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發瓢潑成河,我心裡隱約有着不安的感覺,執了傘,沿着小路一路上去,樓閣禁閉,我繞到了側面的窗格處,本來還想悄悄推門而入,卻看見裡面隱約可以看見幽幽的光亮,我便躲到了窗格下。
雨瓢潑而下,我明明聽見裡面有人喃喃自語,卻因爲雨而聽不清楚,我向來不信鬼神,卻因爲這個起了好奇心,於是悄悄的沾了雨水點開了窗櫺上的紙,望向了裡面。
裡面確實只是幽幽的光亮,我卻還是看到了金線反射的刺眼光芒,衣袖上繡了威風凜凜唯我獨尊的金龍,蒼老的面容映帶着滄桑,我已經是震驚的不能再思考,是皇上,是皇上在留仙閣裡。
我心中涌出了無限的疑問,關於留仙閣爲何是禁地,關於皇上除夕的那一番話,還有無數關聯着的朝堂動盪……
我好奇心愈發重,側耳傾聽着,和唱着的雨聲卻分外淒涼起來……
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如低聲懺悔一樣絮絮叨叨的祈求着懺悔,只是這懺悔的確是我一直不能觸及的真相……
我僵硬的在窗下,皇上低聲在裡面哭道:“麗兒,朕真的累了,真的想放手天下隨你而去,卻只能爲了阿晗忍着這樣的苦楚,一步一步走下去。”
雨聲繼續……
“朕將兵權交予阿晗,索性他還不負朕的託付,百戰百勝,老八已經被朕架空,娶了個無權無勢的太子妃,以後不足以爲絆腳石。只是老十卻……”
急冷的氣氛……
“老十也是朕的兒子啊……朕已經將樑玉兒嫁與了阿晗,尚可牽制樑家一段時日,如若讓樑家只依靠阿晗……朕……下不去手……”
外面幾隻鳥被淋慘了的哭號……
皇上的聲音顫抖着:“只是麗兒,朕不會忘記你是怎樣含冤而終,朕……不會忘記……朕已經失去了你,決不能失去阿晗……”
皇上已經起身,顫顫巍巍要出去,喃喃自語道:“只能讓阿晗手握全部的兵權才能穩坐天下……”
門在溼冷的氣息中吱呀打開,皇上遠去的背影蒼涼卻還有一絲——決絕……
我失去重心坐在了雨水中,不知道怎樣來描述自己的感情,只知道鋪天蓋地的傷痛的真實感,不知道是身上還是心裡面,不知道是爲了我還是爲了阿晗……
我隨便一把抓住傘柄,慢慢的下去了……
“呵!”自己竟然笑了出來,冰涼的雨水沿着髮絲滲進了傷口,刺痛感卻不再那麼真實了……
我終於把所有的疑問都串聯起來,卻是如此破敗不堪的真相。
從開始的王雲身負龍脈就已經卷了進來,一個鄉野農婦如何獲此殊榮?後來的種種情形原來是如此開場的,只是結局還未知道,冷宮太妃如何知曉?太妃確實是牆角聽了來的,在留仙附近,必是聽了齊晗與皇上的對話。是了,還有王乃戟,說得沒錯,武將這時必然已經開始站隊,堵上一生榮華富貴。皇上除夕的話語果然是爲了齊晗,齊憫也必然知曉自己不受待見,是啊,這些人什麼都知道,爭權奪利,骨肉相殘……
我一步一步往回走,彷彿皇上剛剛沉沉的哭泣還縈繞在耳,一幅幅殘缺不全的畫面卻愈發明顯的浮現在腦海裡,樑玉兒的婚約,已經成親一年了的事情,齊晗那一日的秀麗的錦袍,還有圍獵遇刺時皇上沒有阻止齊晗對我的越禮之舉,齊憫幾次三番的說起我應該對齊晗死心,原來竟是這個緣由,是啊,對於皇位的覬覦,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只有手握兵權的樑家纔是最終選擇,可是欺瞞着的假造的如海市蜃樓一般幻化的愛戀,究竟是真心,還是可憐?
漸至寢殿,卻被漸次襲來的眩暈和疼痛所折磨,我只能是強撐着不能暈厥,只見宮門口的宮人卻冒雨急匆匆趕來,幾人跑進去喊着“樑姑娘”,我撐着過去,宮人卻哭喊着“娘娘!”
我回望過自己過來的路,大雨早已沖刷掉血跡,卻仍能看到血泊一般的行跡,觸目驚心,衣裙上也是血跡斑斑,滴滴答答的血水連帶着雨水,殷紅的不忍注視。
我輕輕笑道:“沒事的。”看來是傷口處的血。
宮人撐着我,我終於知道了是哪裡的疼痛,原來是心的,我笑的自嘲,原來心竟然是隱瞞不得的,即便是隱瞞了別人,自己也一同隱瞞着,可是心還是流出了血淚,暈染成河……
樑瑞兒匆匆跑出來,看到我大吃一驚,忙冒雨跑過來,我笑了笑,再也沒有氣力了……
第二日醒來,我只是心如死灰,樑瑞兒竟也不忍心再責怪我的不注意,只是絮絮叨叨的和清歌囑咐着什麼。
我呆呆的坐在牀上,此時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在這裡有什麼意義。
雨雖然停了,卻還有陰雲翻滾着,隨風細細的水霧隱約着,我猛然想起齊情來,如果想要讓樑家只能依靠齊晗,那麼齊情一定會被皇上除掉,不然樑家一直會有扶幼子的工具,那也就是說,阿情有危險!
我急匆匆下牀,雖然牽動了傷口,卻仍是叫旁邊的小宮女給我快速換了衣服,便跑去齊情的寢殿,清歌和樑瑞兒見攔不住,便只能緊隨而來。
只是齊情的幾個宮人卻說齊情去了樑府,我愣愣的站在那裡,心想,去樑府也好,最起碼還暫時不會有危險。便交代了宮人若是輕輕回來,一定要即刻告知我。
見宮人們答應了,我便回去了。
只是纔到晚間,齊情的宮人便過來回說齊情已經回來了,也請我過去一同待一會兒。
我連忙是急匆匆的趕過去,想給還年少不知事的阿情一些警告,只是纔到便有人說齊情去給皇上請安了,我現在是對皇上分外戒備,便也去了皇上那裡。
只是還未到,便見御林軍緊急趕去了皇上那裡,我推開層層的人,不顧門口的禁令,愣是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