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覺得,對於這個隔母的小姑子的婚事,她還是不要搭理的好,一個不好就得兩頭不討好,她何必呢,何況,王府多少長輩,輪不到她來說話。但太妃傷心,她總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多少勸上幾句:“祖母,你疼愛孫子女是大家都看得真真的,不過正如祖母所說,五妹妹有父王母妃,他們心中自有決斷。小侯爺的身子只是傳聞,究竟如何還要母妃發話,咱們想的不過是五妹妹過得好罷了。”
“你說的何嘗不是。你母妃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何必要我這麼個老婆子到處出頭呢。說起來,瑩兒確實不小了,是該好好相看相看了,再兩年也就要出門了。”太妃不由頓了頓,她老了,一切還是交給小輩們去張羅吧,她只管守好了老四與他媳婦就好。
見太妃心下放下了此事,風荷又引着她說笑了幾句,屋子裡的氣氛漸漸好了起來。
偏偏接下來府裡事多,不是這家王妃誥命大壽,就是那邊誰家公子小姐大婚,王妃忙得腳不沾地,太妃一直沒有機會與她說起。
一日晚間,風荷與太妃用了晚飯,兩人拉了三夫人周嬤嬤打馬吊玩兒。太妃手氣極佳,一會子風荷就輸了一吊錢,便鬧着不玩了:“哎喲,我再不敢玩了,連財神爺都看顧祖母,瞧瞧,這一頓飯功夫,我的銀子就全進了祖母的箱子,再玩下去明兒連買個胭脂水粉都要求祖母施捨了。”
“端惠,快給我擰你們少夫人的嘴,財神爺都來了,財神爺會看上你這幾個小錢。”衆人大笑,太妃拍着桌子叫端惠。
端惠亦會湊趣,果真上前掰着風荷的肩膀道:“少夫人,這可是娘娘的令,你好歹疼疼奴婢,別讓奴婢不得交差。”
風荷笑着躲開,起身繞到三夫人身後,喚道:“三嬸孃,你快救救我吧。祖母調教的人兒,一個個人精,我若不給她打那就是不疼她了,我還得巴巴送上去給她打了,那纔是體貼下人的好主子呢。”
“你呀,怨不得母妃疼你,這一張嘴,我的心都軟了。要母妃饒了你還不簡單,讓你家沉煙去把你的體己都搬來,我保管母妃立時對你眉開眼笑的,明兒還要賞你好吃的呢。”三夫人愛憐得撥了撥風荷耳邊的碎髮。
“原來三嬸孃與祖母是一路的,竟是哄我乖乖拿銀子呢,然後祖母賞我一碗粥,我還感激涕零呢。”風荷歪在三夫人懷裡,揉着她的胳膊。
太妃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叫端惠去把自己房裡案上的黑漆小鎖櫃拿來,端惠抿嘴去了,一會子抱了一個簡單大方的小櫃子過來。也不等太妃吩咐,就自己掏出身上的鑰匙開了鎖,揭開上面的紫色絨布,屋子裡頓時金光閃閃,裡邊赫然一尊小金佛。
小金佛雕成彌勒佛的樣子,抱着自己肚子笑得嘴都歪了,異常精緻,衣褶皺紋都栩栩如生,足有兩三斤那麼重。
別人還沒怎麼着,風荷先就看的雙眼放光,笑嘻嘻抱起了小金佛,還直嚷:“真重,這值不少銀子,而且這麼好看,我喜歡。祖母,是不是賞給我的啊。”
太妃在她俏生生的臉蛋上捏了一把,笑道:“就是給你這個小氣鬼的,輸我幾個大錢,就要換我一個小金佛,真是會做生意。”
風荷一聽,也不欣賞了,趕忙包了起來,衝沉煙道:“你們幾個,別伺候我了,先把它送回去鎖好,路上小心,別叫人瞧見了。”
沉煙最是個會聽主子話的,連櫃子一塊端了,還笑着與端惠道:“好姐姐,借我們使使,回頭與你送回來。”然後行禮退下,生怕太妃反悔一般的。
太妃更是大笑,指着沉煙幾人的背影與三夫人道:“不愧是老四媳婦手底下的人,一個個把她們乖得。又不是什麼金貴東西,統共也值不了幾個錢,我不過覺得立意好一直收着,倒入了她的眼。”
“祖母笑話孫媳,孫媳可不是看重了那幾兩金子,孫媳是感動於祖母對孫媳的疼愛之心。祖母便是賞給一根筷子,我也要好好帶回去,心裡念想祖母的時候掏出來看看呢。”風荷正色說着,卻把一干人哄得越發笑起來。
“說什麼惹得母妃這麼高興,可見我們是來晚了。”這是王妃的聲音。今天是錦安伯老夫人的六十六歲大壽,因爲三少夫人是錦安伯家的女兒,兩家是姻親,看在三少夫人的面上走動還算頻繁。這不,王妃親自帶了三少夫人去賀家給老夫人祝壽,用了晚飯纔回來。
太妃幾人稍稍坐正了身子,與她們說起方纔之事,連王妃都看着風荷笑了,道:“人都說人與人相處要靠投緣,母妃與老四媳婦不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嗎?當日母妃興頭頭去宮裡求了賜婚旨意下來,自打老四媳婦進了門,母妃看得親孫女一般,老四媳婦也是真心孝順母妃,我算是相信了這句話。”
王妃可能喝了一點酒,面色比平時更紅潤一些,顯得光彩照人。
“你這麼一說恰解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初見到她便覺得眼熟討喜得很,沒想到合了這個說法。”看到站在王妃身後的杭瑩,不由伸了手笑道:“過來坐祖母身邊,玩了一天累不累?”
“不累,小姐們都和氣,下人伺候得也周到。”杭瑩乖巧的靠着太妃坐,笑語嫣然。
不過,風荷在擡頭的一瞬間卻看到王妃眼裡一閃而過的不悅,快得下一刻她都以爲自己看錯了,心下便有些懷疑。再看賀氏,進來之後除了行禮就沒有說話,神情比往日更恭敬小心幾分,難道在賀家發生了什麼事。
大家說了幾句話,依着往常的情形,王妃就會帶人告辭,但今晚似乎有些異樣,久久沒有說要走,一味笑看着大家說話,偶爾插一兩句。
風荷琢磨着,王妃應該是有事與太妃說,或者跟賀家有關,起身告辭:“祖母,孫媳怕那幾個丫頭毛手毛腳的碰壞了祖母的好東西,孫媳想自己回去看看。”
屋子裡誰都不是傻瓜,太妃亦是猜到王妃有話說,笑着允了,接着三夫人、賀氏一併告退,順便帶走了杭瑩。周嬤嬤回自己家去,端惠領着小丫頭守到了門外。
太妃略皺皺眉,嘆道:“什麼事?說吧。”
王妃語氣一如往常的恭敬,但語速稍快了一些:“母妃,媳婦聽錦安伯老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好似看中了五丫頭,特特問了些五丫頭的事,其中還兩次提到她的嫡孫。媳婦估計,他們或許會再來探咱們家的口風,應該不會太久。”
太妃輕輕哦了一聲,有些許驚訝,明明滅滅的燭火映出她眉梢眼角的小細紋,頭上的白髮愈加顯眼,有些許憔悴的意外。爲什麼最近都盯着瑩兒來了呢,雖說到了年紀,但大家似乎比預料的更加心急。永安侯府不說了,怎麼錦安伯府都湊了進來,他們家的身份配自己家是偏低了一些,按理不會這麼冒失纔對啊。
她看着王妃有點緊繃的臉色問道:“此事你怎麼看?”
“母妃,不是媳婦看不起他們家,實在是他們家的情形不太合適。一來,咱們家素日低調,但終歸是王府,國舅家,他們求娶咱們的嫡女有些,有些不合常理。二者嘛,他們府上的嫡子並非長子,聽說當年錦安伯夫人生了老三媳婦後一直不育,在他們老夫人的授意下,他們家出了個庶長子。
媳婦就瑩兒這麼一個女兒,原還想多留幾年呢,她性子單純,人情世故上比起她那幾個嫂子都差了不少,媳婦擔心她應付不了錦安伯家的複雜形勢。這件事情,老三媳婦似乎不知,媳婦也沒與她明說。母妃覺得,咱們應該怎麼辦呢?”其實王妃話中已經拿定了主意,這麼問不過是等太妃一句答應而已,她相信太妃不會打算把杭瑩許給賀家。
太妃有什麼看不出來的,而且她對賀家也不滿意,庶長子,嫡次子,日後這家裡怕是難以和睦,尤其他們家又非上層親貴。能與杭家嫡系結親的,多半都是王府、國公府、侯府,風荷與曲彥是例外。當年自己同意把杭芸許給曲彥,不但是看中了曲彥的人品才學,也看中了他們家人口簡單,更關鍵是皇后非常看好曲家,顯然曲家怕是被皇上列入了自己的陣營裡去。杭家此舉,算替皇上招攬了曲家,又爲女兒得了個好歸宿,還贏得一片好名聲。
她淡淡的敘述:“有一件事情,我沒得機會與你細說。前幾日,永安侯夫人來了我這,你是知道的,她其實也是來替兒子探瑩兒婚事的。他們家可說是門當戶對,可惜那位公子身子不大好,但礙着大媳婦,我沒有多說,你看着呢?”
王妃果然不知情,身子動了動,迅速擡眼看了太妃一眼,很快低頭斂聲道:“媳婦都聽母妃的意思。”她這麼說,並沒有完全放心,太妃待劉氏的感情她是一點一滴看在眼裡的,她有點擔憂,太妃可別爲了劉氏把女兒嫁給一個病秧子啊。永安侯小侯爺才命顯著,奈何身子不爭氣,不然可說是良配了。
“你呀,瑩兒是你親女,你望着她好是做母親一點心意,我還能怪你不成。何況我難道不是瑩兒的祖母,就不會爲她着想了。”太妃對王妃這一點最不受用,明明不樂意還是一副小媳婦的樣子,太妃還是喜歡爽快人的。
王妃有點誠惶誠恐,眼圈發紅,輕聲顫道:“母妃,媳婦沒有別的意思。媳婦是覺得對不起老大媳婦,她這十多年來不好過。”
太妃對這個回答可以接受,點頭讚道:“你有這個心就夠了,總不能讓瑩兒跟着受苦吧。其實,我另外看中了一個人,永昌侯府的韓小侯爺,風華正茂、才學出衆、品性良善,實在是瑩兒的良配。以韓小侯爺的年紀,理應婚配了,究竟卻不清楚。”
在聽到韓穆溪的時候,王妃眼中明顯一亮,她怎麼就沒想到,這果然是一個極般配的好人選。京城王孫公子中,韓穆溪絕對是口碑最好的一個了,家世清白,唯一的嫡子,讀書上進,騎射功夫不錯,而且不與誰家子弟特別親近,但從不得罪人。這樣的好苗子去哪裡找?他今年應該有十七八了,會不會早就定了親呢,王妃有點心急了。
太妃略掃了一眼王妃的氣色,就知她對韓穆溪是極滿意的。杭家與韓家是多少年的世交,兩家關係一直不錯,不然當年也不會爲老四定下韓家的小姐了,可惜那小姐福薄,不過若不是這樣老四就不能娶風荷,太妃覺得自己稍微有點邪惡。現在杭家與韓家也算姻親,五房老爺娶得就是韓家堂族的女兒,五夫人是永昌侯的堂妹,但這到底隔了一層。
如果韓穆溪娶了杭瑩,那這姻親纔是落到了實處,太妃不僅是爲孫女的幸福,更爲杭家百年之計。日後韓穆溪繼承侯爺位,韓家應該會更好纔對,什麼時候去韓家探探口風呢。
王妃瞧太妃不說話,只得主動提道:“母妃,咱們要不什麼時候請永昌侯夫人過來賞花,再過段時間園子裡的桃花就開了。”
“這不好,咱們家是女方,主動不得,想法子給他們遞個話頭,讓他們明白,自己來提親纔是正理。若是那韓小侯爺另有婚配,也不至於影響到瑩兒的清譽。”太妃想了想,這個事不能急,反正瑩兒年紀不大,女孩子出嫁前要拿拿身份,以免嫁過去被人看不起。
王妃立時反應過來,微微紅了臉,她今天是不是酒喝得多了,沒有平時穩重呢,看來酒這個東西輕易少沾。而且以她對韓家的瞭解,只要他們小侯爺沒有定親,對這件婚事一定是十分看好的,畢竟瑩兒在京城的閨譽不錯,又有杭家做靠山。
她訕訕地笑道:“兒媳莽撞了,母妃慮的是。此事要不要與王爺說一下呢。”
“自是要說得,也聽聽他的意思。咱們只知道內院之事,朝堂上的事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有他在外頭看着更好些,如果王爺都覺得好那必是可行了。”太妃對這個兒媳永遠存着一個隔閡,但不礙着她們表面婆媳和睦,尤其在兒女的婚事上,她對這個兒媳還是放心的,總不至於拿兒女終身幸福開玩笑。
太妃是祖母,雖然最疼的是杭四,可其他的也是她孫子女,她心眼裡都是一般疼愛的。
過了不幾日,永昌侯夫人親自下了帖子,請杭家一干女眷三日後過去賞花,說她們園子裡開了好大一片桃花,還叫夫人小姐們都去。
太妃與王妃接到帖子,都是笑吟吟的,看來韓家得到了自己家的暗示,主動出擊了。如果去韓家杭瑩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兩家的親事就能定下來了。不過,太妃與王妃又要顧慮着怎麼推掉另兩家的意思,尤其是永安侯家不好辦。
杭天曜說了短則十天半月的,可是這都過了大半個月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風荷有一點點擔心。
恰遇這幾日是春闈,董華辰要去赴考,她便打發了沉煙回董家給華辰送東西。“杭天曜”難得回來,直接去了純姨娘房中,風荷想了想,命雲暮去茜紗閣請了他回來。
茜紗閣一干人不由有些發愣,最近時日,少夫人與少爺幾乎碰面都做不識,今兒是哪裡不對,居然叫人來請少爺,難道是少夫人服了軟?大家有了一點看好戲的心情。
“杭天曜”小小緊張,對那幾個妾室,甚至太妃,他都能自如應付,他就是杵着這個少夫人,惹惱了她主子非得讓他好看不可。
風荷揮退了所有人,屋子裡只剩下他們二人,嚇得他後退站遠了幾步。
風荷好笑,指着椅子道:“你可是爺們,又不是下人,總不成站着與我說話吧。”
“杭天曜”摸了摸自己的頭,挪到了最遠的那個椅子上坐下,小聲說了一句:“多謝少夫人賜座。”
“他有消息說幾時回來嗎?”風荷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問道。
“小的看怕是一時回不來。”他小心翼翼瞄了風荷一眼,繼續說道:“照往常慣例,回來之前三天都會給小的傳信,這次還沒有收到信。”
風荷低頭沉思,杭天曜究竟有什麼秘密呢,連這麼下三濫的招都能想得出來,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她對守寡暫時不敢興趣。默了須臾又道:“如果得到他即將回來的消息,你要稟報給我,咱們這場戲還得演下去呢。”
“杭天曜”點了點頭表示清楚,是呀,總不能讓人以爲他們突然和好了吧,這得慢慢來。
“你挺聰明的嘛,常去純姨娘柔姨娘房裡。”風荷輕笑着,純姨娘單純,柔姨娘有孕,最不易看出來他的不對,若是端姨娘這樣從小伺候的就容易露出破綻了。
他聞言嘻嘻笑道:“都是主子調教的好,往後還要少夫人多多提攜。”
風荷笑罵道:“去吧,小心些,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
這次見面的結果是少爺對少夫人成見更深,也沒回純姨娘房裡,直接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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