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宇默想了想,問道,“阮一鶴的事,他可知曉?”
秦氏皺眉道,“雖然我盡力防着,可是如今一個府出入,又怎知道阮一鶴有沒有說過。只是相爺不曾提過一字,想來還不知道!”
秦天宇點頭,冷笑道,“想來是阮一鶴對我們心有忌憚,還不敢和他說,如今只是一個姨娘的事,前幾年你又不是不曾做過,只需想法子將他哄住,這一節便不難掀過!”
秦氏皺眉道,“如今他處處避着我,便是撞上,也冷着一張臉,讓我如何哄他?”
李氏挑了挑眉,說道,“如今樊姨娘被接回孃家,袁姨娘又被禁足,正是你的好機會,你們十幾年的夫妻,這個還需人教?”
秦氏咬了咬脣,默然不語。
秦天宇心思卻轉到旁處,說道,“你先設法,將屋子裡有姿色的丫鬟給了他,替你暖了他的心,慢慢再哄!”
秦氏一聽,騰的跳了起來,尖聲道,“將丫鬟給了他,他眼裡豈會還有我?萬萬不能!”
秦天宇暗暗搖頭,女人終究是目光短了些,只瞧着自個兒屋子裡的事。當下將臉一沉,冷道,“不給他丫鬟,讓他再外邊弄個貴妾回來與你爭競?如今你失了他的寵愛,又拿什麼爭?你親自選的丫鬟,至少對你有幾分忠心,有你扶着,先將那二人壓下去,等哄順了他,你還怕一個丫鬟奪了你的位置?”
此話若是放在半年前,秦氏萬萬聽不進去,此時片刻的惱怒之後,卻靜默下來,點頭道,“此事容我想想!”
秦天宇知道她對阮一鳴把執極緊,也不再多說,只是點了一句,“聞說樊士浩要阮一鳴給他一個公道,此時不趁早暖了他的心,到時兩相逼的緊了,難說他做出什麼來。”
秦氏冷哼,說道,“難不成他還能將我交給樊府?”
李氏冷笑道,“有建安侯府在,他自然不敢!”
這裡正說着,但聞門外腳步聲響,一個小廝的頭在門口一探,又縮了回去。
李氏認出是秦天宇跟前的慶子,見他神色焦急,便一喝叫住,問道,“出了何事,還不快說?”
慶子略一遲疑,見秦天宇向他點頭,便回道,“回老夫人、世子爺,方纔吏部的人來悄悄傳話,說不知何人,將表老爺告入了吏部。”
“哪個表老爺?”秦天宇揚眉。
慶子道,“就是任濟寧知府的表老爺?”
“什麼?”李氏一驚,問道,“可知是爲了何事?”濟寧知府李茂,可是她嫡親二哥李永亮之子,她的親侄兒。
慶子道,“來人只遣了個小廝來,匆匆幾句,也不曾說的清楚,似乎是與什麼人勾結貪墨!”
“貪墨?”秦天宇皺眉,說道,“怎麼便鬧上的吏部?”想了想,起身向李氏行禮,說道,“母親不用擔心,兒子這便去趟吏部,料來並無大事!”
李氏點頭道,“吏部尚書焦大人與你素來有舊,此事無論如何要壓下!”
秦天宇點頭應下,便命人備轎出府。
這裡秦天宇一腳剛進吏部尚書府,阮雲歡的轎子便也出了阮相府,七拐八彎行了一程,在御史府門前落轎。
這一日御史府正有幾位夫人前來拜會,聞說睿敏縣主到府,程夫人只告了聲罪,便迎了出來。幾位夫人驚愕。雖然說阮雲歡是御封的三品縣主,可程夫人也是三品誥命,相見不過一個平禮,怎麼就親自去迎。
正猜測間,程夫人已滿面笑容引着阮雲歡進來,與衆夫人見過了禮,含笑道,“今日有幾位小姐來,正和秋兒在後園裡賞梅呢,方纔還聽她念叨你,你便來了!”
阮雲歡淺笑道,“是雲歡冒昧,一時興起,也不曾遞帖子便來!夫人這裡既然有客,便無須照應雲歡,雲歡自去尋程姐姐便是!”說着向衆夫人唅首爲禮,便要退出廳去。
程夫人笑道,“哪裡由你自個兒去,讓月嬌陪你去罷!”
阮雲歡撇了撇嘴兒,笑道,“夫人這是怕雲歡來府上做賊,還派個人盯着!”
說的程夫人笑起,用手點着她道,“你這一張小嘴,讓人愛不得惱不得!”
月嬌笑着起身,說道,“是呢,我們夫人前兒剛得了老大一塊金子,正等着大小姐來搬了走呢!”向程夫人和衆夫人福身辭了一禮,便與阮雲歡一道出廳。
衆夫人見這三人說笑隨意,顯的極爲親熱,詫異之餘,又覺豔羨。半年前,這位阮大小姐初回帝京時,衆人均道她十年不在帝京,雖在老侯爺身邊兒長大,有湯氏等人照應,終究是被排拒出了帝京城的名媛圈子,便也無人將她瞧在眼裡。
又哪裡知道,這位阮大小姐對這貴婦名媛圈子竟似不瞧在眼裡,短短半年,四周環繞的不是王爺便是皇子,還得到皇帝青睞,御口親封三品縣主。如今哪裡是名媛圈子排拒她,分明是她自個兒排拒了滿帝京的名媛,卻偏偏與這程府上傷殘了的程大小姐成了閨中好友。
想着這些,衆夫人無不後悔。早知如此,縱然當初不親近阮雲歡,也不該令女兒疏遠程秋茗,若不然也不至於今日只有在這裡單單見個禮的份兒。
這裡衆夫人情緒各異,那裡阮雲歡也是微覺詫異,一邊走,一邊向月嬌問道,“今兒府上什麼日子,怎麼我竟不知道?”若是程府宴客,斷斷不會落下相府。
月嬌微撇了撇嘴,說道,“可不說呢,自從前日大小姐去過相府之後,那些遠着她的小姐突然又一個個前來拜訪,臉上均是親密的緊,只說前些時是怕吵了大小姐養傷,我瞧着卻極是彆扭!”
阮雲歡揚了揚眉,不自覺的笑起。
果然,這些貴婦、小姐,均是瞧着人臉兒下單子的。那日她和陸輕漾,一個三品的縣主,一個平陽王府的世子妃,自然是極爲招人眼目。她二人與程秋茗同行同止,那些人瞧在眼裡,自然知道程秋茗與二人交厚,巴結她二人不上,便拐個彎兒來與程秋茗交好。
二人邊走邊說,入了後園,也不入程秋茗的居處,卻是繞過湖向梅園裡來。剛剛進了園子,便聞梅林中一陣悠然琴聲,在這清冷的空氣中傳出,倒顯的份外清靈。
阮雲歡挑了挑眉,問道,“可是兩廣總督,倪大人的千金,倪小姐在?”
月嬌驚訝道,“大小姐識得倪小姐?”
阮雲歡勾了勾脣,搖頭道,“我聞人說過她的琴聲,便隨意一猜便是!前幾日的宴上均不見她,竟不知道,她是在帝京過年。”
月嬌道,“聞說她是昨日到京,等着選秀!”
阮雲歡笑道,“她是兩廣總督之女,又素有才名,只等殿選便是,怎麼這般着急?”
二人邊走邊入了林子,月嬌悄聲道,“我聞大小姐說,她自幼隨着倪大人在任上,如今早些回來,也是爲了和各大世家旺族,名媛閨秀走動,若不然,日後進了宮,豈不是孤掌難鳴?”
阮雲歡挑了挑脣,輕笑出聲。各大世家,名媛閨秀豈是那麼容易走動的?只不過依她兩廣總督嫡女的身份,或者容易一些。
二人剛入林不久,那邊程秋茗已經瞧見,一臉驚喜的迎了過來,笑道,“雲歡,你幾時到的,怎麼也不知會一聲兒?”說着福身見禮。
阮雲歡攜了她手扶住,笑道,“倒不料你這裡有客,早知道我明日再來!”
程秋茗撇了下嘴,眼底閃過一抹厭煩,輕聲道,“你想來便來,又管旁人做什麼?”這話說的聲音並不小,那邊起身觀望的小姐便有幾個面露尷尬。
梅亭中撫琴的一位小姐琴聲一停,拂袖而起,也向這邊行來,笑道,“程大小姐這可不對,大家均是姐妹,怎麼不給我們引薦,卻在這裡說悄悄話?”
程秋茗對她倒留着三份客氣,抿脣一笑,道,“也便是我們這粗人,嗓門兒太大,說着悄悄話,也驚了倪大小姐的琴!”
衆小姐聽她語氣帶笑,都趕忙跟着笑了起來,將方纔的尷尬沖淡。
程秋茗指着倪大小姐道,“雲歡,這位是兩廣總督倪大人的千金,倪纖雲小姐!”又向阮雲歡一指,向倪纖雲道,“倪小姐,這位是阮相府大小姐,御封的睿敏縣主,阮雲歡小姐!”
“原來是睿敏縣主!”倪纖雲福身爲禮。
“倪大小姐!”阮雲歡含笑回個半禮,一雙水眸向她略一打量。但見她裹在桔紅抖篷下的身形高挑修長,較她高出一頭不止,生的容長臉兒,丹鳳眼,整個人清靈之外,又透着一股英氣。若說與上一世初見有什麼不同,那便是,那一雙同樣打量的眸子,少了輕蔑,卻……多了敵意。
阮雲歡笑起,隨着程秋茗一同向亭子行去,卻見亭前早迎出一個人來,笑着向她見禮,“阮姐姐!”
阮雲歡挑眉,倒不料在此能見到沈子涵,便笑道,“不想妹妹也在,倒是巧了!”
沈子涵親親熱熱攜了她另一隻手,笑道,“前日府上宴客,恰妹妹身子不適,不曾赴宴,還不曾向姐姐賠罪,不想今兒便見了姐姐!”一句不提阮雲歡並未給她單獨下帖子的事。
阮雲歡自然也假做不知,微笑道,“無防!”
說着話一同進了亭子,一一與在場衆小姐見禮。禮部侍郎花石之女花純蕊,兵部侍郎席子謙之女席秋華,輕騎將軍關康之女關嵐均在其內。
這裡衆小姐除沈子涵和席秋華之外,與阮雲歡均並不相熟,花純蕊因上次中秋宴在宮裡的事,仍有些訕訕的,席秋華在圍場迷路時,更是與她幾次口角,今日一見,也是覺得尷尬。
阮雲歡今日自有來意,對這些各懷心思的小姐卻並不在意,只寒喧幾句,便藉故引程秋茗走開,單獨說話。
剛將事情簡略說過,便聞梅林外一聲大喊,“阮姐姐!”一頭小豹子似的身影疾衝而來,徑直撲到阮雲歡身上。
阮雲歡被他撞的一個趔趄,一把抓住他才站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道,“謹兒,你幾時才能不橫衝直撞,哪裡像個大家公子?”
程謹也不以爲意,抓着她的衣袖,嘻嘻的笑道,“方纔下學,便聽孃親說你來了!”轉頭向亭子裡衆多小姐望了一眼,拽着她便走,說道,“在這裡說話有什麼意思,謹兒學了射箭,姐姐來瞧!”
阮雲歡也不耐煩與這些小姐周旋,事情既已說妥,便向程秋茗一笑,任由程謹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