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候不知道該咬定說契約是假的還是真的。
假的,他兒子便沒了死後的名聲。
真的,他兒子等於白白送死。
嘉靖候很後悔,他教會了晏承許多,唯獨沒教會他量力而行。
更有甚,默許晏承入軍營帶領晏家軍與關山元冥軍比試的人是他。
只因爲,他捨不得那點銀子...
一點銀子到底算什麼?
算什麼啊!
嘉靖候不單單是恨他自己。
他恨汲倉與天赫,恨整個聖宣王府。
他也恨關山元冥軍,這隻讓他無比忌憚的軍隊。
陰狠的笑了笑,嘉靖候甩袖入京。
他要去宮中,找皇帝爲他做主...
天赫對汲倉說。
“嘉靖候不會就此罷休,他還會找麻煩。”
汲倉點點頭,想起了簡惜對他說過的話。
天殊在禁城的地下深宮找到了紅蛛的位置。
而紅蛛因爲長時間陷入幻境失去了心智...
所以景昱死了,晏承也沒能活命。
這算是簡惜給出的警告,也是在逼迫。
天空再次下起了雪,汲倉回到聖宣王府,把天赫戰勝的消息告訴給了老王爺等人。
不算愉快的氣氛中,老王爺嘿嘿嘿的笑了。
“嘉靖候坐不住了吧?坐不住可容易幹傻事...”
汲倉不解的問。
“祖父跟嘉靖候有仇?”
老王爺抿脣說。
“祖父懷疑你大伯他們的死跟嘉靖候有關係,只不過是沒有證據罷了...正好讓他嚐嚐喪子之痛,以慰我汲氏男兒在天之靈!”
汲倉沒想到,聖宣王府跟嘉靖候府會有這樣的糾葛。
老王爺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很多舊事。
皇帝想要削弱聖宣王府的勢力,必然要先有接班的人選。
向來對皇帝言聽計從的嘉靖候是第一人選。
說他沒有參與進過去的陰謀,老王爺是不信的。
最讓老王爺懷疑的,是晏承在大比之前使用的手段,跟當年汲風帶領的先鋒軍所遇的狀況相同...
雖然晏承沒有得逞,但相同的事情會在多年後再次發生,絕對不會是巧合。
老王爺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給了汲倉聽。
汲倉也跟着心驚。
汲風帶領的軍隊並非戰敗,而是被自己人陷害已經夠讓汲倉憤怒。
夠讓所有大周將士心寒。
而背後的主謀還有可能是嘉靖候,乃至天子...
祖孫倆的心情不好,導致整個聖宣王府都沒有了慶祝的氣氛。
這樣過了兩天,有人被天赫、天殊帶入了聖宣王府。
同時,簡惜讓排除老王妃在內的聖宣王府主子都聚集在了尋鶴居。
老王爺幾天沒有睡好,頂着濃重的黑眼圈問簡惜。
“丫頭,什麼事情非要祖父親自到場?”
簡惜賣了個關子。
“馬上您就能知道了。”
來人身材高大,帶着一副面具將半邊臉遮住,外露的頭髮已是半白。
他身着深色的長衣,緩慢的走進了衆人的視線。
老王爺定睛看了許久,沒有敢確認來人的身份。
汲倉則是半紅了眼睛。
“二堂兄...”
來人並沒有迴應汲倉,而是面帶懵懂。
他猶豫着撤掉了自己的面具,露出左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
“小人...見過各位貴人...”
這話,是汲正思索了很久纔開的口。
他知道自己是大周人,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生活在異國多年。
時間是把磨刀石。
他跟在救命恩人的手下跑商,而後娶妻生子。
待生活徹底穩定,他不再排斥油膩的食物,濃烈的酒,也適應了長年寒冷的天氣。
漸漸的,他已經不再思考自己是誰,來自什麼地方。
他以爲,他會就這樣度過餘生...
見到老王爺,他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瘋狂的撕扯他自己。
但他不明白,甚至有對這種情緒的恐懼。
頭痛猛烈的襲來,汲正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頭...
老王爺見到汲正痛苦的模樣纔回神。
他坐上站起,慢慢走到汲正的面前。
“可是正兒?”
汲正擡頭,紅着眼眶迷茫的對老王爺說。
“我不知道...”
老王爺擡手,撫摸汲正的臉,然後扯了扯汲正的領口,露出傷疤的一角。
“這是你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留下的。那時你年輕莽撞,不聽勸阻...”
老王爺哭了,邊哭邊把汲正抱進了自己的懷中。
“孩子,你叫汲正。是曾經的聖宣王世子汲風的嫡次子。也是本王的孫兒...”
汲正在入京的途中已經知曉了自己大概的身世,只不過是他絞盡了腦汁也想不起來而已。
當老王爺再次提起他的姓名,他的父親同他的母親,他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渾身都蔓延着不一樣的電流...
感人的時刻,簡惜破壞氣氛的對老王爺說。
“祖父,您讓開,我好給二伯鍼灸...”
老王爺像個木偶一樣回到了自己的坐位,看着簡惜安撫汲正。
看着汲正跟着簡惜進入室內。
他懵啊...
幸好還有天赫跟天殊。
“赫兒,你跟曾祖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赫說。
“母上大人之前便同伯祖母有過約定,答應找回二伯父。”
老王爺懵懂的點點頭。
人回來就好的吧?
但...
“簡丫頭怎會知曉你二伯父的所在?”
天赫一笑。
“曾祖不必懷疑二伯父的身份。其他的...天機不可泄露。”
老王爺有點小暴躁,覺得天赫不應該對他藏着掖着的。
轉頭看向汲倉,他覺得汲倉就是塊榆木。
這麼久了,這傢伙什麼都不問,也不追究。
他這日子過的可真是舒坦啊!
汲倉一點都沒有自覺。
反正他二堂兄回來是好事,人是怎麼被找到的,簡惜總會找時間告訴給他吧?
他沒想到,簡惜根本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
還是他花重金買通了天殊,才知道巡迴汲正的功臣,是天殊。
在找回汲正的同時,天赫已經讀取了汲正被封存的記憶。
也就是說,天赫與天殊早就知道了當年汲風帶領的先鋒軍在與敵軍對抗時突然出現了中毒的症狀。
汲風與長子汲良在廝殺中陣亡。
汲正是預感不對,私自前來接應。
但他的隊伍人數不多,並沒有能救出自己的兄長,反而身受重傷。
不幸中的萬幸,是汲正的副將將受了傷的汲正扔上馬背,合力殺出一條血路,讓汲正能夠逃命。
可惜,汲正沒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