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見琅琊一身泥污,搖晃着身子走來,不由眼神一凜,喝道:“大膽,你是何人!”
琅琊呼吸急促,雙腳下了馬後,都不自覺的打顫。“你,你去喚李躍景先生出來,他,他認得我。”
終於到了邊線,琅琊心裡鬆出一口氣,一路上所有支持的力氣在這一刻突的泄掉。猛然間只感覺腦袋猛得一重,身子一打晃竟直楞楞摔倒在地昏死過去。
邊線兵荒馬亂,哪會有好的地皮,而琅琊摔倒的那路更是有着幾粒高聳的尖銳的石子。
那將士眼見着這‘乞丐’一般男子直楞楞摔倒,直覺嚇了一跳。好半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去喚李躍景。
琅琊再次醒來,已是一天後。
風乾的泥巴已擦拭乾淨,身上也換回了新的衣物。
初醒的琅琊仍感覺腦袋有些犯暈。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到了邊線。
啊!商天裔!
琅琊掀開被子就準備下牀,只是身子一動就驚醒了一直候在她身邊的商天裔。
“你醒了?”商天裔臉色仍有些慘白,但依着她捉自己手掌力道,琅琊卻不覺得他是病危的模樣。琅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急吼吼衝過來,深怕見到的是這個人冰冷冷的身體……】而商天裔最後好好站在自己眼前?她卻又有些懊惱自己不明智的行爲!
這種矛盾複雜的情緒壓在琅琊心頭令她沉默了許久。
好半晌,纔開口道:“我接到了急件,說你病危。”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商天裔急急解釋,而後一臉緊張的看着琅琊:“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李先生說,你身子過於虛弱,如果不是還年輕,很容易就,就……”後面的幾個字商天裔不敢說。
琅琊倒是比他看得開多了。“就死了?”
商天裔臉色一僵。半晌後,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低下了頭。“對不起,琅琊。我不知道你會這樣趕來,如果早知道你可能會出事,我絕對不會讓李先生寫出那封急件的。”
“哦?”琅琊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淡淡道:“這麼說來,你其實沒事?”
商天裔乾乾嘴着嘴,突地就發不了聲了。
腦子裡卻拼命轉動着:他實話實說還是騙琅琊自己沒事呢?如果說有事,琅琊萬一憂心下影響身體康復怎麼辦?但說沒事,琅琊以爲自己騙她怎麼辦?
商天裔仍在猶豫間,門外的李躍景已經看不下去了。他快被商天裔氣到心梗!
這平時在自己眼前能說會道的將軍,到了太子眼前就跟個傻子似的。
再讓將軍呆下去,倆人間要鬧什麼誤會呢。
李躍景理了理衣袍,作出尋常的模樣推門而進。
行禮道:“太子。”
琅琊從商天裔糾結的臉上收回神,看向李躍景笑道:“李先生許久不見了。”
李躍景笑着走近幾步。“太子看上去精神不錯,可感覺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我睡了多久了?”琅琊揉了揉
太陽穴。
李躍景道:“太子睡了整整一天了。”
“一天?”琅琊斂眉。
按着行程,回國的南商大隊此時應該已行了一半的路程,雖說從邊線回去要近一些,但她現在的身體怕是沒辦法日夜趕程了,想要及時在城外趕上的話,只能現在就走了。掀開綿被,琅琊就準備起身,只是腿才一動,就感覺到了膝蓋處緊束崩緊。
低頭一看,才發覺膝蓋被包紮了起來。
“我受傷了?”琅琊的聲音裡有些不可置信。身體過於疲憊,使得她完全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疼痛感,只感覺累得很。
李躍景聽着琅琊的話,臉色微變。不過及快掩示起來,細心上前看了看琅琊的傷勢,而後才道:“太子傷勢並不重,只是前幾日連夜趕程,身子損傷過大,怕要靜養五日左右才能康復。”
“不行!”琅琊道。等到五日後再起程,春蕊怕早就被揭穿了。當初是她命春蕊替她瞞着,如果因爲這事最後連累到春蕊,她心裡絕對過不去。更何況現在知道商天裔沒事,她自然要加急回去。“即刻準備馬車。”
“這……”李躍景猶豫了道:“太子的身體太這虛弱了,不如先尋醫者爲太子問診一番,若無事,便由臣護送太子可好?”
商天裔想着那名‘神醫’說過的話,也跟着臉色微變,勸道:“琅琊,你才醒過來,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一頓飯,我已經命人熬了粥,左右也等吃了一些再走吧?”
琅琊看着倆人的臉色,心裡閃過疑惑。擡頭卻是彎眉一笑,道:“那麻煩李先生幫我拿下粥了。”
李躍景聞言微微一楞憂慮看向商天裔,輕咳一聲道:“太子身子虛弱,麻煩將軍先候着了,末將,去去就回。”說着退了出去。
李躍景一走,房間裡只剩琅琊和商天裔。
“行了,不用瞞我了。”琅琊這話說得清清淡淡,一雙眼卻是緊盯着商天裔,不讓他有所閃躲。“有什麼事,就趁着我沒有發怒一併說了吧。”
商天裔乾乾舔了舔脣角。討好道:“其實,也沒什麼太嚴重的事。”
琅琊眼神一冷,咬牙道:“商天裔!”
這位戰場上赫赫有名的威武將軍被一位病人吼得縮了縮脖子。
好半晌,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鼓腦道:“醫者說,你的身體損傷得太厲害,摔倒時左膝蓋骨又磕在碎石上,骨縫間有一道裂痕。這道裂痕可大可小,若是嚴重可能這腳廢了。”說着急急寬慰道。“但那醫者說了,並不是沒有恢復的可能,只不過需要你好生靜養十日,再由他布藥定可以無以往無異。”
琅琊皺了皺眉,道:“那爲何我腳沒有感覺?”
商天裔道:“醫者說你醒後可能會劇痛,便餵了你止痛的藥物。”
止痛的藥物?天下間還有這等藥物?
琅琊眯了眯眼。“我怎從未聽過這種藥物?那醫者是何人?”
說到這位醫者,商天裔倒是皺了下眉。“半月前,有將士在邊線處捉到名行跡可疑之
人。當時我箭傷上的毒已發作昏了過去,知之不多,只知曉再次醒來後已經是五日後,而那名醫者被李先生囚在了地牢中。”
說到這裡,商天裔面露尷尬。畢竟那醫者救了他的性命,他們卻將人囚了起來。
“那個,將人囚起來此事也有我的主意。如今北戰與南商之間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皮,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冒出一位神醫,極爲奇怪,爲保安全,唯有將人囚禁,而且此人醫術極好,若是能爲南商所用,定然如虎添翼。”
“糊塗!”琅琊聽着商天裔這一說,忍不住冷下了臉:“如果真如你所說,此人甚知藥理,是難得一見的神醫,你又怎知他不會害你?但凡神醫都懂相生相剋,他既然可以制解藥,自然也可製毒藥。你們貿然將人綁了,還命他治病,不怕他暗中報復麼!”
李躍景離開時就想到了商將軍會說漏嘴。只不過沒想到最後竟全盤托出了。
如今看着琅琊笑吟吟看着自己,李躍景只感覺後背有些發涼:“本宮聽說那位神醫極是能耐,竟然可以把商天裔從鬼門關拉回來?這樣的能人不可多得,本宮也想見見。如此便勞煩李先生將那位神醫請來與本宮詳談詳談,可好?”
琅琊言詞懇切,進退有度。
等李躍景應下後,笑着點頭喝起粥。
那慢條斯理的喝粥模樣絲毫沒有發怒的前兆。但李躍景卻敏銳的發現琅琊與自己對話時用上了‘本宮’。
這宣示着地位的稱號讓李躍景心裡就沒底。
只覺得琅琊現在的溫和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溫文很快帶了過來。
雖然被囚禁在地牢,周身的氣度倒是不解。他站得很直,一身合體灰色的衣袍更將欣長體型襯得如鬆似柏,配着那比常人都要白皙的皮膚,以及一雙眉眼含春的桃花眼,竟是比尋常女子都美上幾分。
琅琊絲毫不懷疑,他隨意一個眼神就能教人不經然的怦然心動。
這樣的眉眼其實與另一人像極——東文國君聞菁蕭。
這位琅琊的舅公也有着一雙極爲吸引人的眼。倆人的眼神都得了上天最好的恩惠,天生染情,不經意間就能吸引他人目光。這麼想着,琅琊不由看向商天裔,商天裔的眼並沒有他們來得吸引人,但那黝黑如墨的眸子緊張鎖着你時,卻可以感覺他所有的熱情。他的真誠,他的幼稚,他的自信,他的一切。
他就像一團燃燒正旺的火苗,將你緊緊鎖在她的世界裡,柔情訴說着,只要你願意,所有的一切我都願意給你。
商天裔輕咳一聲。
溫文進來後,琅琊的眼神就變了,這種變化讓他非常不舒服!
琅琊回過神,對着商天裔以淺一笑後看向溫文道:“本宮聽說,先生的醫術極爲高明?”
‘本宮’?
琅琊的稱呼讓溫文皺了下眉,絲毫沒因琅琊的身份而變得熱情一切或是討好。只是平靜道:“醫術高明不敢當,在下不過是山野莽夫,此次前來南商邊線,只爲了一株藥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