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寒翊估計是看在楚媚是他第二次刺殺對象的份上,難得的解釋道,“又有人出錢買你的命。”
楚媚嘆了口氣,“看來這世上想要我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一次我的人頭應該有漲價,天下第一殺的生意還挺好,這兩個月不到,就接連接了兩個大單子。”
死到臨頭,楚媚反而是淡定了。她的幻術對付不了他,暗器比不過他,武功沒他厲害,唯一高明的輕功,倒是可以逃跑,但是他的輕功也不差,在身後追着還用上暗器,就跟上次在蘄州一樣,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打又打不贏,跑也跑不掉,還真是讓人無奈。
寒翊抽了抽嘴角,“託你的福。”
“那就拼命吧。”楚媚握緊拳頭,水汪汪的眼眸死死盯着寒翊,幻術發動。他的意志力猶如一柄利刃一般堅韌,毫無突破口,倒是撞的楚媚眼前一黑,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最煩遇上這種人了,根本就打不贏啊!楚媚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倒黴,都已經弄死了子桑穆,就準備走了,竟然還遇上寒翊。
不管了,跑!坐着等死可不是她的作風,不如想辦法把他引到別人的地盤,借旁人的手觸除掉他。
楚媚足尖一閃,人影瞬間消失,寒翊也是身影一晃,跟着楚媚追了出去。
兩旁的景物快速倒退,身後不斷有暗器射來,楚媚要躲避暗器,根本不可能全力奔跑,也因此速度就落了下來。兩人一追一跑,很快就離開巴山範圍。
楚媚已經儘量把寒翊往危險的地方帶了,但是他每次都能避開,中途撞見白蓮教的人也被他順手收拾。
這傢伙的凌厲,除了拓跋諶,沒有人能夠攔得住。楚媚正在想着,冷不丁撞入前面一個黑影懷中。
巨大的撞擊讓楚媚差點倒飛出去,還好這人一手將楚媚箍在懷中,楚媚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子桑穆的幻術。
那般英俊邪魅的臉龐,桀驁的眉峰,鷹隼般的眼眸,微微勾起的脣角,帶着一絲邪氣凜然的弧度。
拓跋諶!
北宸王,拓跋諶!他竟然出現了!
“王爺!”楚媚驚呼一聲,牢牢勾住他的脖子,“我是不是又中了幻術,不然怎麼會看見你。”
拓跋諶揉了揉她的頭髮,“你跑的太快,差點沒追上。”
說着,眼神冷冰冰落在追上來的寒翊身上。寒翊此時也發現了拓跋諶,警惕的看着他。這一次不比上次拓跋諶虛弱時,他全盛時期,寒翊根本不是對手。
“北宸王,你竟然也來了。”寒翊指尖銀光閃爍,眼神凝重。
拓跋諶放開楚媚站在她的前面,指尖也同樣飛刀耀眼,“正好試試,是你的暗器快,還是我的刀快。”
“砰砰砰!”
楚媚看的眼花繚亂,比起她自己的暗器,這兩人的速度都快的看不見手影,甚至看不見出手的方向,只能看見從不同角度刁鑽飛出來的暗器,在一一空中相撞,落在地上。寒翊的暗器有很多種,流星鏢、旋風鏢、長鏢、短鏢、月刃、銀針、鐵球……還有些楚媚都叫不上名字,不愧是江湖上公認的暗器第一人,但是不論是什麼暗器,北宸王的飛刀都能夠攔住。
眼前一陣火樹銀花,等他們停下來的時候,這一次,北宸王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而寒翊四肢的手筋腳筋都被飛刀扎斷,他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說,這一次又是誰要買她的命?”拓跋諶沉聲問道。
寒翊倒也是光棍,手腳筋都斷了也沒哼一聲,冷冷道,“我不會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王爺,酷刑對他沒用,他的意志力是我見過的除了王爺之外,最強的人,比起那個黃泉都要強上十倍。怎麼都不會招的。”楚媚走到拓跋諶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寒翊,“這傢伙都殺了我兩次了,還真是鍥而不捨。”
拓跋諶冷漠說道,“你不是他的對手。直接殺了他,以絕後患。”
楚媚嗯了聲,對於敵人,他們兩個都是一個態度,絕不手軟。至於這蒙面之下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兩個人都沒有興趣。
“好歹是來殺我的,還是我親自動手吧。”楚媚說着,指尖銀光閃爍,銀針就要刺向寒翊的胸口,突然眼神一頓,呆呆看着他脖頸間掛着的吊墜。
那是一個黑繩子穿着的月牙色牙雕,不過拇指大小,微雕刻法,非常精妙。上面刻的也並非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是很普通的一種銘文。
就跟刻佛經一樣,這段銘文是上古文字,其實意思也很簡單,就是保佑一生平安之意。
楚媚看着那牙雕,一瞬間紅了眼眶,眼睛裡蓄滿淚水,刷的一下扯開寒翊的蒙面巾。
黑布之後是一張英俊的臉,看起來非常年輕,比楚媚還要小,但是那眉眼分明,竟然隱隱有幾分熟悉。楚媚望着他的眼睛,這一次沒有用幻術,只是很簡單的望着,鼻腔頓時酸了。
“這個牙雕,你是怎麼得來的?”楚媚的聲音略帶一絲哽咽。
寒翊不明白楚媚到底想幹什麼,“從小就有了。”
“我問你,是在哪裡撿的,還是誰賣給你的。”楚媚又問。
寒翊搖頭,“不知道,從我記事起就有了。”
“你父母是誰,家人在哪,快告訴我。”楚媚緊緊攥着那牙雕,微微顫抖,情緒非常激動。
拓跋諶默默看着這一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神落在楚媚手中的牙雕上。
“我沒有父母,沒有家人。再說了,禍不及家人,要殺就殺我。”寒翊冷冷道。
沒有父母,沒有家人,從小就有了……這些話在楚媚腦子裡嗡嗡轉個不停,她緊緊攥着那牙雕,沒有說話。
“楚媚?”拓跋諶手中飛刀閃爍,似有幾分不耐煩,“我來。”
楚媚猛地攔在寒翊面前,就跟護小雞的母雞一般,“不,我不殺他了,王爺,我不殺他了。”
“楚媚,你好像忘了,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決定他的生死。”拓跋諶眼中閃過一抹寒芒。這女人又忘記了,他最厭惡的就是她爲了任何男人,不,是爲了任何人跟他對峙。
楚媚咬牙,懇求道,“王爺,我求你了,不要殺他,求求你。”
“他是個殺手,就算你現在放過他,他下次接到任務還是會來殺你。而且,他連幕後指使都不說,本王實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放過他。”拓跋諶語氣冷冽,“你給本王過來。”
楚媚握緊拳頭,掌心的牙雕刺的她一陣疼,但是她卻渾然不覺,走到拓跋諶面前,低聲道,“王爺,不要殺他,算我欠王爺一次。”
拓跋諶盯着她,“理由。”
“這個牙雕,我也有。”楚媚咬脣,“他有可能是我們家族的人。我不確定我們家那一輩的小孩是不是都有這個牙雕。也許他就是其中一個,也許他只是撿到了我弟弟丟的牙雕。我弟弟的牙雕小時候就丟了,可能輾轉流落在了他手中。王爺,求你了,我們家已經沒有人了,能活一個是一個,拜託你了。”
我們家已經沒有人了,我弟弟丟的牙雕……
拓跋諶瞬間明白了很多信息,她還有個弟弟,而這個牙雕,不算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但是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有的。
她至少出生在一個富貴之家,只不過因爲變故,家裡人都不在了。算起來,那時候正是戰亂之時,因爲戰亂而傾覆的家族,不計其數。
眼前的寒翊如果不是好運撿到她弟弟丟的牙雕,就是屬於她家族的人。而且按照他說的沒有父母,沒有家人,是她家人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楚媚並沒有說的很詳實,因爲她自己也不確定怎麼會突然出現牙雕。當年那場火災之後,弟弟的牙雕就丟了,楚媚一直都認爲牙雕遺失在那場大火之中,照理說應該已經化爲灰燼。
當然也不排除牙雕被別人撿到了。
而且她也不能確定,牙雕是不是隻有兩個,宗室裡其他的子弟是不是也有?或者寒翊其實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兄弟,跟她一樣好運在那場浩劫裡活了下來。
又也許寒翊只是機緣巧合得到了牙雕,跟她沒有絲毫關係。
她冒不起這個風險,這個少年,在她看見他的面容的第一眼,就有種特別的感覺。
他們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繫。這種感覺,楚媚更願意傾向是血緣關係。
“好。”拓跋諶牽起她的手,“那就走吧。我不會殺你的家人,還不確定的家人也不殺。”
楚媚認真點頭,最終深深看了寒翊一眼,轉身便走。
“等一等。”寒翊突然喊住楚媚,楚媚腳步一頓,就聽見他說,“我不知道我們有什麼關係,也不在乎,但是,這個牙雕是我從小帶着的,麻煩還給我。”
本來是很無禮的要求,人家都放過你的性命了,你還非要這個牙雕。
不等楚媚拒絕,寒翊低垂下頭,“我感覺它應該對我很重要。”
楚媚微微一僵,將那牙雕“嗖”的一下拋給寒翊,沒再說話,和拓跋諶消失在夜色之中。
寒翊看着手中的牙雕,突然對着楚媚的背影大聲喊道,“我以後再也不會接刺殺你的任務。不過這一次還是我最後一次任務,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是誰買你的命。”
“那你以後可就少了好多筆生意。”略帶些笑意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似乎並不在意到底是誰要刺殺她,再擡頭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
她饒他一命,他再不接刺殺她的任務,兩清了。
但是……親人,這個詞,遙遠的令人覺得陌生,卻也讓人覺得莫名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