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譚縱跟着蘇瑾進了屋,清荷那邊卻已經打發露珠去給譚縱燒水洗澡,蓮香則提着早上剛燒的熱水開始給譚縱泡茶。看着屋子裡這三個在南京府裡排的上號的美人這般殷勤的伺候自己,譚縱只覺得世間事最荒謬的莫過於如此——一日前自己還是個沒人正眼看的秀才,半日前自己還蹲在大牢裡,可這會兒卻在享受三個美人的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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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譚縱畢竟是來自於後世的,眼界見識根本不是平常人能比的,對於這等環境更是毫無陌生感覺,根本不似普通士子那般會手足無措,因此只是斜躺在軟榻上看着幾個人忙碌。
對於譚縱的這番做派,蘇瑾似是早已習慣了一般,絲毫未有異樣。可那邊的清荷卻是暗自驚奇,只覺得譚縱絲毫不似小門小戶出生,甚至比之某些大富之家的公子也是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便是蘇瑾選中他的理由?看着我們三個在這忙前忙後,怕是知府大人也不敢端坐如常吧,他卻如此發乎自然的斜躺在那,似是我們便應當如此一般,當真是一個奇人。”清荷在心裡忍不住腹誹了幾句,可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一臉端莊模樣。
而另外一邊的蓮香卻不似清荷這般有計較。
她對譚縱這個亞元本就抱着可有可無的心態,若非清荷的一力舉薦,她也不會跟着清荷跑到這客棧來準備從良。因此,這會兒看譚縱竟然如同一個大老爺一般心安理得的躺在那,頓時就有了自己的計較。
“老爺,請喝茶。”說着,蓮香蓮步輕移,腰肢緩擺,卻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茶葉是好茶葉,可惜我卻是不大愛喝的。和這茶比起來,我倒願意你倒一杯白開水與我。”說着,譚縱又指了指自己杯裡的茶道:“況且,好茶卻不是這般泡的,你用這燒的滾燙的沸水沖茶卻是着實浪費了。”
只是,說歸說,可譚縱仍然端起茶杯,淺淺嘗了一口才又放下。
這一打一捧,他倒是做的極熟,絲毫未見矯揉造作,彷佛天生便該如此對蓮香一般。至於蓮香的風情萬種,他更是視之如無物,絲毫未有異常。
而蘇瑾這會兒則是若有若無地瞧了面帶薄怒的蓮香一眼,卻是懶得去理會她,只是解開譚縱的髮箍,這才發覺譚縱髮束裡的燒焦痕跡。
“這是怎的?莫不是相公去哪玩火了,怎生會燒成這樣?”蘇瑾心疼地將譚縱地頭髮細細理好,又忽地發覺了譚縱身上似是捆了什麼,摸了一會才說道:“怎的身上還捆了繃帶,莫不是身上何處受傷了?”
說着,蘇瑾又對蓮香道:“妹妹且去叫住露珠,吩咐她不可將水燒的太燙,否則相公怕是受不住。”
看着蘇瑾這番動作,譚縱眉毛微微一挑,心裡忍不住讚道:“這纔像個賢內助,倒有幾分家裡大婦的樣子了。”
想着這些,譚縱卻是混不在意地一擺手對蓮香道:“無妨的,昨兒個夜裡已在文淵院裡上過藥了,不過是些燒傷而已,過幾日就好了。”
說着,譚縱又將蘇瑾拉坐在軟榻上,有意岔開話題道:“你且先與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昨兒個夜裡我未回來,‘媽媽’那可解決好了?”
聽譚縱終於又提到了這事情,清荷卻是心裡忍不住一顫,連忙跟着正要去廚房的蓮香出去了,順手還把門給掩了起來。
她卻是知道,這事涉及到了自己,最好還是避嫌爲妙。而且,她也極爲擔心譚縱一個不同意,便又把自己打回去了秋月樓,去做那污穢的營生。
“我先前便說了,清荷妹妹與蓮香妹妹的事情不過是小事而已,押後再說也不無不可。你且先說說你,你這身上的傷到底是怎的回事。”蘇瑾這會兒也不避嫌了,似乎已經完全進入了譚縱妻妾的角色,徑直把譚縱身上的儒衫解開,又解開了內衣,這才終於看見了譚縱身上也不知纏了多少圈的繃帶。
不自覺間,蘇瑾竟有了幾分想落淚的感覺。
“小事?這世間又哪有小事可言,便是今兒個日裡吵句口,明日或許便成了殺人的理由。再者說了,我還欠清荷姑娘一個人情,說不得還是早些還了好。”說着,譚縱也似是與蘇瑾老夫老妻了許多年一般,將衣衫隨手合上,自然而然地便將蘇瑾攬入懷裡,左手則放在了這名動江南的一代大家的腰肢上。
此時正是四月初,因此蘇瑾穿得便有些單薄,在譚縱眼裡便如空着一般。感受着手指頭傳來的滑膩,譚縱也無甚異常感覺,仍然一臉的平靜,似是這等風流手段再正常不過。
蘇瑾卻是知道自己與譚縱尚是首次這般親熱的,之前雖說見過幾面,卻是手也未牽過一回。而且,似這等偎在男人懷中於她而言也尚是首次,因此雖然心裡極力忍耐,可身子仍是忍不住有些打顫。
想到之前曾有意無意探聽過譚縱的消息,只聽別人說他從未親近過女色,還道這人是個謙謙君子,卻不想這人對這風月手段確是如此熟稔。
“難道是自己相錯了人?”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譚縱,卻發覺譚縱臉上卻未有絲毫淫邪之色,反而似是在思考着什麼似的,便是眉頭也皺了起來。
“相公可是有什麼難事,不妨說出來,妾身或可爲相公解憂。”
似蘇瑾這般願意爲男人分擔壓力的,在古代絕對不少;可似她這般敢說出來的,卻絕對不多。因此,即便聰慧玲瓏如蘇瑾,這會兒也不禁有些揣揣,只怕譚縱翻臉變人。介時,說不得她便會棄譚縱而去了——如她這等心高氣傲的人物,又怎肯甘心做個平常婦人,否則也斷不至於定要譚縱得個亞元身份才肯從良了。
蘇瑾看上的卻非是亞元公日後帶來的富貴,而是亞元公爲官後可供她發揮的餘地。
便是跟隨蘇瑾數年的小蠻也不知道,蘇瑾乃是真正心中有溝壑的當世武媚。
好在譚縱卻不是個普通士子,而且有後世經歷打底,對於自己女人想要幫忙也沒有多少抗拒之感,再加上自覺古時女子都會三從四德,因此也不做提防道:“我心裡卻是有幾樁事情,只是此時卻不能全說,還須靜待時機。所以,這會兒還是先解決了眼前的問題要緊。”
“哦?”見譚縱沒有明確的反對自己,甚至還略微表現出了不是不讓只是不到時候的想法,蘇瑾心裡頭也是忍不住放鬆下來,便是縮在譚縱懷裡的身子都更軟了些:“不知是些甚子事情?如今相公有傷在身,若真是些許小事,只要是妾能做的便讓妾幫相公解決了便是,也好過相公過度勞累傷了身子。”
“我說出來你卻不許取笑。”譚縱見蘇瑾這般乖巧,心裡也無甚奇怪,只道這女人便應當是這般模樣,甚至覺得她敢幫自己分擔已經是個驚喜了,因此這會兒也是自嘲笑道:“你也知我家世普通,父母早亡,只剩下一個寡姐在家中主持着。能在南京上學,不過是仗着家裡有幾畝薄田租給了旁人收些租子。”
說到這裡,譚縱低頭在蘇瑾額頭上輕輕香了一口,也不管蘇瑾一副嬌羞模樣,徑直道:“所以當初你與我打賭時,我便與你說過,這贖身的銀子還需你自己出。這話你可還記得?”
蘇瑾聽過後,微微點了點頭,她卻是記得譚縱這話。而也正是因爲譚縱膽敢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等丟盡麪皮的話,才讓她覺得這人似乎與旁人不同,雖說無有一身的富貴,可心中的豪氣卻是不輸於任何人,這才定下了這個在旁人看來極爲荒唐的賭約。
“在旁人眼裡,這話實是丟盡了我等大好男兒的臉面,可我卻是不管的。”譚縱又是哈哈笑道:“我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又何須打腫了麪皮去充胖子。再者說了,麪皮這東西,雖說是別人給的可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若是沒半點本事,即便是家財萬貫也遲早會有敗光的一天,到時候還不是要受盡別人冷眼?還不如現在這般坦坦蕩蕩的,便是別人要說什麼,翻來覆去也不過是那麼幾句,待我日後功成名就了,自然便還回去了。”
低頭見蘇瑾在自己懷裡微微頷首,譚縱心裡想要傾訴的念頭便越發深了,只覺得自己能遇着蘇瑾這般知冷知熱的,又善解人意的女子,當真是自己運氣好到爆棚。
“所以當初你要我得中亞元時,我也是混不在意。若是不中,我也是無臉來見你的。”說到這裡,譚縱輕輕把蘇瑾的臉搬到自己眼前,忍不住在那驕人可人的嘴脣上輕嘬一口,卻羞的蘇瑾忍不住把頭埋進了譚縱懷裡。
“這便是我相中的男人麼?果然是世間少有的奇男子,便是想法都與旁人不同。沒有什麼豪言壯語,更沒有那等子酸腐味道,一切不過是閒話家常一般,可聽在耳朵裡,卻分明能感覺到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似是一切皆不在眼中,榮華富貴隨手可得一般。或許,也只有在他身邊我方能一展所長……”想着這些,蘇瑾便把頭又埋深了幾分。
譚縱卻不知蘇瑾的心思,只道這女子嬌羞難堪,因此便順手撫起了蘇瑾柔順的長髮。待溫馨過了,譚縱這才繼續道:“如今你又把清荷姑娘與蓮香姑娘招到家裡來,我雖不知你是怎生想的,可卻也能猜着一點。”
說到這裡,譚縱又是忍不住愛憐地在蘇瑾的脖頸上摩挲了一番,直到摸到一條細長的疤痕了纔開口道:“我知你是擔心自個兒的出身不好,這才拉了清荷與蓮香來與你作伴,好作攻守同盟,防止以後你家相公娶了富貴人家的小姐卻把你給拋在了一旁。”
手上感覺到蘇瑾身軀微震,譚縱知道自己說中了蘇瑾的心事,連忙摟緊了蘇瑾的身軀,只是在她耳旁輕聲道:“你卻不知我這人最是念舊,誰對我好我便要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你能在我身爲士子時看上我,那便是我的福氣,只怕我這輩子都還不了你了。所以,你卻是不用擔心我作那陳世美……咳,你還不知陳世美是誰吧……”
譚縱卻是想到陳世美不過是後世一個話本里的人物,即便是話本里說的也是宋朝的故事,這會兒連唐朝都沒了,更不用說是宋朝了,因此連忙想要改口,卻冷不防被蘇瑾一句話封了口,作聲不得。
“相公小瞧人,不過是前朝龍軍師閒暇時給揚帝賀壽時故意鍼砭時弊演的話本《怒斬駙馬》麼,莫非你還當我連這些都不知曉了,當真是傷了妾的心呢!”
看着蘇瑾那副如同小女孩一般的撒嬌模樣,譚縱卻是在心裡頭大罵道:“這個什麼狗屁的龍軍師,名字起的就跟2000年的網絡小說裡頭的主角似的土氣,不是什麼神魔就是龍鳳的。以前我還以爲是平行空間的人物出了差錯,現在就可以肯定這傢伙肯定也是跟我一樣的穿越衆!上次知道蛔蟲,這回乾脆連陳世美都知曉了,不是穿越衆我就把我的甩棍割了喂狗去!”
心裡恨恨地吐槽了那個什麼龍軍事一頓,譚縱面上卻是給蘇瑾陪了個笑臉道:“你知道就好,我還怕這話本太生僻你沒看過呢。”說罷,卻是不理蘇瑾的反應,直接一個吻把蘇瑾的話給堵了回去。
蘇瑾雖然有些心機,可也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放在後世還是個高三畢業正要上大學的孩子。身爲清倌兒,以前又沒談過戀愛,更沒與人親熱過,被譚縱這種歡場老油條這麼一擺弄頓時渾身癱軟的倒在了譚縱懷裡,那什麼陳世美之類的直接就拋在了九霄雲外。
“被你這麼一打岔,我倒是忘記了我要說的了。”等蘇瑾恢復的差不多了,譚縱首先倒打一耙,埋怨了蘇瑾一句後道:“你卻是不知,清荷姑娘卻是與我有恩的,否則別說回來了,只怕我不是被燒死了,就是蹲在大牢裡了。所以,你若是真的想助我把清河姑娘與蓮香姑娘收進門裡,我卻是極爲歡迎的,可你自己卻要想好,不要日後又覺得她們與你爭寵。”
說到這裡,譚縱看着似是要爭辯幾句的蘇瑾,卻是拿手掩住了她的嘴徑直道:“莫與我說好聽的,家裡頭又是你們這些當妻妾的,又有些隨身的大丫鬟,這女子多了,爭寵再所難免,這些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你須得記住,萬事都需有個度,過了這個度便不好了。至於其他的,我卻是不管的,你們便是把家都拆了我也無所謂,最多再蓋一幢便是。”
譚縱這話說的極爲直白,也就是蘇瑾這等心有溝壑的女子聽了纔會覺得譚縱與衆不同,換了別個人來,只怕早就翻臉走了,有哪個女人能受的住這般言語的。況且兩人這會兒可還未成婚,便是連婚約也還未拿到府衙去驗證過,說白了兩人不過是私定了終生而已。
可譚縱自己的苦處自己知道,這種話這個時候卻是不得不先說出來。
他雖然這會兒還不知道朝廷已經暗中派了成王府的人來暗中查探河堤貪腐案,甚至因緣巧合的已經與蘇瑾等人有過了接觸,可從曹喬木身上他卻已然猜了朝廷對這事的重視。雖然朝廷裡已然有人先行一步通風報信於王府,可卻攔不住譚縱在其中渾水摸魚,硬拼着一身燒傷,轉移了王府里人的視線,從而保存下了一份極爲重要的佐證。
而憑藉着這一份佐證,再有了這份南京府亞元的名頭,只要在其中好生運作一番,說不得便可借了這場大大的東風,搶先在大考前先與旁人一步進入京城大佬們的視線。甚至運作的好了,指不定還能舔着臉地先求個一官半職的——所謂官,自然是能主政一方的那種,卻不是那些拿着棍棒在外頭打人的小吏。
須知南京府亞元的身份極爲尊貴,日後大考得中後,最差的也不過是外放爲官而已,因此這事不過是一個遲早的問題。而只要在這場大事中得份功勞,這事情便不再是什麼譚縱的非分之想了,想必那些大佬也不會吝嗇這麼一次做順水人情的機會。
譚縱卻是自信,自己必然能讓那些大佬瞧中自己,從而將自己引爲門人。
而有了這個主政一方的機會,譚縱自然有信心比旁人做的更好——畢竟後世的經驗擺在那,三兩年內再靠着大佬們的關係,自然可繼續往上爬。
說白了,這些不過是後世官場上的一個必然程序而已:低階中央-中等地方-中等中央-高階地方-高階中央,如此地方中央的反覆循環。
而要走上這條道路,後院卻是一個關鍵因素。且不去說眼前這場幾乎潑天的大富貴還須一家子人同心同德一共度過,便是日後爲了升遷,指不定還需得犧牲一下蘇瑾,把這大婦的日子讓出來,讓給哪位大佬的千金。
正是因爲這些顧慮,譚縱纔會選再這種最不恰當的時候說這個最不恰當的話題,他甚至已然做好了蘇瑾抽袖走人的準備,介時他只能感慨兩人無緣了。誰知蘇瑾卻是思緒良久後方擡頭對他道:“你先前許諾我一生一世,你可忘了?”
如果換一個人,只道蘇瑾是在發脾氣,責怪譚縱說過的話就忘。可譚縱是什麼人,對於蘇瑾話裡的意思是一想就透,連忙一把把這讓人憐愛的女子摟進懷裡道:“你且放心,不論是你還是清荷與蓮香,只要真心跟我的,我定以十倍還之。若是有違此誓,叫我萬箭穿心而死,死後還不得入輪迴,只永生作個沒人要的孤魂野鬼。”
若是在後世,這種諾言譚縱可以張口就說出一千個一萬個,可經過魂穿一事後他卻將誓言看的極重,因此也可借這誓言看出他對蘇瑾等人的真心。
實際上譚縱本身也是這種人。
便如他所說,你對我好一分,我便還你十分,所謂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