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散落在樹杈間,白玉一般的花朵彷佛染上了一層胭脂的顏色,又似水中洗過一般,瑩潤清麗,有淡妝濃抹總相宜的風華。
淺碧色的裙角翩飛,裙角上那一支支嫩黃的小花,如陽光零落在綠葉間,跳着最美的音符。凝霜院一干人等或是擔憂或是惶急,迎候着主子的回來。在不經意間,風荷已經成爲凝霜院上下人等依靠的對象,看到她,她們的心就會平靜下來。
風荷輕笑,一擺手:“沒什麼事,大家該做什麼依舊做什麼,一切由我擔着呢,不會叫大家受了委屈的。只要你們好生伺候着,日後的好處少不了你們;若有誰敢在這個時刻給我出幺蛾子,別說是你,一家子都要警醒着點。”她一番先揚後抑,清清淡淡,不疾不徐,只是凝霜院的人都知道,這位主子說出口的話那是絕對真真的,保管一個字都假不了。
回了房,略微梳洗用了點飯菜,風荷如往常般的看着手裡的賬目,偶爾對雲碧說上幾句話,雲碧就會在紙上寫幾個字。她幾次欲言又止,一雙清凌凌的大眼睛偷偷去看風荷,咬着脣角,一派心不在焉。
風荷發現了,不由笑道:“你有什麼想說的?你們幾個,跟了我這些年,難道還放不開嗎?”
“奴婢,奴婢只是奇怪,銀屏那個賤蹄子陷害少夫人,其實有許多漏洞,那麼簡單的連奴婢都看得出來的事,少夫人如何可能看不出來,只是少夫人爲何不辯駁幾句呢?銀屏明明不是少夫人心腹,少夫人如果真有那個害人的心,怎麼會把那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她去做?這說起來實在無人會信啊。”雲碧把玩着手裡的羊毫筆,面上全是不解之色。
風荷悠悠起身,行到院裡,繞着穿堂到了後邊小小一個後院。
雲碧趕忙跟上,見她走到新種的那一棵桃樹下,反而笑了起來:“韓小姐待少夫人的心真是誠,少夫人隨口一說,沒幾日他們府裡的人就巴巴挖了幾顆又大又好的桃樹過來。如今雖然桃花謝了,不過明年開的時候可有的賞玩了,咱們還能做了胭脂,只怕比外頭賣的還要強些。”
的確,韓穆雪離去沒幾日,他們府裡的花匠就來了,一個時辰就給種了一小片桃林,還把日常的保管瑣事細細說給杭家的花匠聽。
眼下,這幾顆桃樹應該算是存活了,葉子綠油油的,茂密得很。
風荷隨意走動着,地上的青草長勢茂盛,踩上去柔軟而細密,好似能聽到汁液濺出的細碎聲音,有青綠的汁飄在風荷的繡鞋上,銀紅的鞋面如沾了水,氤氳旖旎。她紅脣輕啓:“你說,對方設下這一切計謀是爲了什麼?”
雲碧聞言低頭細想,低聲喃喃道:“一來是害得五少夫人與柔姨娘沒了子嗣,二來是要陷害少夫人,一箭雙鵰。”
“你說的很是。既如此,咱們若是不中計,他或許會再使出什麼詭計來也說不準,咱們何必給他這個機會,不如暫時受點委屈。他以爲自己計成,倒會放鬆下來,人一旦放鬆就易露出馬腳,與其鬧得大家都沒臉面,寧可等他自投羅網。何況,咱們亦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去尋找線索,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當時的情形,銀屏這個人證還是蠻有可信度的,自己辯駁起來顯得蒼白,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中。
“奴婢還是慮事不周全。只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四少爺怎麼還不回府呢,他回來會不會也像那些人一樣以爲是少夫人做的,他會不會欺負少夫人?”雲碧雖然相信自己主子厲害,可是四少爺是男的呀,他倘若打人怎麼辦,她們都是弱女子,動起手來可不行。
是呀,他是信自己呢,還是信那些所謂的證據?這纔是風荷現在最想知道的,所以她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杭天曜一日不回來,即使她手中有了明確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也不打算動手,她想試試他,待她到底有幾分真心。若他信她,那麼這段婚姻也不是很失敗,她沒有白白費這麼多心神。不然,她與他,從此後,就只是杭家四少爺與四少夫人,多一點都不行。
夜幕降臨,深沉的墨沉澱在天上,綢緞般光滑的質感,熨帖了浮躁的心。
有人敲院門,都這個時候了,還有誰會來?
沉煙正在前院教導小丫頭們晚間小心些,聽到敲門聲怔了一怔,放快腳步趕過去,溫婆子已經開了門,是漿洗房的葛婆子,來送洗好的衣物的。
她一見到沉煙,好似舒出了一口氣,滿臉堆着笑,不好意思得說道:“都是奴婢們糊塗了,這會子才把少夫人和姑娘們的衣物都收好,這不,飯也顧不上吃,給姑娘送了過來,姑娘大人大量千萬別跟奴婢計較啊。”
不知情的人看着,定當她們以爲風荷落了難,不放在了眼裡。凝霜院的前後門都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把守了,除了照慣例來送東西的一般都不給人進來,來了多半都在門口說幾句,很快就去了,不能多呆。
沉煙只是掃了外邊一眼,微笑着道:“你們平時一向都是得力的,偶爾出了一次差錯也不打緊,咱們又不等着這麼一件衣服穿。上次說大廚房的五嬸子是你女兒的乾親,她身上的傷沒什麼事吧?”
葛婆子飛快地往外頭看了一眼,勉強笑道:“不過一點子小傷,算不得什麼,歇幾日就好了,我女兒方纔就從她家回來,”她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沉煙說道:“看到有一個面生的媳婦從他家出來。我女兒進府時,還看到五少夫人母親身邊一個老嬤嬤匆匆帶了兩個人出去,當時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辰。”
沉煙接過她手裡衣物的時候,暗中遞了個荷包過去,亦是笑道:“那定是沒事的。葛大娘還沒吃晚飯,我就不多留你了,快些回去吧,天黑路不好走。”
葛婆子連連致謝:“還是姑娘體貼咱們下人,夜深了,姑娘與少夫人都早些歇了吧。”
送走葛婆子,沉煙繼續在前院停留一小會,看看沒有人來了方纔快步回了房。
風荷剛梳洗完,披了一件月白色的睡袍坐在梳妝檯前往臉上抹着東西,她天生麗質,又懂得保養愛打扮,比同年紀的女孩兒都多了一份嬌美。
沉煙的心情登時平和下來,一面笑着打疊剛收到的衣物,一面話着家常:“都這晚了,親家夫人怕是緊着用什麼東西,巴巴打發人出府去,便是取了來今兒也過不來了,好歹明兒天亮才行。”
“那想來有事吩咐人回去吧。院裡的人都吃過飯了不曾,叫大家早些歇,今兒都累壞了。”她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很快溫婉得繼續說着。
“奴婢都吩咐下去了,今晚讓奴婢值夜吧。外頭有云碧與含秋照應着,不會出事兒的。”她說話之時,紅色的耳墜子輕輕搖曳,越添溫柔端莊。
風荷起身走到牀邊,自己褪了鞋,笑道:“那敢情好,這裡有青鈿服侍我歇息,你先去梳洗着,回頭過來。”
沉煙把手裡的衣物交給鋪完了牀的青鈿,笑着去了。
夜深,燭影搖紅,沉煙亦是穿了寢衣,掌着一方小燈進來,讓青鈿梳洗了直接去耳房,自己立在牀沿邊,與風荷小聲道:“葛大娘的女兒看到有面生的媳婦從陸家出來。照理,今兒剛發生了事,知道的都是咱們府裡自己人,外人沒有那麼快得到消息。不過葛大娘的女兒打小在府里長大,連她都不認識那就不是咱們府裡的人了,卻不知是誰這麼快的消息?”
風荷歪靠在秋香色的迎枕上,皺了眉:“我就說這個陸家的不對勁,那個媳婦子想來是重要的人物,若能找到她就好了,又不能驚動了她,還得暗暗去訪察。”
“少夫人,咱們如今都出不去,叫誰去打探呢?”除了這幾個心腹,其他人沉煙都有些信不過。
“這個倒不需操心,很快就會有人來的。”風荷淺笑,捋了捋撫在面上的鬢髮。
“少夫人是指……奴婢明白了,還是少夫人想得周全。”她終於放了心,少夫人一早就作了打算,那就不用怕了。
是夜,杭家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入睡鄉。譚清偷偷翻入後園,直奔凝霜院。這個時辰,是人最疲倦的時候,守門的婆子東倒西歪,沒有幾個還有精神顧及周邊的動靜。少夫人是閨中女流,一屋子都是女人,難道還怕她們半夜溜出去不成,是以她們的任務主要是守着白天。
譚清在她們不遠處的地上扔了一塊小石子,發出輕微的響聲,婆子們混不當回事,繼續歪着。譚清從側面攀上一棵樹,一躍跳到圍牆上,輕輕落在院子裡陰影下,然後貓腰尋到風荷的臥室,他知道大致方位。
窗外有風吹動樹枝發出的吱呀聲,風荷猛地驚醒,她一直沒有睡,今兒的風不算大,是不可能吹動樹枝的。還沒等她吩咐,沉煙已經迅速披了衣服起身,輕輕開了窗,譚清知道事關重大,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一個翻身落在屋中地上。
彼時,風荷在睡袍外加了一件薄紗的披風,鬆挽了頭髮坐在美人榻上。
譚清略略一掃,趕忙低頭對她行了一個禮,眼角的餘光能看到紅燭投射到她身上映在地上的身影,單薄而窈窕。
“譚侍衛,不必多禮,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她的聲音在深夜裡有甜美的溫柔,讓人舒心而安然。
譚清搖頭正色道:“保護少夫人是小的職責,這一次都是小的疏忽置少夫人於險地。事後還請少夫人責罰,小的今日下午去過曲少爺那裡,曲少爺說少夫人有什麼要做的只管說。”
風荷本來不想把這事讓曲彥知道,但她明白這個時候她確實需要幫助,以她一人之力根本騰不出人手來,點頭應道:“多謝你爲我費心。這根本不關你的事,你在外院,哪裡知道內院這些事。如今真有事情要你幫忙呢。”
“少夫人請吩咐。”他當日被派來保護少夫人時,是有那麼幾分不樂意的,後來也不知爲了什麼,當少爺問他是願意繼續留在風荷身邊還是回去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地留了下來。雖然,這麼久的日子,他一直被閒置在外院,可他從來不抱怨,風荷沒有命令就表示她安全,如果她有需要自己的時候,那就是她有麻煩了。
“你有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不被人發現你,因爲我要你去五少夫人院裡,暗中監視她的母親。如果不行千萬別去,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險。”風荷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強人所難,譚清武藝是好,可是那麼多人的地方,怎麼能做的不被人發現呢?
譚清回想了一遍杭家的地形,這些他都在暗中探訪過了,他知道蔣氏的院落是流鶯閣,那裡有個小花園,小花園裡有幾顆樹頗高,應該能藏人,而且能望到院子裡邊的動靜。他再喬裝一番,應該不易被發現。
他恭聲應道“少夫人放心,小的會辦好的。”
風荷起身,上前幾步,正對着譚清,和緩說道:“若是不能爲我洗刷冤屈,你到時候就離開這裡,千萬別連累了你。”
譚清慌得擡頭看了風荷一眼,立刻退後一步,語氣有些急迫:“不,少夫人在哪譚清就在哪,保護少夫人是譚清的職責。請少夫人容許譚清放肆。”
哎,風荷最不願的就是拖累別人,可是這一個一個的,終究還是被她拖累了,沉煙幾個就算了,她們是無論如何不能撇清的,只是再連累譚清卻不是風荷所願了。她默了半刻,重新帶了笑道:“我不過說說而已,你別放在心上。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託表哥幫忙,還得您去給我傳個信,讓表哥派人盯緊了王府下人陸家五嬸,不能讓她出事。”
譚清居然笑了,連連點頭,風荷又吩咐了他幾句小心行事,便送走了他。
第二日一大早,昨日輔國公夫人遣回去的幾個婆子就來了,手中攜了大大小小几個包袱,好像裝着衣物之類的。
五少爺陪着蔣氏在內房,蔣氏比起前兩日稍微平靜了些,夫妻二人說着體己話。輔國公夫人坐在花廳裡,身邊伺候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蔣氏跟前的趙嬤嬤,還有一個則是剛進府的婆子。
那婆子不知說了什麼,戰戰兢兢的,輔國公夫人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手指握成拳,盯視着那婆子低聲喝道:“你說得都是真的?”
婆子越發害怕,哆嗦着身子,小聲應道:“奴婢說得句句是實,幾家藥鋪的大夫都被請到府裡去看過了,大家說得都一樣,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這還是老爺親自看着的,老爺說,他先去上朝,下了朝再過來,囑咐夫人暫時壓下此事,從長計議。”
輔國公夫人似乎受到強烈的刺激,不可置信的站了半晌,頹然坐倒在椅子裡,手指掐着桌案,案上擺着一盞燕窩粥,沒有熱氣,瞧着不大新鮮的樣子。她的目光轉到燕窩粥上面,隨即回到趙嬤嬤身上,沉聲問道:“你確定柔玉用的是這一盞?”
趙嬤嬤長鬆一口氣,跪倒輔國公夫人腳下,一字一句說道:“老奴可以對天發誓,少夫人用的絕對是這盞,那一份,老奴從來不曾拿到過少夫人眼皮子底下。當時,老奴聽聞那邊的消息,心中害怕,就把那份送了上去,沒想到果真有問題。老奴一直想要找機會告訴少夫人,只因少夫人身子太弱心情受激,不敢與她說,後來幾次想要說出來,都沒有尋到合適的機會,沒想到弄成這副樣子。”
沒有,沒有,爲什麼柔玉還會掉了孩子呢?莫非是天意?不可能啊,這都五個月了,孩子早就穩定了,沒有意外怎麼可能會沒了呢?如果這樣,那,事情就有問題了,柔玉那裡還是先瞞着,不能叫她知道了。四少夫人,老爺讓我暫時壓下此事,從長計議,是不是想將計就計,替柔玉除去了她呢。這樣未嘗不可啊。
輔國公夫人不知道想了多久,終於擺手命那婆子下去:“你下去歇着吧,今日之事一個字都不得漏出去,不然別怪我不念這些年的情分。”
婆子嚇得發怵,慌忙保證,然後急急退下了。
趙嬤嬤望着她的背影,時而看着輔國公夫人,夫人的意思她猜到了幾分,當時自己就是存着這個心,纔沒有立即說了出來。好不容易尋到機會與夫人說了,總算證明自己的清白,夫人估計是要藉機殺人了,那位四少夫人,絕對留不得啊,不然就會成爲心腹大患。
輔國公夫人輕輕扶着她起來,什麼都沒有說,而眼裡的警告意外相當明顯,趙嬤嬤自然看得懂。
午後,王爺與輔國公一同回來,還帶了一個人,作夥計裝扮,身上有濃郁的生藥味,看着很是害怕膽小的樣子。
很快,杭家人口再一次齊聚正院,風荷也被請了過來,說不好聽一點,應該是押了過來。
地上跪着的人是個年輕的男子,比杭家的小廝長不了多少年紀,只是看着沒有王府下人那份氣勢,小心翼翼,彷佛能聽到他發抖的聲音。他穿了一身青布衣衫,都是下等的貨色,洗得有些發白。
風荷從他身邊經過時,聞到熟悉的藥味,她頓時面色大變,這一手來得好快啊。
太妃坐在上首,沉默不語的看着走近前來的風荷,有無力感漫上心頭,這些年,王府的事越來越不在她掌控中了,這個人,又是誰弄來的,她可不相信輔國公那番說辭。人來得太快,使她更加懷疑,可是依輔國公的性子,不會做出什麼收買之類的事情來,那樣的把戲太容易看穿了,難道這夥計說得都是真的不成?她不信。
王爺的臉色比昨日還要沉鬱,指着風荷身後幾個丫鬟對那夥計道:“你認認,這裡邊哪一位是你認識的?”
夥計磕了一個頭,誠惶誠恐得擡起頭,對風荷身後的幾個丫鬟認真看了一遍,終於在看到含秋的時候,眼睛一亮,指着含秋快速的說道:“正是這位姑娘,就是她,那日在咱們藥鋪裡問了些街上的情形,然後抓了一味藥,那味藥以紅花爲主。小的一時好奇,就隨口問了一句這位姑娘要這麼多紅花作甚,這位姑娘說是她家中有個姊妹不小心摔了,扭傷了腿,用點紅花活血化瘀,好的快些。”
夥計的話未說完,衆人的目光就全部集中到了含秋與風荷身上,有叫人不得不承認的威壓。一時間,屋子裡鴉雀無聲。
風荷冷冷掃了夥計一眼,嚇得他禁不住低垂了頭,不敢再看。
王爺待他說完,衝含秋喝道:“說,這個夥計說得是不是真的?是你去買了紅花?”
含秋不動聲色站了出來,向上首行了一禮,語氣平靜:“奴婢從來沒有買過什麼紅花,奴婢當時只是詢問這位小哥他們隔壁那家酒樓幾時倒閉的,當時生意如何,但奴婢沒有買任何東西。”
“她撒謊,她明明買了,而且還賞了小的足有一兩大的一塊銀子,說是給小的打酒吃。小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方的主顧,捨不得花,那銀子還留在身上呢,這不是。姑娘,難道你不認識這兩銀子了。而且,咱們藥鋪裡的賬本上清清楚楚記着,當時就是賣給了這位姑娘一味藥,小的都帶來了。”他越說越鎮靜,從袖裡掏出一本泛黃的賬冊,周嬤嬤上前接過了。
太妃翻到了那一頁,確實有一筆關於紅花的生意,日期時辰幾乎都能對的上。王爺亦是看了,輔國公也看了,在太妃的示意下,周嬤嬤把賬本呈到風荷眼前,風荷就着周嬤嬤的手隨意翻了幾翻,沒有細看,只是對周嬤嬤點了點頭。
賬本做得不錯,幾乎能以假冒真,連記錄的筆跡都不是同一個人的,像是藥鋪裡不同掌櫃記下的,可惜紙張雖然泛黃,但一看就是新謄抄上的,不然不可能每一頁都是一樣的新舊。日子久的比日子近的難道沒有更舊一些?
不過,除了風荷,其餘不少人已經相信了夥計的話,更看到了這樣明確的證據,哪裡還有懷疑,輔國公夫妻當即要求王爺給他們一個交代。蔣氏再一次嗚咽起來,但沒有開口。
王爺真的有些糊塗了,如果說這事不是風荷做的,爲什麼所有證據都那麼巧合得指向她,難道是有人在暗中陷害,那這人的手腳也太快了,居然連生藥鋪那裡都串通好了。如果說是,他又有些不確定,他直覺認爲風荷不像是這麼笨的人。
王妃這次卻是不肯再賢惠小心了,她站了出來,看着王爺的眼睛,認真問道:“難道這麼多人證、物證,在王爺眼裡都不算什麼嗎,都敵不過老四她媳婦一句不是嗎?天下哪有那麼傻的人,做了壞事會滿口認賬,王爺爲何不信證據,而偏信老四媳婦呢。不是妾身與老四媳婦過不去,而是這麼多證據都表明了是她,叫妾身不得不信。
王爺,還是在你心裡,老四與老四媳婦真的比小五、小五媳婦要重要很多,小五的孫子難道就不是你的孫子了,你就不心痛他的無辜。妾身進門這些年來,自問事事處處爲王府着想,可是小五與他媳婦是我嫡親的兒子與兒媳呀,你怎能讓我眼睜睜看着他們受了委屈而不聞不問,妾身便是再賢惠都做不到。
小五媳婦還在牀上躺着,小五這幾日都像變了個人似地,這些於王爺而言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即使王爺不在乎,好歹看在國公爺的份上,給小五兩口子一個交代。不然長此以往,這府裡還有什麼規矩,還有什麼對錯,都由着自己胡來算了。”
她像是氣極了,中間停頓了兩次,一口氣上不來的樣子。面色青白,眼圈又黑又濃,不復往日的光彩熠熠,看着王爺的目光裡有失望有不甘有傷心。
王爺被她說得又羞又臊,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確有處置不當的地方,傷了小五兩口子與王妃的心。但他心裡,還是禁不住問自己一句:真的證據確鑿嗎?
不過,此情此景,王爺只能說:“把老四媳婦帶下去,等本王與太妃娘娘商議之後再作決定。”
大家都以爲這一次四少夫人是徹底完了,伺候的人手腳利索不少,上來就要拿人。太妃欲要喝止,卻不能,那樣就真的如王妃所說偏心了。至少還有機會,王爺沒有一口就說了處置的結果。
幾個婆子都是王妃手底下的人,上來就要去揪風荷。
門外傳來震天的馬嘶聲,七八匹駿馬居然直接衝進了王府正院,來到了正房。
一身黑衣的杭天曜躍下駿馬,鞭子一甩,朗步跨了進來。隨即,有六個同樣黑衣的人整齊劃一跳了下來,他們身後卻有一個白衣飄拂的男子,是永昌侯府小侯爺——韓穆溪。
“我今日倒要看看,誰敢動我娘子一指。”他滿面風塵,眉目間全是陰鬱沉怒之色,聲音低沉喑啞,有強忍着的忿然。背對着陽光,能模糊看到他青黑的臉,有稀疏的鬍子茬,高大的陰影投射在地上,如一張巨網。
風荷忽然發覺自己喉頭髮緊,有想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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