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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縱的不客氣讓所有看戲的路人都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林閻王來無錫縣幾年了,除了開頭那一個來月的時間裡外,他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說過,從來只有他要別人東西的,還沒人能從他手裡拿東西。那種沒有道理的強勢,就像是這林閻王從孃胎裡帶來的一樣,完全的毫無來由,但卻又偏偏讓人不自覺地就會覺得低他一等。
有人說這就是官威,就跟見着京城裡的那位官家會不自然地下跪一樣,那都是天給的東西。
不過,眼下這會兒,場面上的事情好像有些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樣了。
那個年輕人,被林閻王盯住了,還拿話問了幾句後,不僅沒被嚇住,反而還敢伸手向林閻王要人!這是什麼事情?難不成這年輕人不認識林閻王身上那身官服,那可不是誰家仿造的冒牌貨,而是真真實實的真貨!
“這年輕人不會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你們曉得個蛋!我跟你們說,不是過江龍,怎麼敢壓地頭蛇。見着那年輕人身後的管家沒有,剛纔金毛鼠就是被那管家接住的。瞧那身手,根本不是了得,那是十分的了得!咱們無錫縣裡怕是沒一個人比得上的!”
“誒誒,齊大嘴巴,按你說的,那年輕人難不成還是哪家的少爺?咱們無錫縣裡怕是沒這門號敢跟林閻王鬥眼的少爺吧。”
“你們曉得個蛋!我跟你們說,我昨兒午頭個剛聽到的消息,據說是咱們蘇州府的知府過來了,隨行的還有他的獨子!曉得了吧~”齊大嘴巴說完最後一句,還很是得瑟地掃了周圍圍過來的那些人一眼,臉上全是得意。
“切,我纔不信這個人是閔知府的公子。林閻王可是咱們縣尊的同族,怎麼可能會沒有見過閔公子的樣子。要我說,這個年輕人,指不定就是昨兒個晚上那些差官搜捕的山越蠻子的奸細。”
“山越蠻子?”齊大嘴巴頓時不屑地反駁道:“你見過有這麼俊俏、這麼知書達理的山越蠻子?再說了,我昨兒個晚上就打聽到了,那些山越蠻子早就被咱們無錫人給城外殺退了。嘿嘿,七八百號蠻子啊,個頂個的都有兩丈高,胳膊都有我大腿粗,誰想就這麼被咱們縣裡頭的那些老虎皮給殺退了。”
邊上這個時候立即就有人接話了:“你還別說,我適才還特意去瞧過,那地兒雖然已經被官差封了,但是遠遠地就能聞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嘖嘖,昨兒個怕不是有一兩千人的大戰!”
這時候卻是有個婦人接話了:“殺的的確是慘。我聽人說,咱們無錫縣死了怕不是也有兩三百個人嘞。那邊文家的媳婦,男人不就是昨兒個死的麼。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那林閻王惦記上了……”
“噤聲!”邊上的男人卻是立即捂住了她的嘴:“林閻王就在那邊站着呢,你敢說這種話,不怕死啊!”說着,卻是立即將那婦人往後面拖了幾步。
“呸,我看今兒個這林閻王怕是要懸。”那齊大嘴巴卻是滿不在乎地接上了話:“瞧這架勢,林閻王今兒個肯定是踢到鐵板了。他也不想想,文家的男人畢竟是爲咱們無錫縣的人死的,如果今兒個文家的媳婦就被他搶回家裡去,咱們縣裡那些個童生、老舉人還不得鬧翻了天去,怕是咱們縣尊出來都不頂用!”
邊上卻是立即有人接了話道:“人家可是出了一百兩彩禮的!”這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話裡頭的醋味。
齊大嘴巴似乎是跟所有人都槓上了,這時候見又有人冒出來,頓時就不爽了:“嘿,就算是給了彩禮,可你們瞧那文家小媳婦的樣子,像是願意嫁的麼。還有,你們看現在金毛鼠的樣子,怕是這裡頭還有事情嘞,哪是這麼簡單的。繼續看,繼續看,今兒個怕是還有戲唱!”
這齊大嘴巴不僅是嘴巴快,而且嗓門也大。這些話竟是一字不漏的從那邊屋檐下面傳到了譚縱的耳朵裡。
聽着這些百姓的議論,譚縱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是一個順字。
後世做官,特別是到二十一世紀後,最緊要的就是要順着民意。雖然譚縱上頭有人罩着不用擔心被人擼下去,但是在那公務員的位置上做了些年頭,多少還是有些被“洗腦”的趨勢,便民利民順應民意的思想還是在譚縱的思維慣式裡佔據了一個很大的比重。而譚縱雖然也當過紈絝,不過被家裡兩個女人教導了幾年後,人類善良的一面還是被挖掘了出來。
所以譚縱會在最後時刻拋開可能的利益關係,出手攔下了這檔子事情。而這個時候聽到那些百姓的對話,譚縱心裡面自然是舒坦的很:畢竟做一個問心無愧的好官總要比做一個被人戳着脊樑骨罵的官要來的平穩。
況且,從這些百姓的對話裡頭,譚縱很清楚地聽清楚了,這些百姓果然點中了他最開始的擔心。若是讓這林閻王當真把黃家的這個小娘子帶走,怕是整個無錫縣都得鬧起來。
雖然林閻王可能最後會來個明媒正娶的把戲,再有林青雲的斡旋,能把那些讀書人都給糊弄過去,但事情畢竟還是發生了。從近處來說,對無錫縣的士氣極爲不利:畢竟誰也不願意自己在前頭奮勇殺敵,轉頭自己還沒入土呢,家裡的老婆孩子就被人領着了。這事放誰身上怕是也受不住!
“林官人。”譚縱瞅着臉色變換不停的林閻王,嘴巴里卻是淡然道:“咱們大順朝的立國之本便是順應民意,便是官家做事做錯了,被天下人指責了,都得發一張罪己詔。如今無錫縣百姓衆夫所指,你就這麼將她帶走怕是不大妥當吧。”
見林閻王臉色再度有變,甚至兩隻眼睛都開始微微眯起來好遮掩眼中聚起來的兇光,譚縱卻是無所謂地笑笑,他卻是絲毫也不擔心這林閻王能把自己如何的。
看了一眼臉色已經開始變黃的黃生好,譚縱很是悲情地嘆息一聲:“再者,適才他已然說過了,你說的那一百兩銀子的彩禮可是還沒給,所以他妹妹和你可沒什麼關係。你若是將她帶走,可就算是強搶民女了,這事情若是鬧起來,我看林大人怕是也擔不住。”說到最後一句時,譚縱聲音已然轉厲,威脅的意味很是明顯。
這時候,身體搖搖晃晃,若非謝衍攙扶着,已經站不穩的黃生好突然眼睛一睜,然後整個人忽然就有了精神,臉上也忽然之間就恢復了血色。只是這個時候,這黃生好的手卻是從林閻王的胳膊上鬆開了,反而抓住了譚縱的手。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譚縱還以爲這黃生好是已經糊塗了,而林獨有卻是冷笑一聲,也不說放下黃*瑤,也不走動,只是盯着譚縱冷笑了一聲,顯然是打算看笑話。
誰想那緊盯着譚縱的黃生好卻是忽然開口了:“這位公子,你身上可帶了銀兩?若是沒有銀兩,便是些值錢的物事也成。”
譚縱心裡忍不住一陣驚疑,只是隨後,譚縱便發覺這黃生好的精神狀態很是不對。特別是血色、眼神的突然轉變,讓他不由地就想到了一個人死前纔會出現的狀態——迴光返照。
雖然不清楚黃生好這個時候想幹什麼,但是對已一個迴光返照,明顯快死的人,譚縱就算是再怎麼冷血,這個時候也不會去多事了。
從袖籠裡拿出錢袋——這錢袋裡倒是裝了不少的碎銀子,全是蓮香給他備好零用的——譚縱將銀子全數倒在了手掌上,數了一數,竟然有近十多兩。就連譚縱自己都被嚇了一條,他還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小錢袋裡竟然裝了這麼多銀子!
要知道,這十多兩銀子放在一個普通人家裡,若是省吃儉用些的話那可是整整幾個月的花銷。即便在後世的時候,譚縱身上從來沒缺過錢,可在這大順朝,他可是連續過了不少日子的“苦日子”,身上的錢兩更是從來沒超過二兩的。
“夠了,夠了。”黃生好說着,卻是一把將那些銀子都搶了過去。
謝衍在邊上看的一怒,正要上前去將銀子拿回來,譚縱卻是一擡手,將謝衍阻住了。
“嘿嘿,我黃生好貪了一輩子財,被人取了個金毛鼠的綽號,昨兒個夜裡更是被一百兩的彩禮迷住了心,把自個的親妹妹賣了。好在現在還不晚,總算還不晚。那一百兩的彩禮我是死活不會要了,不過,這十三兩銀子我卻要毫不客氣地收下來……這錢,就算是公子爺你的彩禮了。”
說罷,黃生好忽然用前所未有的聲音大聲道:“請所有的父老鄉親給我們做個見證,我今兒個收了這位公子十三兩的彩禮,就把我妹妹許給這位公子了。至於是做妻還是做妾,我黃生好就不管了!”
《》是作者“小黑醉酒”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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