有幾百米。而這座峰巒高聳入雲,直插天際,究竟有多高?看不見山頂,她還真說不準此山的絕對高度。幻真忽地駐足不前,望而卻步,英姑見狀倒吸一口涼氣,心存畏懼。雖然她修煉飛行法術已成,得到師傅的誇獎,但這座高山與衆不同,一望無垠,高深莫測。幻真說:終於到終南山了,爬過去我們繼續行路,你學會爬山技巧了嗎?
英姑面有難色:我們飛過這座山,何用翻山越嶺這麼麻煩呢?幻真道:終南山不見頂峰,根本無法飛越,不論神仙,還是菩薩天尊,須用兩腳丈量它的上下山路徑。英姑咬咬牙,跺跺腳,一狠心點頭答應了這看似無理,卻又無可奈何的要求。幻真說:我們開始爬山。他身似飛燕,作蜻蜓點水狀雙**互點地,不大工夫已攀爬至高處,隱沒於雲端。英姑也效仿幻真的樣子,左右蹬踏,向上攀緣。
蝶仙明顯功力欠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依然在山腰附近徘徊,照她的行進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翻越終南山。幻真身影消逝,英姑艱難爬行山路,用時整整一天,腳下泥土越積越厚,然而還是遙遠綿長,望不到山頂。夜幕覆蓋四野,漫天彩霞,景緻美奐美輪,英姑則無心留戀美景,綠草遍地,長路何時是盡頭。她又累又餓,正魂劍幽藍的光澤閃現,身陷荒涼的山谷,此上古神器是她唯一的希望寄託。
英姑望着正魂劍,默默祈禱許願,許久,並沒有奇蹟出現,正魂劍還在睡大覺。勞累睏乏的蝶仙,躺在草叢間,抱着神劍,呼呼沉入夢鄉。等英姑睜眼左顧右盼,已是豔陽高照,經過一宿的睡眠,她倦意全無。登山雖難,卻是她必須履行的任務,攀登好苦,只有嘗試過的人,方知其中的艱辛。英姑深一腳淺一腳前行,接近雲霧,勝利在即。倏地,一股寒氣涌來,直透脊背,英姑察覺有人在後面偷襲她。
幸虧英姑體內的萬靈珠發揮效力,一般攻擊對她不起作用,故此毫髮無損。英姑回頭細看暗算者,五短的身材,面貌奇醜不堪,立於當間對她虎視眈眈。英姑怒問:你是何人?背後算計我出於什麼居心?那怪人並不急着答話,嘿嘿陰笑不斷,半晌才止住笑聲:你若問我是哪方神聖,還比較靠譜,有眼不識泰山,你聽清了,我乃終南山的守護之神,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我的地盤,我當然要在你翻山之前把你放倒。
英姑有正魂劍和萬靈珠的保駕,全然沒有將他視作對手,輕哼一聲:就算你是山神,我也不怕你,我定然可以通過,你攔得住我嗎?英姑說罷便想繞道而行,孰料醜陋無比的山神動作迅疾,又擋在她的面前。英姑哪肯在挑戰中居於下風,拔劍向山神刺去,萬靈珠所蘊含的能量傳入劍身,其合力威猛超強,一如決堤的河水所向披靡。呼嘯風聲夾帶的徹骨冷氣直衝山神而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收招退後,避讓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