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頗不平靜。有心人會發現,長安每一家藥店都被搜查了。
尋找菩提葉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長安,傳遍新晉王朝。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剛離開長安的陌鈺耳中。
季蝶跪在地上,“公子,你都已經把楚媚送給北宸王,那她就對我們沒用了。爲了以防她出賣我們組織的秘密,我殺了她滅口,不正好名正言順嗎?”
“你想殺了她,是你的私心,休要以組織爲藉口。”陌鈺冷冷說道。
他一向沒什麼表情,但是這一刻,季蝶明顯感覺到,公子生氣了,很生氣。
“我……”季蝶還欲狡辯,但是對上陌鈺那一雙眼睛,感覺什麼都被他看透了,只得說道,“是。屬下承認,我是私心佔的比較重,想要殺了楚媚。公子難道還要爲了這麼一個沒用的人,懲罰我?我也沒說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殺了楚媚,也就不用擔心她會爲了北宸王出賣我們。”
“附骨之疽,如何解決。”陌鈺直接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此時第一要務不是興師問罪,而是恢復菩提心的藥效。
從知道附骨之疽的時候,陌鈺就確定是季蝶動手。只有她能弄出這種毒藥,也只有她清楚湮滅之蝶和菩提心,才能想出這麼陰毒的法子針對楚媚。
“無解。”季蝶揚起下巴,“我就是想要楚媚死。怎麼會留解決辦法給他們!”
“砰!”
陌鈺一袖甩開,季蝶直接掀飛好幾米,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公子……你打我,你竟然爲了楚媚那個賤人,打我……”季蝶不可置信的看着陌鈺。
花娘連忙說道,“公子先別動怒,奴記得,附骨之疽唯有菩提葉可以洗掉,但是我們組織裡並沒有菩提葉。”
“菩提葉。”陌鈺望向花娘,“立即去找。”
花娘福身,“公子放心,奴這就安排下面的人去找菩提葉。”
“我不服!楚媚她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公子你爲什麼還要救她。公子,你是不是喜歡她,是不是。從小到大,你就覺得她比我好,什麼都比我好。”季蝶哭着道,“我到底是哪點不如她,她現在都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公子還如此爲她。”
花娘忍不住搖頭,“季蝶,你實在是太魯莽了。楚媚雖然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但不代表她沒有用。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可是壞了公子的大事。”
“季蝶不明白……”季蝶抽噎。
花娘嘆氣,“不明白那是不該你知道。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菩提葉,若是媚丫頭撐不過這關……”
瞧見公子陰沉的臉色,花娘連忙閉嘴。
“刑鞭,五十。”陌鈺冷看了季蝶一眼,“拖下去。”
季蝶傷心道,“公子竟然爲了楚媚打我,竟然爲了她打我……”
花娘見陌鈺臉色很難看,連忙將季蝶拖了下去。
陌鈺望向長安的方向,楚楚,這一次,你能撐下去嗎?
……
長安,一處隱秘的別院。
子桑穆翻着教內最新傳來的消息,沒好氣道,“鍾離澈那傢伙,竟然在教內發佈尋找菩提葉的消息。北宸王要找菩提葉,他又要菩提葉做什麼?”
上一次秋狩失利,他險些被朝廷的人控制,還好樑王安排的人及時救了他。
至今不清楚他在新晉王朝到底混的怎麼樣,竟然還能在那種時候救下他。這下好了,秋狩一事,子桑族有錯,而鍾離澈有功。
連教內都發了消息來說他魯莽,沒有看清形勢就跟拓跋睿合作。
這羣老傢伙,當初和拓跋睿合作,那是大家一起定下來,現在失敗了就把責任推在他一個人頭上。
算了,反正這也是子桑穆預料之中的事情。白蓮教折損了人手,總得有個夠分量的出來承擔責任唄。
“說不定他是想搶先一步找到菩提葉,好和那北宸王談條件。”子桑穆懷中的侍女,嬌笑道。
子桑穆晃了晃扇子,“他倒是打的好主意。不管他,反正我們子桑族沒有菩提葉,否則,倒是要獅子大開口,好好咬那個北宸王一口。”
昌國公府,裴紹南來回走着,林初柔坐在一旁。
“二弟,我委實不記得我是怎麼中毒。若不是你們說,我都還不知道我曾經中過毒。”林初柔低垂下眼簾,神色看似幾分擔憂,“那不知道王妃現在,如何?”
裴紹南腳步一頓,緊緊攥着手中的玉骨折扇,“自是比死都還難受。我見過她毒發的樣子,上一次在搖光苑,差一點就熬不住了。這一次比上次更兇猛十倍,她如何能熬的過去?若是找不到菩提葉洗掉附骨之疽,阿媚會死,活活熬死。”
眼中,流露出一絲清晰可見的心疼和憤怒。
心疼她受折磨,憤怒自己的無能爲力。
這般眼神,自然被林初柔盡收眼底,清咳了一聲,道,“對不起,沒能幫上忙……”
“算了,大嫂,這不關你的事,倒是讓你受驚了。若是沒有菩提心,現在大嫂你早已經毒發身亡。時辰不早了,大嫂你先去休息吧。我出去找菩提葉的下落。”裴紹南說着,衝出了門。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林初柔臉上的擔憂褪下,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和愧疚。
對不起,楚媚,雖然你爲我治好了頭疾,但你也是靠着我,接近了裴紹南。
他不該喜歡你,你不該故意接近他。
唯有你死,能讓我們都清靜。我本沒想過故意害你,但都是那個人想要你的命,就算那時候我拒絕,對方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
對,我不是主謀,想要害你的人,是那個拿出附骨之疽的人。
林初柔眼中的愧疚漸漸褪下,恢復了平靜。
最多不過兩三天,楚媚一死,一切便結束了。困擾她已久的問題,便徹底解決了。
卻不想,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自己下毒,楚媚又如何會中附骨之疽?季蝶可沒拿刀逼在她脖子上讓她下毒。
季蝶雖然拿出了毒,但是真正下毒的,真正害楚媚的,卻是林初柔。當然了,季蝶之所以會這麼拿出來,也是算準了林初柔會下毒。
這兩人都想讓楚媚死,一個遞刀,一個動手。
……
新晉王朝國內,皇族朝廷、白蓮教、暗夜之隱,三大勢力全部都在尋找菩提葉。皇榜貼了滿城,全國各地的藥店都被人翻了,明裡暗裡,無數人尋找着那傳說中的菩提葉。
這還是這麼多年,三大勢力第一次,不約而同的下了同一個命令。
尋找菩提葉,只爲救一個人。
“王爺,血煞!”洛九夜剛進門就看見雙眼泛紅的拓跋諶。
睡在榻上的楚媚雙眼空洞,顯然是陷入了幻境之中,但是她的眼中不停掉淚,梨花帶雨。
“王爺。”
如果不到這一刻,她也不會知道,他竟然這麼喜歡她,更不會知道,自己原來,真的捨不得他。
比對任何人都還要捨不得。
大概是在不知不覺中,早就在乎這個人了吧。
鮮紅的血色,在聽見她的聲音以後漸漸褪下。他被煞氣控制,但是卻能聽見她的聲音。
她在血煞幻境裡說的話,讓他瞬間變得清明。
眼中的血色褪下,恢復深邃的墨瞳。而榻上的楚媚,依舊沉浸在幻境之中,尚未清醒。
“王爺,這是怎麼回事?”洛九夜訝然問道,“王妃,這是怎麼了?”
拓跋諶望着她,起身爲她蓋好被子,“陷入血煞幻境,暫時壓制了湮滅之蝶。”
“沒想到,血煞竟然能壓制無解的湮滅之蝶。看來,王爺您身上的血煞,還是要儘早解決,不然日後若是……比起湮滅之蝶,您這個,纔是真的無解啊。”洛九夜不由嘆道。
戰功赫赫,屍山血海,但老天爺向來公平,給了王爺不世之功,卻也染上了一身煞氣。
“本王不要緊,菩提葉,可有消息了?”拓跋諶問道。
洛九夜搖頭,“還沒。菩提葉本就是傳說中的東西,好歹這菩提心還有記錄,但是菩提葉……聞所未聞。”
“消息呢?有分毫消息也可。”拓跋諶又道。
洛九夜爲難說道,“消息倒有,真假難辨,屬下已經安排人去篩選調查,辨明真僞。有些人也真是想銀子想瘋了,連菩提葉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來騙錢。更有些人,往遠了說,什麼西域,北嶺,若是菩提葉真的在這些地方,只怕王妃也是等不及,王爺您心裡還是有點準備。”
拓跋諶望着難得陷入安靜中的楚媚,鷹隼般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遂又變得堅毅。
白鷺飛進,落在洛九夜肩膀上,洛九夜取下那腳上綁着的白紙,展開看了一遍,眼神立變了,遞給拓跋諶。
“王爺,這是排查後最可靠的消息。菩提葉最後一次有史記載,是百年前曾被一個諸侯王所得。之後再無消息,若是沒有留給後人,可能是被陪葬了。”
如果他留給了後人,百年戰亂,更加不知道去了哪。但如果是陪葬,好歹還有個墳墓能探一探。
而這紙條上就是調查後那諸侯王墳墓的位置,就在長安城外臨城的一座大山裡。
拓跋諶接過紙條看過,轉身看了楚媚最後一眼,出門。
“王爺三思,百年前的諸侯王們爲了不被後人打擾長眠,均在墳墓裡留下數不勝數的機關陷阱,很多已經失傳,便是我們也聽都不曾聽過,就連專以盜墓爲生的竊賊,也從不敢下諸侯王之墓。不如還是先找經驗豐富之輩去探查,王爺不必以身冒險。”洛九夜連忙攔道。
拓跋諶腳步不停,“楚媚沒有那麼多時間。”
她沒有時間等他們慢慢排查機關陷阱,她每多撐一刻,都是靠自己在拼命。
她等不了。
“好,那屬下立即安排善於此道者和王爺一同下去。”洛九夜自知阻攔無效,也只好最大可能的保護拓跋諶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