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少了幾個丫鬟,一下子感覺冷清不少,都沒了往日的嬉笑打鬧聲。
小跑着回了房,風荷身上有些微的薄汗,黏在衣服上,膩味得很,她有些不悅,嗔怪得瞪了杭天曜一眼,撅嘴道:“你這麼急拉我回來做甚,你看看,才上身的新衣裳,又沒了。回頭要去五弟妹那裡,出了一身汗過去也不像,偏沒時間衝個澡。”她喜歡夏日,但不喜歡出汗,只是喜歡夏日黃昏的晚風,喜歡澄淨如緞子的夜空。
杭天曜知她怕熱,忙命小丫頭打了溫水來,自己揀了一把山水畫面的摺扇給她扇着,口裡問道:“還熱不熱,要不要再大一點?”他笑得比驕陽還要熱烈幾分。
風荷立時不熱了,反而發起冷來,杭天曜忽然這麼體貼定有緣故,別在外頭做了什麼壞事出來,等着自己去求情吧。風荷上下打量着杭天曜,眼神裡滿含着戒備,淺笑道:“爺今天與往常好似有些不同啊。”她一面說着,一面靠近杭天曜,在他肩上嗅了嗅,搖頭自語道:“沒有酒味啊?”
杭天曜被她可愛而迷糊的表情一下子逗得開懷大笑,雙手使力打橫抱起她,一連轉了有十來圈,直到風荷攀緊了他的脖子驚呼時才勉強停了下來。
風荷仍然害怕,天旋地轉壓迫着她,而她彷佛江中沉浮的小船,煞白了小臉,在杭天曜後頸上狠狠掐了一把,怒道:“叫你使壞,放我下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娘子要怎麼不客氣呢?小的任由娘子處置。”他越發得意,用力在風荷臉頰上親了兩口。
“小心我咬你啊。”風荷拼命瞪圓了眼睛,只是說出口的話很沒有殺傷力,倒像是撒嬌。甫一出口,她就後悔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到底捨不得,換了個方向往杭天曜臉頰上咬下去。這一口不輕不重,印上了淡淡的粉紅牙印。
看着杭天曜又惱又笑的表情,風荷自己先撐不住了,笑得軟到在他肩頭。淺碧色的夏衫輕薄順滑,因着風荷的手上舉捧着杭天曜的頭,就滑了下來,露出小半截雪白的玉腕,臂上戴着瑪瑙串,通透的紅,把一段玉膚襯得白而潤。
杭天曜被她笑得熏熏然,落眼在她皓腕上,喉頭髮緊,就將火熱的吻密集印在她臂上,繼而輕輕嗜咬吮吸着。
風荷略略受驚,倒沒有很躲,只是順勢揪着杭天曜的雙耳,嬌笑道:“幾天沒吃肉了不成?讓丫鬟給你上去,都餓成這般了。”
“娘子,你不說我竟忘了,我今兒都沒吃過東西,你快讓人給我送點吃的來,越快越好。”他說着,垮下臉來,委屈的嘟着脣。
風荷訝異,先不問他,高聲吩咐下人揀幾個熱熱的糉子,配上幾樣小菜送進來,才轉而心疼地問道:“早上叫你吃了東西再走,你說趕不及,一直到這回都沒用飯嗎?身子怎麼受得住。”
杭天曜抱着她久了,手臂有微微的痠麻,可捨不得放開她,索性抱了她一起坐到新換的錦煙蓉覃湘妃榻上,隨意地笑道:“這有什麼,幾年都這麼過來了。現在有了你,比起先時好了不知多少,至少衣食無憂。”
風荷聽得撲哧笑出了聲,仰起頭歪在他肩膀上,細細說道:“照你這麼說,從前你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不成,叫人聽了都要懷疑你是不是王府的公子哥兒呢。只是我彷彿聽人提起你花天酒地花錢如流水呢,跟你說得竟不像是一個人啊。”
她話音剛落,雲暮就領着小丫鬟送了吃食上來,風荷令她們擺在了小花廳,自己跳下榻來,挽着杭天曜的胳膊轉到花廳去,一面道:“既如此,今兒就讓我好生伺候你一番。”她忽得拍了一下自己的額角,懊惱地對杭天曜道:“瞧我,都忘了,五弟妹那裡怕是離不了人呢,祖母如何還不回來啊。”
杭天曜愛憐的在她額角上揉了揉,嗔道:“管她們作甚,前兒是怎麼對你的,你倒是不記仇啊。姑姑只怕有不少話與祖母說,一時半刻是回不來的,你不拘使哪幾個婆子們在那伺候着就夠了,反正她們有體己話說呢。你去了反不便。”
“話雖這麼說,到底是世子妃娘娘,太過簡慢了也不是我們莊郡王府待客的禮數,回頭母妃回來也會怨我不懂事。”她抿了脣,眉心皺了又展開。她不是怕王妃,而是身爲王府僅剩的主子,她不能不擔起事情來,倘若蔣氏那邊出了事,她亦不能推了責任。
“那你陪我吃了再去吧,看着你我才能吃得香,不然沒胃口。”杭天曜並不動筷,拉了拉風荷的衣袖。
風荷知他是故意如此,便暫時拋開蔣氏那邊的情形,笑着替他夾了一塊糉子喂到他脣邊,還道:“行,你是大爺,我都聽你的,巴巴得把我拉了回來就是指望着我服侍你呢,我哪豈敢不盡職。出去了一整天也不知去哪兒鬼混了,都沒與我說一聲,這回倒想起有我這麼個人來了。”
杭天曜嘴裡被她塞得滿滿的,好不容易嚥了下去,忙灌了兩口茶入肚,點着她鼻子笑語:“小沒良心的,人家爲你忙活了一天,就得了你這麼句話,看我得閒了怎麼收拾你。”說完,他又迅速吞了半個糉子下去,狼吞虎嚥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吃穿不愁的王府子弟。
“哦,那我倒要聽聽,你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可沒這麼容易糊弄過去。”風荷笑看他的吃相,時而給他加點茶,溫婉得如所有普通的貴婦妻子們。
“什麼叫做糊弄,我幾時哄過你不成?明兒你就知道了,現在可不能說與你,”他不失時機捏了捏風荷膩白似玉的粉頰,有簡單的滿足,隨即收了嬉笑之色,正色問道:“順親王府的世子妃待你如何?你小心些,人家那可是真正的皇親國戚呢。”
他臉上的嘲諷之色一閃而過,卻沒有瞞過風荷的眼睛,同樣認真應道:“我省得的,五弟妹與我是妯娌,一家子人沒有什麼不能說開的,可世子妃不同,身份尊貴,我有一星半點的不敬就是冒犯皇親了。我上次也曾見過她一次,就覺得她與五弟妹不像,方纔說了幾句話,發現真是個寬容和善的娘娘呢,難怪能嫁入皇家。”
杭天曜吃得幾分飽了,放下筷子,喝了一碗湯,譏笑道:“可不是嘛,京城誰不知順親王府的世子妃娘娘是個和善大方的人呢,雖然出身國公府,卻比那許多王府出來的郡主們都要知書達理。對了,這月下旬,照規矩,順親王妃會舉辦一次賞荷會,咱們家是一定會收到請帖的,估計也有你的,你去是不去呢?”
風荷也不含糊,很快就笑了起來:“這樣大事,我能做什麼主,自然要聽祖母與母妃的意思了。”
京城歷來有些不同尋常的習俗,比如一年四季都有各個級別的賞花會,其中聲譽最廣人數最多的是幾大王府舉辦的。這些賞花會,名爲賞花會,實際上可能是相親會,或者有別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依以往的慣例,春季,都由和親王府辦桃花宴;夏季,是順親王府的賞荷集;秋季,是恭親王府的菊花會;冬季,則是頤親王府的梅花探。
去年夏開始,和親王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連今年春的桃花宴都取消了,是以順親王府這次的賞荷集尤其受到閨閣小姐年輕婦人們的期待。京城大家子的小姐夫人們,尋常也有機會出門,但不如那一日自在,而且能見到的大人物多,最易獲得一句出頭的機會。往年也有略低門第的小姐被哪位王妃或者王孫公子們看上的,或者納爲妾室甚至有迎娶爲正妻的。
當然,對於杭家這樣的人家,自是沒有這個心思的,頂多替子弟們尋合適的小姐們,所以,杭家也有去的,也有不去的。但杭天曜估計,今年應該會去參加,一來杭瑩的婚事不能耽擱下去了,二來有必要給杭天瑾尋一個家境寒微但清白的女孩兒作二房。說實在的,太妃王妃都不會看着杭天瑾房裡沒個人伺候,外人看着也不像啊。
杭天曜忽然提起這個事情,也是由順親王世子妃身上想到的,他私心裡是不欲風荷去的,都成了親的人了,他們又沒有到年紀的孩子,去那樣場合作甚。那些輕薄浮滑子弟們最愛在那等時候佔便宜,這個沒有人比杭天曜更清楚了。幾年前,就發生過一次貴族小姐被一個紈絝子弟輕薄了,最後兩家不得不結了親的事例。
風荷看杭天曜吃得差不多了,命人收了下去,起身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髮飾,自語道:“可以嗎?時間不早了,我得去前頭了,祖母該回來了。”
杭天曜漱了口,動手扶正了她的玉簪,湊近她耳邊誕笑道:“你什麼時候都好看,還打扮什麼,就這樣足以把我迷得暈頭轉向了。人都道女爲悅己者容,你莫非也是爲了我?”
“沒正經,我走了。”風荷白皙的臉蛋上浮現出可疑的紅暈,輕啐了一口,一扭一扭邁了出去。
杭天曜望着她搖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快步追了上去,握了她手道:“急什麼,我跟你一起去。”
風荷感到他指腹的薄繭磨擦着她的手心,有酥麻的發癢,她怔了一怔,沒有甩開他的手,脣角翹了起來,低低道:“大熱天的,也不嫌熱。”
她的頭低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磚面,有滿滿的笑意。淺綠色的衣裙被風吹起一角,有窸窣的響動,淡淡的香味瀰漫在杭天曜心頭,清淺若無,幽幽似蘭。
兩人出了院子,剛到太妃後院,就聽到前邊不小的聲音,估摸着是太妃回來了。兩人忙加快了腳步往前行,恰好趕在太妃等人進院前到了。
太妃畢竟年紀不小了,累了這大半日,精神就有些不濟,面容疲倦,見到他們倒是露出了笑,問道:“你們莫不是聽說了我們回來的消息,要去迎我們?”
“那卻沒有,只是娘子掛念了祖母半日,實在等得急了,我就陪了她一同來看看,沒想到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恰被我們撞上了。”杭天曜說着攙了太妃的手,眼睛卻總往風荷身上瞟。
風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假作去攙扶王妃,並不回他的話。
太妃高興起來,拍着孫子的手笑道:“果然娶了媳婦的人像個大人了,沒怨祖母白疼你,如今天氣熱,你正要少出門,多在家裡陪着你媳婦。”
“祖母放心,孫兒決定明日起就不出門了,都在家裡守着祖母與娘子,祖母看好不好?”他說着曖昧的話,偏偏一點都不臉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一路隨行的丫鬟僕婦反倒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弄得風荷好沒意思。
唯有王妃漫無表情,只是偶爾隨着太妃一起笑笑。
風荷就趁機將順親王世子妃前來探望蔣氏的事說了,又稟報了自己的安排。王妃頓了半刻,臉上終於帶了笑意,依然不開口。
太妃並沒有意外,笑贊着她:“你安頓的很好,小五媳婦心情不暢,有孃家人來陪她說說話正好能開解開解她,小五出去了不成?”
自從蔣氏出去後,五少爺就不大出門應酬,多半時日都陪着蔣氏,生怕她想不開。
王妃聽問,快走了一步,笑着道:“昨兒晚間聽到消息,說是侯府我母親胸口悶悶地,不太順,我囑咐他今兒得了閒去看看,想必是去了。或者遇到他舅舅表弟們留他說話,耽擱了。”
太妃腳步不停,點頭應是:“那是該去走走,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做主就好,親家母若是想你了你儘管去,我這把老骨頭在這,府裡也出不了什麼亂子。”她說得和藹可親。
王妃忙感激着稱是:“母妃體諒媳婦是媳婦的福氣,只母妃正該安享的時候,媳婦豈能還讓母妃爲家中瑣事操心的。”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今小五媳婦身子不好,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就交給老四媳婦吧,我看她還行。”太妃說着對風荷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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