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黃漢,見過宋巡守。譚縱走上前,衝着宋明一拱手。
“黃公子,你有何事?”宋明打量了譚縱一眼,不動聲色地問,好像譚縱是一個陌生人。
“宋巡守,在下想請你爲在下主持公道。”譚縱再度向宋明拱了一下手,宏聲說道。
“公道?”宋明疑惑地看着譚縱,一副不明白他意思的模樣。
“宋巡守,在下一告大通賭場的老闆張厲逞兇作惡,毆傷在下的未過門的妾室謝瑩;二告漕幫忠義堂香主田開林任人唯親,包庇妻弟張厲;三告漕幫忠義堂副堂主張清不辨黑白,縱容兇犯!”譚縱先是一指黑哥,接着再指田開林,最後一指張清,朗聲說道。
黑哥的本名叫張厲,只不過大家喊他黑哥或者黑爺習慣了,時間一長,反而很少有人提及他的名字。
自從謝瑩出事後,譚縱就調查過他,因此知道他的這個名字。
謝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譚縱竟然當衆說自己是他的妾室,雖然她清楚譚縱只不過是信口胡謅而已,可是這話從譚縱的口中說出,還是令她感到相當驚訝。
不僅謝瑩感到驚訝,張清和魏七等人也都面露愕然的神色,如果謝瑩是譚縱未過門妾室的話,那麼這個性質可就惡劣多了。
田開林面沉似水,冷冷地看着譚縱,他纔不相信謝瑩是譚縱的妾室。
“黃公子,你是說,你要替謝姑娘討個公道?”宋明聞言也愣了,試探性地問道。
今天下午,宋明忽然被韓天喊去,讓他帶上五百軍士以夜間操練爲名義,悄悄埋伏在大通賭場四周,以響箭爲號,給譚縱助陣。
韓天並沒有告訴宋明譚縱要做什麼事情,只是囑咐他控制好現場的局勢,儘量避免與漕幫的人發生衝突,可如果漕幫的人不識好歹的話,那麼可以給他們一點教訓。
城防軍和漕幫雖然都在揚州城,但是雙方一個陸地一個水上,相互間的交集並不多,關係只能算一般,漕幫主要是與鹽稅司和漕運司的人打交道。
因此,當譚縱中午宴請韓天,希望韓天晚上能幫他一個忙時,韓天略一思索便答應了下來:一是譚縱在沈百年一事上幫過他,他欠譚縱一個人情;二是他認爲譚縱是京城貴族子弟,有意結交;三來就是城防軍和漕幫沒什麼利益糾葛,他不介意賣給譚縱一個面子。
“如果宋巡守不給在下作主的話,那麼在下就上告到揚州府,如果揚州府不管,在下就去南京府,要是南京府也不能給在下個公道,那麼在下就只有到京城告御狀!”譚縱神情嚴肅地望着宋明,義正辭嚴地說道。
“張副堂主,你看這……”宋明沉吟了一下,看向了張清,想要徵求他的意見。
“本副堂主也想弄清楚真相。”張清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些衝着自己刀槍相向的城防軍士兵後,向宋明拱了一下手,“有勞宋巡守了。”
既然來城防軍都搬來了,那麼很顯然譚縱不會讓忠義堂的人這麼輕易離開,張清倒要看看譚縱接下來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既然如此,本巡守就勉爲其難,當一回中人。”宋明聞言,衝着張清點了點頭,神情顯得有些無奈,好像是張清求他似的。
隨後,宋明衝着城防軍揮了一下手,士兵們嘩啦一聲收起了刀槍,像一截截的樹樁,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堵住了離開的去路,絲毫沒有撤離的意思。
“宋巡守,裡面說話吧。”譚縱一側身,向宋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宋明雖說只是一個八品的巡守,但由於是現場級別最高的官員,因此他與譚縱和張清推讓了一番後,當仁不讓地走在了最前面。
一踏進賭場的門,宋明就吃了一驚,大廳裡血跡淋淋,中間的地上並排擺放着二十多具屍體,看樣子爆發過一場火併,他不動聲色地瞅了一眼跟在一旁的譚縱:這個黃公子還真不含糊,竟然與漕幫的人發生了衝突,漕幫再怎麼說也是水上的地頭蛇,難道他以後不想做漕運生意了?
二樓的走廊上站着三十來名弓箭手,警惕着觀察着進來的人,鄭虎向他們揮了一下手,弓箭手們就下了樓,守在了賭場門口。
大廳裡血腥味太重,不適合談事,在譚縱的提議下,衆人上了二樓,進入了一個寬敞的廂房。
宋明自然坐在了首位,譚縱和張清分坐在他的左右下首位,田開林等忠義堂的六個香主則陪座在了末位。
“宋巡守,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巡守允諾。”等衆人落座後,譚縱衝着宋明一拱手,說道。
“黃公子請說。”宋明點了一下手,朝着譚縱一伸手。
“既然忠義堂的各位都在,那麼在下想請他們一起做個見證,以了結在下與田香主之間的這段恩怨。”譚縱環視了一眼魏七和姜慶等人,衝着宋明說道。
譚縱將自己和田開林之間的這起衝突定位於私人恩怨,那麼魏七等人就不便干涉,這樣就間接分化了忠義堂,消弱了田開林所能依仗的力量,使得其處於一種孤立的地位,對付起來的話就會容易許多。
田開林聞言,心頭不由得一震,臉色愈加陰沉,他豈能看不出譚縱的意圖,可是由於有張清在,根本就輪不到他說話。
魏七和姜慶等人對視了一眼,一起望向了張清,等待着張清拿主意。
就像譚縱向施詩分析的那樣,忠義堂裡並非鐵板一塊,否則的話這些香主肯定會拒絕擔任“見證人”,與田開林同進共退了。
張清的眉頭微微皺着,他清楚譚縱的心思,不由得左右爲難:田開林畢竟是忠義堂的香主,他要是答應讓魏七等人做見證,那麼就等於將田開林推到了單獨面對譚縱的風口浪尖,有失情義。
可是,如果他拒絕的話,那麼原本只是譚縱和田開林之間的恩怨就變成了譚縱和忠義堂的糾葛,這樣一來,忠義堂和譚縱的這個樑子算是結下來了,譚縱看起來頗有來頭,與這樣的人爲敵着實不是明智之舉。
“諸位香主,你們意下如何?”沉思了片刻,張清看向了魏七和姜慶五人,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副堂主,遇到事關忠義堂前途的事情時無法作主,只有徵求現場香主們的意見。
這個時候就是考驗忠義堂各位香主之間親疏關係的時刻了,魏七和姜慶等人沉默不語,誰也不願意先開口,因爲無論說什麼,不是得罪譚縱就是得罪田開林,尤其是得罪身份莫測的譚縱,絕非明智之舉。
“本巡守覺得這樣挺好,有各位香主見證的話,想必此事一定能公平合理地解決,還田香主和黃公子一個公道。”這時,宋明忽然打破了場上的僵局,笑着說道。
“宋巡守說的有理,請各位替田某做個見證。”田開林聞言隨即起身,衝着魏七等人一拱手,說道。
此時此刻,他要是再不開口的話,忠義堂就會陷入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讓外人看了笑話,既然各位香主不願意摻合其中,那麼他也不好強求。
“如此甚好。”宋明聞言,看向了張清,“張副堂主,那就開始吧。”
張清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顯得頗爲無奈,堂堂漕幫忠義堂竟然被譚縱硬生生地逼到了眼前這種連香主都不能護持的地步。
隨後,黑哥和謝瑩分別將當天發生的事情向宋明講了一遍,宋明在瞭解了雙方的分歧後,沉吟了一下,望向了張清,“勞請張副堂主將那幾名證人帶上來,本巡守有話要問。”
張清衝着一名站在他身後的大漢點了一下頭,大漢隨即走了出去,很快就將先前作證的那幾名打手帶了進來,跪在了宋明的面前。
“本巡守問你們,前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宋明打量了那幾名神情緊張的打手一眼,沉聲說道,“如果你們膽敢有半句謊言,本巡守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大人,是那位姑娘因爲不想還賭債,勾引了黑爺。”一名跪在前面的打手猶豫了一下,擡頭望着宋明,高說道。
其餘的幾名打手聞言,紛紛附和那名打手的說法,他們剛纔已經當着張清和魏七等人的面承認是謝瑩勾引的黑哥,現在就是想改口也來不及了。
田開林聞言,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只要這幾名打手咬定是謝瑩勾引黑哥,那麼他就不相信譚縱還有辦法將這個被動的局面給翻過來。
“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千萬不要記錯!”宋明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看了譚縱一眼,見譚縱面色如常,並沒有詢問那幾名打手的意思,於是衝着那幾名打手說道。
“大人,確是那位姑娘勾引的黑爺。”這次,幾名打手沒有絲毫的猶豫,異口同聲地回答。
“爾等可願意簽字畫押?”宋明聞言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等願意。”幾名打手對視了一眼,一口答應了下來,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惟有一條道走到黑。
這幾名打手並不識字,於是供詞就由幾名香主中字寫的最好的朱有福代勞,朱有福寫好供詞後給打手們讀了一遍,然後引導他們在各自的名字下面按上了指印。
供詞被現場的衆人傳閱了一遍,也確定沒有問題,最後到了宋明的手上。宋明看了看,衝着那幾名打手揮了一下手,幾名打手就被帶了下去。
“黃公子,供詞在此,你可有什麼說的?”等那幾名打手離開後,宋明衝着譚縱一舉手裡的供詞,問道。
“在下對這些供詞並無異議。”譚縱微微一笑,“宋巡守,在下想傳喚新的證人。”
“黃公子,請將證人帶上。”宋明聞言,衝着譚縱點了點頭,他早就猜到譚縱留有後手,要不然絕不會表現得如此淡定。
望着成竹在胸的譚縱,田開林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向着宋明開口說道,“宋巡守,如果黃公子的證人與此事無關的話,還請巡守不要採納他的證言。”
田開林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就像那幾名打手是他的人一樣,如果譚縱也找十個八個的自己人來給謝瑩作證的話,那麼事情可就亂套了。
魏七和姜慶等人一起看向了譚縱,大家都想知道譚縱究竟找來了什麼樣的證人。譚縱見狀,衝着田開林微微一笑,“田香主放心,這個證人絕對與此事有關。”
“在下詢問此證人期間,希望諸位都不要開口說話,最好連咳嗽都不要,以免影響了證人。”隨後,譚縱語鋒一轉,環視了一眼現場的衆人,“等在下問完了,自然輪到諸位盤問。”
魏七和姜慶等人對視了一眼,衝着譚縱點了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田開林見狀,也跟着點了點頭,眉頭微微皺着,暗自猜測證人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麼本巡守有言在先,誰要是胡亂插嘴的話,那麼可就別怪本巡守不客氣了!”宋明見大家都同意,於是面色一寒,沉聲說道。
他從譚縱的言語中得知這個證人相當重要,因此要確保譚縱對證人的詢問萬無一失。
譚縱向站在身後的鄭虎點了一下頭,鄭虎立刻大步走了出去。
過了十來分鐘,鄭虎領着兩名扛着一個麻袋的大漢走了進來,麻袋不停地蠕動着,裡面好像裝了什麼人。
在衆人的注視下,兩名大漢將麻袋放在了地上,解開捆在袋口的繩子往外一抖,一名五花大綁、蒙着雙眼、嘴裡塞着一塊破布的帥氣男子從裡面滾了出來。
見到這名帥氣男子後,不僅謝瑩的雙目流露出驚訝的神色,黑哥的臉色更是剎那間就變得蒼白,兩人都沒有想到,譚縱會將此人給弄來。
田開林並不認識那名帥氣男子,發現黑哥的臉色變得難看後,心中不由得往下一沉,如此看來,這個人還真的與前晚的事情有關。
帥氣男子在地上不停地蠕動着,口中發出嗚嗚的叫聲,魏七等人不明所以,紛紛狐疑地看向譚縱,怎麼看這個人都不像是來給譚縱做證的,更像是被譚縱綁了肉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