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氣消耗太多,我又一次沒辜負大家的希望在幻境結束後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這一次我終於沒再做那種讓我迷失了自我的夢境,這一次我又一次夢見了那個守着花開的人。
夢裡依舊是看不到邊的黑暗,但是這種黑暗一點也不讓我感到恐懼,相反在經歷過“不歸村”的事件之後,這種黑暗竟然帶給了我一種安寧祥和的感覺,很舒適也很安心。
夢境最初是一陣悠揚的撫琴聲,飄飄蕩蕩地在我耳畔環繞,安靜的環境下除了潺潺的水流聲便只剩下那古琴的彈奏聲。其實我並不太懂音律,也聽不出這首曲子其中的奧妙,但琴聲中摻雜着的憂愁與苦悶我卻可以聽得明明白白,想來他終究還是沒有等到那朵花開。
“小仙早聞大人善音律今日得聞正當是三生有幸了。”
擺渡人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對於擺渡人每次都會出現這一點,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悠揚的琴聲在頓了頓之後復又響起,我聽到那個等花的人一邊彈琴一邊清冷地回答道:“前些年她隨我一同去參加天君的壽辰,席上聽聞我善音律回來後便一直吵嚷着要讓我彈給她聽,我那時笑話她明明每次聽那些仙子撫琴都要打瞌睡怎得就想着要聽我彈琴了。”
說到這裡我聽到那人輕嘆了一口氣,琴聲也跟着低沉了下來,平時像個話癆似的擺渡人也應着這個氣氛沒多說什麼,周圍的氣氛一時之間全沉浸在了那哀怨的琴聲中,過了好久那人才又開口說了話。
“如今她人不在了,我再想彈琴給她聽也沒用了。”
說到這裡那悠揚的琴聲忽然便止住了,我正納悶發生了什麼事,便聽到一聲巨響,響聲中帶着古琴的餘音還有琴絃崩斷的聲音,緊接着便是擺渡人的嘆息聲。
“大人,您這又是何苦呢?早知今日您當初又何必……唉!”擺渡人長嘆一聲,語氣中包含着許多的情緒,有惋惜有遺憾更多的卻是一種責備。
“我只是想到,她不在了,聽不見我的琴音了,便再也不想彈琴了。”
清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絕望,我聽到擺渡人嘆息着搖着船離去,而那人卻依然站在岸邊,許久都未在出聲,我想他或許會這樣一直站着站上千年萬年,直到那朵頑固的花開放。
再次醒來我第一個看到的人是孟婆,孟婆今日頂着一張男人的臉,手上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湯汁,臉上掛着職業式的微笑,抖着尖細的嗓子跟唱戲似地同我說道:“小淺淺~醒了就將這藥喝咯~”
我被孟婆這一聲“小淺淺”嚇得整個人一哆嗦,本能地縮進了被子裡,眼睛盯着孟婆手中那碗黑糊糊的湯汁一個勁地直搖頭,要知道,孟婆除了會熬孟婆湯以外連碗湯都熬不來,更何況是藥了,若是我把這藥給喝了下去送了小命那可就太划不來了。
我臉上全是抗拒的表情任憑孟婆怎麼溫柔地哄我都不買賬,直到牀腳一個悶悶地聲音響起才結束了我同孟婆之間的僵局。
“那藥是阿黑熬的,說是來解你身上殘留的蠱毒的。”
那是小白的聲音,這我認得,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在周圍看了一圈都沒看到那風騷鬼差的身影,正納悶着呢,聽到小白更加鬱悶地喊我:“這兒呢,這兒呢,你往哪裡看呀,什麼眼神呀。”
我循着聲音望去,結果卻看到了一團縮在牀腳的紅毛球,再仔細一看那卻是隻紅毛火狐,我這纔想起小白的原型是隻火狐的事情,可隨即又不免有些疑惑,這小白怎麼變回原型睡在我牀上了?
小白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卻也只是偏轉了頭不再理會我,反倒是孟婆一臉好笑地湊到我耳邊輕聲道:“這個呀,是懲罰。”
“懲罰?”
“這個死小子私自帶着你在人間玩差點闖下大禍,這個澤言大人對他的小小懲戒。”
我略帶同情地看了眼縮成毛團的鬱鬱寡歡的小白,小白這傢伙平日裡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心煩,如今化成原型到變得可愛了許多,這麼想着我眼中的憐愛之情愈發明顯。小白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大自在,抖着毛便開始往遠處挪,眼神中全是警惕的神色。
“喂,你這麼看着我想幹嘛?我警告你啊,離我……”
小白話還沒說完便被我伸手一撈撈進了懷裡,我一面無視小白的掙扎□□着小白毛茸茸的耳朵,一面接過孟婆手中端着的藥碗,掐着小白地耳朵喝了下去。
小白一個勁地試圖用爪子來撓我,可奈何他如今不過是隻被封了法術的小狐狸,怎麼都鬥不過我,於是我便放心大膽地開始欺負起小白來了,想着他往日裡總是那般的耍弄我,今日一定要趁着他無法還手好好地懲治他。
“啊喂,知淺,我告訴你啊,別對我動手動腳的啊!小心我撓你啊!”
無視之,繼續□□小白。
“知淺!你他媽給我等着!看老子變回來了怎麼收拾你!!!”
繼續無視小白對其上下其手。
“啊啊啊啊!!別動我耳朵!知淺!別動我耳朵!”
我聞言手下動作微微一頓,立馬轉換方向伸出兩隻手去□□小白的耳朵,小白被我折騰地炸了毛,一面扭動身體想要掙脫出來,一面罵罵咧咧地道:“知淺你大爺的!!都說了別動老子的耳朵你還動!!那是老子的敏感帶你知道麼?!你個女流氓!”
我“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可還沒等我收住笑,房間的大門便被人一把推了開來,伴隨着大門被打開的趨勢,阿黑略帶陰沉地聲音也響了起來:“你們在做什麼?”
我被阿黑嚇了一大跳,做賊心虛地將懷中抱着地小白一下子便扔回了牀腳,小白就地打了兩個滾,腦袋一下子便撞在了牆上,搖搖晃晃着倒了下來四腳朝天裝死。
我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有些心虛地擡頭去看阿黑,生怕阿黑是來懲罰我跟着小白瞎胡鬧的,結果阿黑卻只是看了眼桌上空了的藥碗,衝我點了點頭道:“難得你這麼自覺把藥喝了下去,這藥你還需再喝上半月,日後我會每日給你送藥來的。”
我正想說不用麻煩,卻看見阿黑轉身一把揪住小白的狐狸尾巴,將他提溜起來,完全無視了我跟孟婆的存在,倒提着小白便出了屋子。
“啊喂!死麪癱你怎麼也跟知淺學啊?!你快點把小爺我放下來,快點!小爺的腦袋都要被你們弄暈了!!”
我同孟婆目送着阿黑提着罵罵咧咧的小白出了我的屋子,好半天我纔回過神扭頭去看同樣目瞪口呆的孟婆,嚥了咽口水詢問道:“他們這是唱得哪出?”
孟婆扭頭看了看我,一張男人的臉卻笑得嫵媚異常:“唱得是哪出跟去看看不久行了。”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想得怎麼就聽了孟婆的話跑到阿黑家裡來聽牆根,最詭異的是我同孟婆剛一跑到阿黑家被看到被阿黑關在府外的牛頭馬面等一衆鬼差正在門外擺賭局。
我同孟婆一時好奇便鑽進去看,湊過去一聽卻差點被嚇出病來。
牛頭:“我賭澤言大人在上!你們沒看見澤言大人提着無惑大人進屋的那個架勢呀?那可真是……誒喲喂,嘖嘖嘖……”
馬面:“那可不一定,我就覺得應該是無惑大人在上,就無惑大人那樣子也像是在上的!在上在上!我賭無惑大人在上!”
牛頭:“就剛纔澤言大人進屋去時的那個架勢,無惑大人就沒辦法在上,聽剛纔遇見澤言大人的小鬼說澤言大人是因爲看見無惑大人在小知淺懷裡撒嬌才妒火中燒,這才關起門來要好好□□□□……”
我一聽牛頭這麼一說登時就上了火,怎麼我成了判官話本子裡拆散有情人的第三者了?於是沒等馬面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便被我一掌拍在了腦後。
“你們嘀嘀咕咕在瞎說些什麼呢?”
衆鬼差扭頭一看是我同孟婆立馬便噤了聲,我扭頭去看身後站着的孟婆,卻看見他正捂着嘴笑得開懷,全然沒有要爲我好好教訓下這幫小鬼的打算。
我被牛頭馬面在背後編排了一通難免心裡覺得有些不痛快,冷着臉看了一旁尷尬非常的牛頭問道:“阿黑同小白都在裡頭?”
牛頭點了點頭繼續不出聲。
“他們在幹嘛?”
牛頭忽然就紅了臉,看着我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屬下,屬下也不太清楚……大抵是在做……什麼重要事吧。”
我知道牛頭想到了什麼,也猜到一衆鬼差往日裡閒着無聊對阿黑和小白肯定少不了傳些瞎話,可也不知今天是怎麼回事,聽見這樣的謠言心裡一個勁地往外冒火,如今看着跟前站着的鬼差們,有看了看門內,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心中的火氣愈發的大了。
倒是孟婆比較善解人意,用手肘輕輕撞了撞我的腰,挑着眉毛衝我暗示道:“他們在做什麼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再然後我便就鬼使神差地聽了孟婆的話摸進了阿黑的府邸,然後摸到了阿黑的房外,順帶着一羣八卦的鬼差扒着房門聽裡面的情況。
房間的隔音效果較好,阿黑同小白說了些什麼我並不大聽得清楚,從朦朦朧朧聽見的幾句話中可以推斷阿黑同小白似乎是在吵架,這一點判斷讓一起扒牆角偷聽的一衆鬼差很是興奮。
“我同你說過多少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去管你,就是不准你將她扯進來。”
“可你以爲一直這樣藏着掖着不讓她知道她就永遠都不會知道嗎?”
“起碼她現在這個樣子我很放心也很滿意。”
“你放心?哼,你放心是因爲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不會想起你是怎麼害死她的所以才放心的吧?!”
“妖狐,休得放肆!”
“神君大人這會兒倒是擺起架子來了?!可你尚且還可以守着這一縷魂,我呢?我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連守都不能守!”
小白同阿黑之間的對話我聽得是雲裡霧裡,完全不知所云,接着便聽到一陣乒乒乓乓地撞擊聲,還有桌椅傾倒杯盞落地的聲音,耳邊是鬼差們興奮的低語聲,我心中煩躁還想要再聽得清楚些便將耳朵又往門上貼近了許多,忽然聽到小白一聲怒吼——
“澤言你就是個窩囊廢!”
扒人牆角太過興奮以至於得意忘形,也不知是哪個二百五的傢伙撞開了大門,所有正在偷聽的人全都齊刷刷地摔了進去,先是長時間的靜謐然後就是一陣雜亂無章地道歉聲,再然後當衆人的焦點全部都集中在牀上的那一幕的時候,頃刻間所有的聲音都又一次消失,直到牛頭顫抖着聲音響起才招回了所有人的理智。
“澤言大人怎麼會是在下?!”
我臉色鐵青地看着那一黑一白相互揪着衣領倒在牀上姿勢曖昧的傢伙,然後又看到小白輕佻着笑着看了一眼被他壓在身下的阿黑,偏了偏頭,衝着我舔了舔他的嘴脣道:“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在下。”
身旁興奮異常的鬼差完全無視了阿黑鐵青的面色,聞言一個勁地發出“哇哇”這樣驚歎的聲音。
我腦袋中那根名爲理智的弦終於在衆鬼差的叫聲中斷裂,瞪了一眼還兀自得意的小白扭頭便跑了出去,任憑孟婆怎麼在後面喊我的名字都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