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狼吞天

(一四○)

臨近拂曉,蝶仙才迷迷糊糊睡去,夢中情境分外美妙,清風徐徐惹人醉,葉間蝴蝶翻飛,枝頭鶯雀和鳴。蝶仙忽覺一陣刺癢,睜眼瞧看,見是一雙玉蔥般白嫩纖手,烏綢一樣的長髮垂落而下,原來是小茉莉。蝶仙故作生氣道:這麼早,你便來打擾人家的清夢。蝶仙似嗔似怒,瞪了小茉莉一眼,骨碌爬起身來,由於動作迅猛,險些摔落牀下。小茉莉眼疾手快,一把攬住蝶仙,她才免於在小茉莉面前出醜。

蝶仙說:你個鬼靈精,幸虧你在跟前,要不然我意外受傷,都不好對人言講。鬼靈精是蝶仙在白狼族安頓以後,爲小茉莉取的綽號。蝶仙仍不停地說:我剛剛閃神入夢,就被你吵醒了。小茉莉好奇地問:你夢到了什麼?蝶仙回答:自然是蝴蝶。小茉莉再次追問:一隻還是兩隻?蝶仙說:多得數不過來,你若學會變身法術,裡面肯定有你。小茉莉正色道:說真心話,我和含煙已名花有主,你依舊落單,我都替你鳴不平。

小茉莉心直口快,想到便說,她好似又想起什麼:你來之後,白狼族中的男子總在背後議論你,還向我打聽,你是否有婚約,沒有的話,他們可要發起聯合攻勢。我將這羣人罵得狗血噴頭,人家蝶仙是純情玉女,粗魯的山野蠻人根本不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總之,我把他們大罵一場,什麼難聽的話全用上了。那幫人見我發威,估量不會再有非分之念,我幫你罵跑了追求者,你應該好好感謝我纔是。

小茉莉口無遮攔,愛打抱不平,雖樣子兇蠻,其實她並無惡意。蝶仙依從小茉莉,連忙道謝,小茉莉哈哈大笑,全然忘記自己王后的身份。小茉莉說:罷了,罷了,我只是順口一說,你莫要當真,那樣我們豈不是太見外了。小茉莉一旦打開話匣子,便如滾滾浪濤,永無停歇,且越說越起勁。此時蝶仙思緒飄飛,偏離小茉莉的話題,想要還原剛纔支離破碎的夢境,那個夢怎麼這樣難以捉摸。

小茉莉用手在蝶仙眼前搖晃一下,蝶仙才緩過神來,小茉莉佯裝不滿地說:我講了半天,你好像心思跑遠了,我問你話,你毫無反應。蝶仙囈怔怔問:你說什麼?小茉莉道:我這兒有白狼族的武功絕學,你想不想看看?蝶仙興奮說道:我當然想看了,多多益善,藝不壓身嘛。小茉莉從懷中掏出一方木盒,木盒破舊不堪,可見已是年代久遠。小茉莉說:這是玄天祖傳的經書,如果不具卓然才識,絕對看不懂。

蝶仙憑藉超衆的閱讀能力,約略辨得七狼吞天四個字。蝶仙念給小茉莉聽,小茉莉讚道:蝶仙果然是飽覽詩書的人,竟然識得白狼文。白狼文是失傳已久的文字,玄天的祖輩便不再使用,白狼文是根據人類的文字演化而成,有方塊字的輪廓,但是已經面目全非。蝶仙認識白狼文,實則是她連蒙帶猜的結果,有賴於她前生在書海中遨遊。小茉莉說:此書一直躺在藏書閣睡大覺,包括玄天在內,無人能讀懂。

小茉莉接着說:你涉獵甚廣,據說通曉這本心經,可習得上乘功法,得到古老白狼族的精妙真傳。蝶仙對七狼吞天未有耳聞,料想是奧義極深,玄天沒有能夠繼承前輩的武學真諦,實乃一大憾事。小茉莉打開木盒,裡面竟是空空如也,蝶仙猜想莫非是經書被人盜走。正當她疑惑之際,小茉莉揭掉遮擋其上的麻布,原是還有個夾層,一本古舊的書籍赫然入目。蝶仙小心翼翼捧起經書,開始翻看。

七狼吞天記載了一些基本功力要訣,蝶仙沒有發現什麼新奇之處。蝶仙從小就聰慧過人,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門門功課均是優等。父親顧老闆是企業家兼收藏家,蝶仙閱奇珍異寶無數,都了無興趣,唯獨喜好讀書。蝶仙心下疑慮,小茉莉說七狼吞天是一部奇書,觀其大概內容,並無值得驚歎的地方,平凡之極。見蝶仙困惑叢生,小茉莉堅定確認:此書看似尋常,內裡甚爲玄妙,撰書之人是玄天的先祖。

(一四一)

小茉莉接言道:玄天先祖最大的願望,就是讓經書世代相傳,假如那位老祖的在天之靈知道經書無人問津,一定會不得安息。我問過玄天,在他心上的位置,經書和我哪個重要?玄天脫口說出經書,我嬌叱他找打,不依不饒。後來玄天改口說我比經書珍貴,如果在兩者之間選擇,他毫不猶豫選擇我,而決不反悔地捨棄經書。雖則玄天嘴上像抹了蜜糖,我心裡明瞭,經書是他的最愛,我與經書爭寵,真是愚蠢到家了。

小茉莉直抒胸臆,說罷一番話,水靈靈的大眼睛不住地眨動,蝶仙發覺,小茉莉眼窩潮潤,似有晶瑩液體將要溢涌而出。一本普通的書,獲得白狼王玄天的嘉許和重視,可見七狼吞天確實不能小覷。小茉莉又接着說:經書裡的招式很詳盡,口口相傳下來的遺訓,是不得外借,僅供白狼族內傳閱。經書也只有長老職務以上的人才有機會看到,此遺訓頗具威力,無人膽敢私藏,閱覽完畢,馬上收回。

小茉莉遺憾地說:至今仍然沒有人懂得其中的奧妙,僅憑插圖可練習一招半式,前輩還是存有戒心,生怕七狼吞天的經書傳播出去,貽禍蒼生。我給你捎帶這本經書,已算破例,你千萬不要告知他人,以免玄天得知,動怒大發雷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我看蝶仙你非同常人,有資格研習七狼吞天,你學成之後也教教我,跟着提高修爲。吉人自有天相,你不是一般的小蝶仙,命中自由定數,你是成大事之人。

小茉莉喘了一口氣,又說:我不懂大道理,但是明白一點,無慾無求的人,纔可修得圓滿。蝶仙點頭表示贊同,小茉莉說的正是,滾滾紅塵俗世中人多多少少都帶有一身功利之氣。上界也好,混世魔王代表的魔界也好,無不是爲了各自的利益而拼得你死我活,動用心計,倘若像七狼吞天這樣的寶書傳揚出去,他們所有的人將爲爭奪經書發生慘絕人寰的殊死打殺,此情此景實在令人後怕。

小茉莉思前想後,左右權衡,蝶仙是修習七狼吞天心經的唯一人選。蝶仙倒不着急修煉心法,她尚未從夢中的奇景返回,沒頭沒腦問小茉莉:我樣子長得難看嗎?小茉莉愣怔了一刻,沒弄明白蝶仙口出此言是何意,必定是話中有話。小茉莉順嘴說:你長得美若天仙。蝶仙旋即回道:那怎麼別人不待見呢?小茉莉恍然醒悟,別人所指代的是幻真無疑,小茉莉問:他欺負你了?我爲你出頭,看他還敢耍威風。

蝶仙默默不語,繼而說道:無形的楚河漢界,將人分隔成陌路。小茉莉注目細看蝶仙,柳葉般細長的眉毛未經修剪,自然天成,紅脣星眸無可挑剔,活脫脫一個清靈俏佳人。小茉莉以女人的角度審之,蝶仙也屬當之無愧的美女,即便超凡入聖的男人也難抗拒她的魅力。小茉莉笑言道:妹妹好姿色,我若是男人,早就被你的吸魂美貌所震服住了。蝶仙反問:既然你這麼講,爲何還有人熟視無睹呢?

小茉莉說:但凡有血有肉的男人,都會爲你神魂顛倒,除非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石猴。小茉莉伸出玉藕般的手臂,摟住蝶仙,做出十分親暱的姿態。小茉莉開導蝶仙:有的人大腦如同頑石,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樣,不會輕易將蜜語甜言掛在嘴邊。蝶仙的頭腦仍不開竅,又說道:喜歡便是喜歡,還需要什麼理由,非要找出適宜的場合不成?蝶仙大睜美眸,異常明亮,似乎可從中倒影小茉莉的身影,把她全景納入其中。

面對蝶仙盈盈秋水般瞳眸,小茉莉知道她掛記在心的是幻真,迄今沒有被她打動心扉。小茉莉說:他是另類的人,無人能懂,你如果真心喜歡他,儘可自己去說,我替代不了你,反而會成爲牽絆。蝶仙滿心歡喜,等待小茉莉替她出面,卻等來她不肯相幫的話,蝶仙眼裡的暖意頃刻間化作冰冷的霜雪。蝶仙心中的酸澀與無助,似潮水一般一股腦地以排山倒海之勢,從遙遠的天邊,狂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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