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果然真就是那碧眼火狐笑忘,可那疏碧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揣着滿肚子的疑惑看着笑忘燃着那一柱香,笑語嫣然地同青煙中那抹模糊的人影對話。
那燃香的手法我很眼熟,記得有回我同小白聽聞愛收集寶物的平等王府上新進了一面鏡子,那面鏡子據說能夠窺探人心中所想,我二人覺得新奇便悄悄溜進了平等王府中,結果卻被府中的陣法迷了道出不來,事後還是小白用燃香的方式尋來了阿黑,我二人這才得以逃了出來。
如今看到笑忘那手法與小白的手法相似,想來這應是他們狐族特有的方式了。
事後我從笑忘與那人影的對話中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曲國國師蒙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軍打仗更是一把好手,蒙硯在曲國百姓心中的地位僅次於曲國國君,可以算得上是曲國的頂樑柱。蒙硯原本要娶的妻子林疏碧是曲國第一大富商的女兒,三日前本應該是蒙硯同林疏碧成婚的日子,誰知花轎剛一離開林家,林家就失了火,偌大的家業頃刻間就化成了一片焦土,林家一衆老小也全都葬身火海。
好端端的一樁喜事瞬間就成了白事。
當然這還不算什麼,更離奇的是,蒙硯剛收到林家失火的消息緊接着便是送親的隊伍在途經笑忘山的時候失蹤了的消息,當下連喜服都來不及換掉就帶着人馬前去笑忘山尋人,結果一直到夜裡纔在山腰上發現了昏迷的新娘,而除了新娘以外的人卻全都失了蹤影。
這笑忘山是笑忘的地盤想也知道那些失蹤的人一定是被笑忘藏了起來,而這唯一倖存下來的新娘也早已被笑忘掉了包,而笑忘之所以會這麼大費周章地做這些無非是因爲她是黎國派來的間諜。
黎國與曲國存有嫌隙,三代以來一直征戰不休,原因什麼的早就已經無法考證了,而笑忘身爲一隻妖狐會選擇幫助黎國來曲國做間諜爲的只是笑忘山的一紙地契。
笑忘山是笑忘出生的地方,依山傍水最適宜火狐一族修行,可時間一長曲國國君爲了發展經濟便打起了笑忘山的主意,想着要開發笑忘山的礦產資源。而黎國卻許諾笑忘若是能夠成功迷惑住曲國國師盜得曲國的軍事機密,便將笑忘山的地契奉上,得了地契,笑忘山便不再屬於曲國或者黎國中的任何一方,因而笑忘纔會出山跑到國師府來當這個間諜。
我對這一段敘述其實任然是心存些許疑惑的,這笑忘山分明是曲國的國土,黎國又怎麼會有它的地契呢?不過再去看笑忘一派淡然的模樣,我想以這狐狸的智商我能想到的她定然也想到了,如果沒有確實的把握她也不會應下黎國的要求,所以不管怎麼無法理解,這地契終究還是存在的。
笑忘扮作疏碧的模樣在牀上躺了好幾日,蒙硯每日都會前來探望笑忘,每次說的話也不多,最多就是寬慰上笑忘幾句,而每次蒙硯來笑忘總會擺出一副悽苦的模樣期期艾艾地落上幾滴眼淚,惹得旁邊伺候着的僕人都忍不住嘆息。
我看着那個正坐在牀上就着蒙硯的手喝湯的笑忘,一張俏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蒼白的如果冬日裡的冰雪,唯有在同蒙硯四目相對的時候臉上纔會微微泛出那麼一絲紅暈,恰有小女兒家嬌羞的姿態。
我暗暗歎服笑忘的演技,狐狸這種生物果真是天生的演員,也無怪我之前會被她和小白耍的團團轉。
一聲輕咳傳來,我回神去看,卻見蒙硯正輕撫着被嗆到了的笑忘的背,我又不禁有些歎服,這蒙硯身爲一國國師卻能對自己的妻子如此用心,如果笑忘一開始不是帶着目地接近想來應該會過得很幸福。
蒙硯一邊輕撫着笑忘的背一面柔聲說道:“太醫說你身子弱不宜再受到什麼刺激,因而我便擅自做主以我二人的名義先將林家上下下葬了。”
聞言笑忘眼中有什麼神色忽然變了變,隨即又恢復如常,只是勉強牽扯起一個笑容輕聲道:“多謝大人。”
而蒙硯卻是皺了皺眉,伸手止住了笑忘彎腰行禮的動作道:“你我二人雖還未行禮,但終究還是有婚約在,待你大孝過後我仍是會娶你爲妻,所以你大可不必同我如此客氣。”
我想這蒙硯正當是有情有義,國師同首富之間的婚姻大多摻雜了許多利益關係,若是遇到個狼心狗肺的,見你失了勢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很不錯了。我心裡這麼想着,笑忘卻忽然生疏着避開了蒙硯攙着她的手,面上的表情有些冷淡,但緊抿着的嘴角又表明她正在隱忍着什麼。
“承蒙大人垂憐,只是疏碧加重遭此鉅變只怕是配不上大人了,待民女傷好後自會離去。”
我幾乎是要被笑忘那出神入化的演技所折服,再轉頭去看蒙硯卻見他正皺着眉看着一臉疏離樣子的笑忘,眼中滿滿都是憐惜之情。
這狐狸果然是這世上最懂得魅惑人心的生物了。
“疏碧你……”好半晌蒙硯才嘆息着出聲,“你大可不必如此,且安心住下養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蒙硯說完便起身吩咐了旁邊侍奉着的婢女兩句轉身離去。
之後幾日笑忘的身子一天天的好轉起來,可我卻再也沒有看到過蒙硯前來探望笑忘,我心裡正疑惑着笑忘這招欲擒故縱是不是用過了頭便忽然看見一個身穿青衫的少年站在屋外畢恭畢敬地同笑忘說道:“夫人,大人吩咐夫人梳洗好後同大人一同出門。”
笑忘淺笑着放下了正端在手中的茶杯,衝着門口的少年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訴大人我馬上就來。”
隨後笑忘便在婢女們的伺候下換上了一件月白色的廣袖儒裙,待笑忘走到門口卻沒有看到本應在門口等着她的蒙硯,反而看到了一輛馬車。
我左瞧瞧右瞧瞧就是沒看到蒙硯的人,再扭頭去看那輛馬車,心想着莫非是蒙硯覺得留着笑忘也沒意思打算要將她送走?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上的簾子被一雙修長的手掀開,身穿寶藍色長衫的蒙硯探出個腦袋衝着正愣神中的笑忘笑着道:“愣着做什麼,還不上車?”
笑忘這才反應過來先前走了兩步,被蒙硯牽着手上了馬車。
那輛馬車顯得略有些小,剛好可以容納下蒙硯和笑忘兩個人,我想着蒙硯備了輛馬車指不定是爲了和笑忘在車裡調調情什麼的,於是便選擇坐在了車外而沒進到裡頭。
也不知是因爲車內的隔音效果太好還是因而車內的兩人根本沒說話,走了一路我除了聽到馬伕的駕車聲以外其他的聲音一概沒有聽到,原本還存着那麼點想要扒人牆角的興趣也隨着長時間的沉默而淡了下去,情不自禁地便覺得有些困頓起來。
過了好久馬車才駛進了鬧市之中,這黎國國都果然不同尋常,上回去往姜國阜城的時候因爲時間太過緊湊以至於都沒好好逛逛就回來了,這次雖然只是在笑忘的回憶中,但看着街道兩側人來人往,小商販們各具特色的叫賣聲,還有周圍那些青磚白瓦堆砌而成的房屋,我便已經覺得很是滿足,再想到此後要救笑忘的夫君必然還會來到這裡便更是覺得興奮不已。
馬車在鬧市中七拐八拐終於在我被它繞暈前停了下來,我從車上一下子便跳了下來,有些難耐地揉了揉被馬車顛簸得有些疼痛的臀部,擡眼去看面前這家酒樓。
這家酒樓的名字叫做“八仙居”,很有特色的一個名字,樓分三層,一層的大堂裡坐滿了人,有穿着青衫溫文爾雅的書生,也有手持大刀粗着嗓門大聲嚷嚷的江湖人士,真可謂是魚龍混雜。
蒙硯牽着笑忘的手徑直向着三樓走了上去,我跟在他二人身後,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聽着蒙硯跟笑忘介紹。
“這八仙居是九岜城中有名的老字號商家,飯菜的味道都不錯,我這兩天聽侍奉的婢女說你不大有胃口便想着帶你來這裡嚐嚐。”
“勞大人費心了。”
笑忘的態度依舊有些生疏,蒙硯見狀也沒說些什麼,領着笑忘便進了廂房內。房內燃着香,佈置得也很是雅緻,房內靠街的一側有一扇雕花的窗子敞開着,外頭的光線順着窗上的縫隙溜了進來,映照得那張紅木桌上也全是雕花狀的光斑。
“這廂房中佈置得倒很是別緻。”
大抵是難得聽到笑忘用這種略帶歡快的語氣說話,蒙硯的心情也顯得好了許多,吩咐小二備下酒菜後便回到座位上坐下,隨手倒了杯清茶淺嘗。
屋外的陽光透過縫隙傾瀉了進來,撒在蒙硯那雙端着白瓷茶杯的手上,修長而又秀氣,蒙硯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那裡咋看之下到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我看着那個樣子的蒙硯腦中情不自禁地就浮現出了阿黑的身影,一樣都帶着股超然世外的味道,只不過蒙硯比阿黑愛笑許多,阿黑也比蒙硯俊美許多。
我腦子裡正拿蒙硯同阿黑做比較,忽然便聽到笑忘一聲驚呼,然後便見她一手指着窗外一手衝着坐在位子上愣神的蒙硯招呼道:“你快過來看,下面有人在欺負一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