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親王府裡,王爺到底敵不過王妃的氣焰,決定不再管世子妃的死活。美人兒是重要,但沒了還有別的,若是惹惱了王妃,可能他的麻煩就真個大了。對世子而言,是想立時就把世子妃給休了,畢竟一個男人的尊嚴擺在那裡,這分明是要他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見人,他已經多日不曾出府過了,怕看到別人同情笑話的目光。
如此,王妃要求把世子妃浸豬籠一事已經無人能夠抵擋,她壓根都不接見輔國公夫妻,表明了不再認輔國公府爲姻親。
輔國公夫妻心急難耐,偏偏尋不到別的法子。本就心急,眼下王妃、王爺、世子爺俱是避而不見,談何爲世子妃說情。
他們親朋好友是不少,但發生了這件事還有誰敢見他們,生怕自己也被人當做那種不正經道德淪喪的人。兩夫妻倆沒有辦法,若是不管這個疼愛了幾十年的女兒又捨不得,而且若是世子妃當真被浸了豬籠,對蔣家的聲望只會再打個折扣。不爲別的,爲了餘下兩個女兒,他們都要勉力一試。
蔣氏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心裡深知是自己姐姐的錯,但骨肉之情擺在那裡,由不得她坐視不理。冷靜下來之後,她還是想救了世子妃一命的。
這件事,杭家當天不過半個時辰就知道了,當然不是風荷或者蔣氏彙報的,自有好事的人來知會了杭家。而那時候,無論是風荷還是蔣氏,都沒回府呢。
一回府,風荷就被太妃喚了過去,連生病的王妃都在。
問了一些順親王府的詳細情形,兩人就閉口不語了,半晌問道:“你五弟妹呢,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風荷顯得有些尷尬,輕聲說道:“媳婦與四爺回來前到處找五弟妹,可不見她人影,後來問了車伕才知她已經先走了。這個時候還未回來,或者是路上被耽擱了,或者是回了國公府吧。”
二人一想便知蔣氏趕回去給孃家報信了,這也無可厚非,只是應該事先讓人與風荷說一聲,也不會讓人去找她,還是思慮不細的緣故。但那個結果眼下,她一時慌亂也是有的。
“你們累了一日,先回去梳洗一番吧,晚飯也不用過來了。”太妃依舊笑眯眯的,不露出任何不滿或者惱怒的樣子來。
當然,世子妃此事對杭家不可能沒有一點影響,兩家可是兩姨親呢。杭家要想撇乾淨那是不大可能的,但杭家牽連不大,畢竟那是順親王府家事。
……
風荷心事重重得去了靈堂,馬上就是蔣氏的五七了,她上了一炷香,吩咐了幾句五七的安排,就一個人坐在隔壁的靜室裡閉目養神。杭天曜又進宮了,他最近進宮的次數頗爲頻繁,聽說王爺最近也時常到了很晚纔回來,是不是朝堂上的風雨已經起了。
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麼,這個皇位當真有那麼好,一個個不要命般的去爭去搶,不顧一家子老小,還要連累親朋好友。
幸好自己家中董老爺告老了,不然以他手中的兵權必然會被人利用,現在只有哥哥一個在六部爲官,還是個低品的,想來不會被牽涉進去。就只王妃這頭麻煩,她是魏平侯府出身的人啊,而魏平侯府一向被認爲是太皇太后一黨的,杭家再受器重,難免有些官員要拿這個說事。罷了,這些事自會有杭天曜去操心,自己懶得搭理。
靈堂裡傳來紛沓的腳步聲,然後是丫鬟的請安聲,是丹姐兒來給母親上香了。風荷算了算時辰,今兒似乎比平兒略晚一些。
丹姐兒慢慢能夠適應蔣氏已死的事實,雖還有些悲傷,但大面上差不太遠。她大概是聽說風荷在隔壁,忙過來給她請安。
“四嬸孃,你來得好早。”她穿着素白的衣裙,兩鬢只有米粒大小的珠花,整個人顯得清新雅緻。
風荷攜了她的手上炕,蹙眉問道:“小手怎麼這麼冰,衣服穿得少了嗎?”她說着摸了摸丹姐兒身上,還好,挺厚實的。
丹姐兒只是平靜得回道:“路上過來時,庶母忘了帶手絹回去取,我便等了她一等。”莫氏尚未被扶正,是以丹姐兒叫的是庶母。
莫氏是隨丹姐兒一起進得屋,進來之後請了個安,就一直站在地上服侍着。
聞言,風荷緩緩擡頭掃了她一眼,沉聲說道:“二夫人也坐吧。姐兒是尊貴人,年紀又小,身子本就嬌弱些,何況最近勞神傷身。二夫人倘若忘了什麼東西,只管讓丫鬟回去取,何必親自回去呢。即便要回去,也可以先把姐兒送了過來,倒不該讓姐兒冒着清晨的寒氣等着。如果姐兒有個什麼,怕是二夫人也擔待不起吧。”
十一月初的天氣已是真正的冬天了,尤其是清早起來,冰冷的風吹在面上激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而丹姐兒守孝中,那些大毛的皮子的衣物又不好上身,至少也要出了七七方好,餘下棉衣究竟抵擋不住多少寒冷。
一般庶女在孃家能被嫡母器重,或者是她太蠢笨,或者就是她太有心機。可惜,風荷發現,莫氏並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她更有可能從前有些心機,後來被莫夫人發現了,故意將她帶在身邊,對她極好,反而消磨掉了她的防備之心。
太妃選擇莫氏的確是用了心的,另外兩家的小姐都是嫡出,她偏偏不選,就是看中了莫氏。莫氏作爲庶出小姐,再受嫡母看重,也改不了她是庶出的出身,何況莫夫人是否真心疼愛她實在有待商榷,不然爲何不在她出嫁前將她正式收到自己名下呢,那樣莫氏至少是正經的嫡出。
自從進府,莫氏最怵的一個人不是王妃,不是太妃,也不是三少爺,而是眼前這個四少夫人。這個女人太不簡單,甚至可以說是一段傳奇,任何一個女人能活到她這份上就不是旁人敢輕視的了。而莫氏,最怕的是風荷的不怒而威,她平緩的語調總是讓她心驚肉跳,似乎她一點點小小的念頭都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只是懶得去戳穿她而已。
而她在幾次試探中發現,她的夫君三少爺,對一個弟妹插手自己院裡的事竟然一點都不反感,她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按理說,三少爺與四少爺是存在利益衝突的,這一點,沒人教她都懂,而爲何三少爺會放心把院裡的事交給一個對手的妻子呢,她百思不得其解,越發膽戰心驚起來。
風荷一問,她不敢做任何辯駁,只是小心的認錯。
風荷也不欲與她過多糾纏,撂下了這個話題,與丹姐兒細細說着五七的規矩。
兩人正說着,卻看見丫鬟急匆匆跑進來,原來是王妃那邊出事了,不是別的事,而是蔣氏。
話說昨兒夜裡,蔣氏得到順親王妃要在三日後把世子妃浸豬籠的消息,嚇得她差點昏死過去。世子妃是長姐,對蔣氏可謂愛護有加,蔣氏到杭家之後也不少爲她出謀劃策,也因着大蔣氏世子妃的頭銜爲小蔣氏在杭家博得了更多尊重。
世子妃真被施以浸豬籠的酷刑,不但蔣氏一族臉面全失,她在杭家再也休想擡起頭來。她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世子妃偷情,只要順親王府不出面證實,時日一久,大家也會漸漸淡忘,蔣家的臉面勉強算是留了一點。浸豬籠卻是向全天下宣告了世子妃偷情的事實,世子妃生死難辨,而蔣家其他兒女也會受到極大的連累。
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姐姐,蔣氏都要想辦法救世子妃。而她的辦法只有杭家,杭家品級比順親王府低了半級,但手握實權,如果杭家去說情,或者順親王妃能改口也說不準。
蔣氏至今仍是一個兒子媳婦,她卻是不能代表杭家的,她清楚王妃足以代表杭家。這幾日王妃的態度已經讓她感覺到了,顯然王妃對世子妃一事是相當不滿的,連帶對她都不大親熱。而夫君五少爺,與他的爭吵還未和好,發生世子妃事情後,也僅僅是來自己跟前問了一句,就沒了下文。
蔣氏其實是想差了,五少爺是想通過這次的事讓蔣氏服軟,知道這個家誰纔是真正的主宰,而蔣氏以爲五少爺薄情寡義,壓根不理會她的孃家。
最終,蔣氏沒有選擇請五少爺幫忙,而是自己去向王妃求情。
大清早的,王妃剛服侍王爺出門,不及吃早飯,就聽說蔣氏來了,暗暗冷笑。她也不是那等重面上規矩的人,蔣氏進門不久,就免了她每日的伺候,而蔣氏當真不曾來服侍過她一日,請安都到了她用完飯的時候。相比起來,風荷都比她稍微恭敬些。
今兒來這麼早,左不過是爲了給自己姐姐說情,讓自己出面。她也不想想,世子妃犯得不是一般的錯,扒灰那樣的罪名壓下來,不死也得掉層皮,何況有個那樣厲害的婆婆,她還敢那樣,分明是自己不想活了。憑什麼讓自己拋棄臉面,上順親王府受那個罪呢,如今誰不是躲着遠一點的。蔣氏倒好,她難道不知這樣對她的聲名是極大的連累嘛。
事到如今,王妃的確有幾分後悔替自己選了蔣氏,當初太妃不大樂意,還是她執意堅持的。早知今日,她寧願要一個小門小戶的兒媳婦也不敢把蔣氏迎進門,以至於今兒連兒子的臉面都被搭進去了。先是輔國公夫人傳出善妒虐待婢女的傳聞,再是世子妃的醜聞,眼下的蔣家不但不能爲兒子帶來半點助益,反而是不小的拖累。
任憑誰有這樣的岳母、姨姐,在外面都是被人笑話的,看兒子就知了,近來都不敢出門,生怕有人當面問出不堪入耳的話來。
蔣氏惴惴的,給王妃請了安,王妃也不問她來意,也不與她說笑,單問道:“用飯了嗎?我正要用呢,你陪我一起用一些吧。”
蔣氏自然不敢說一個不字,強笑着應道:“媳婦正是來服侍母妃用飯的。”
王妃扶着丫鬟的手坐了下來,讓蔣氏坐,蔣氏情知自己來求人的,忙着獻殷勤,只在一旁佈菜,口裡說道:“媳婦先伺候母妃用完了也一樣。”
“隨你吧。”王妃不再堅持,一個人靜靜地吃了起來。
細瞧蔣氏的面容,發現她這幾日簡直變了個人似的,憔悴異常,眼角濃重的黑眼圈,胭脂水粉都遮不住,皮膚晦暗,不復往日的白皙,明顯是夜間沒有歇息好的緣故。身上只穿着家常的絳紫色大襖,沒了往日的嬌豔傲氣。
王妃心裡解氣,終究是兒媳婦,總不能休妻另娶,便想趁機點撥她一番,免得她胡亂行事給杭家惹了麻煩。
待王妃用完飯,蔣氏胡亂吃了幾口,就不要了,沏了茶獻給王妃,說道:“這是母妃愛吃的碧螺春,母妃嚐嚐媳婦的手藝可還行?”
王妃撇着茶盞上的浮末子,並不去吃,擡頭掃了她一眼,慢條斯理說道:“你進門兩年,我是一直拿你當親閨女待的,小五是我長子,我心裡念得不過是你們和和樂樂過日子,大家瞧着也歡喜。做妻子的,左右要以自己夫君爲重,所謂出嫁從夫就是這個理。相夫教子,說得不過是先把夫君伺候好了,再好生教導孩子,其他一切都是小事,有了功夫再說。
你們年輕夫妻,偶爾小打小鬧也是人之常情,母妃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會偏幫着自己兒子。不過嘛,你是我兒媳婦,我是拿你當自己人待的,有什麼說什麼。男人納妾是古來有之的規矩,小五亦是不可能例外,咱們做正室的不比妾室,要大度得體,講究賢惠。我想你是大家裡出來的小姐,這些不用我多說,你心裡都明白得緊。”
她每說一句,蔣氏的臉就白了一層,到最後比白紙還白,毫無血色。
她爲自己姐姐說情的話一個字還不曾出口,王妃就是這麼長篇大論的教導了,而且話中意思是要堵死了她,不准她開口。什麼夫君爲重,不過是責怪她沒有顧好自己的夫君光顧着孃家的事情了,什麼賢惠大度,是指責她苛待綠意了,蔣氏的心一點點涼了下來。
以王妃的聰明,必然猜到她想來說什麼,而王妃一個字都不提她的姐姐,一味教導她做人媳婦的規矩,這是不讓她管孃家的事了。
她的理智還在,明白王妃說得一切在理,可那是她的親姐姐,難道叫她眼睜睜看着她被浸豬籠而不管不問嘛。她做不到。
蔣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滿心的愁怨不滿,聲音低迴:“母妃,媳婦知錯了。媳婦往後都會照母妃說得恪守爲人妻子的職責的,但是……”
她話未說完,王妃已經打斷了:“什麼錯不錯的,一家子人不說這些,往後你與小五和和美美的就好了,再早點爲我生個大胖孫子,母妃就知足了。”
不提孫子還好,一提根本是在往蔣氏心口上撒鹽呢,她流產失子,更難過的是幾年內都不會再有孕了。如果五少爺對她一如既往還罷了,總會有孩子的,可是五少爺對她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再這樣下去,只怕她在這個府裡連一個通房丫頭都不如了,她不由慶幸當日讓綠意服下了那個藥。
“兒媳記住了。母妃,兒媳想……”不管王妃願不願意幫忙,她都要把話說完,不然她如何對得起一直疼愛她寵溺她的姐姐。
蔣氏這般不識擡舉徹底激怒了王妃,她說這些無非是要蔣氏打消那個念頭,顯然蔣氏半點沒有聽進去,還在一心一意念着孃家那些醜事。而且明知尊長不喜,還糾纏於這個話題,簡直就是不孝。
王妃冷冷哼了一聲,沉聲道:“你先下去吧,我這裡要打理家事了。”這個媳婦不聽教導,就別怪她翻臉。
這句話,對蔣氏而言無疑是致命的打擊。她心裡開始怨恨王妃了,當初王妃多麼疼愛她,還不是看重了他們蔣家的權勢,如今蔣家只是遇到了一點小麻煩,王妃就待她這般,這不是過河拆橋嗎?虧得她以爲王妃是真心對自己,原來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家裡纔出了點事,王妃就對自己冷眼相向了,那她往後還要怎麼過下去呢?
蔣氏不服。她好歹是國公府出身的小姐,嫁到杭家也不算太過高攀,王妃憑什麼這麼對她。別人踩她,背後議論她也罷了,王妃好歹是她嫡親的婆婆,爲何也這般作踐她,把她看得連風荷都不如了。若是真心拿她當兒媳婦待,難道讓她做出不孝的舉動來嗎,不管孃家,這是誰家都沒有的規矩啊。
蔣氏不顧王妃刷得冷下去的臉色,咬牙跪在了地上,輕聲泣道:“母妃,兒媳自進門,母妃對兒媳那是沒的說的,兒媳自知年輕糊塗,但請母妃不計前嫌,救救我姐姐吧。兒媳知道姐姐有錯,但罪不至死啊,還請母妃幫忙勸勸順親王妃,饒了姐姐一命吧。兒媳往後一定什麼都聽母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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