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晉清臉上不顯山不露水,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南宮楚楚屍骨未寒,他身爲駙馬,卻這般‘精神’,無論怎的,都不是好事。
若是傳到有心人耳裡,還不知要鬧成怎麼樣。
於是躬了躬,回禮道:“戶部尚書取笑了,今日與小女還有約,但先告辭了。”
戶部尚書笑上幾聲,拍着呂晉清肩頭:“想不到狀元郎對琅琊如此關愛,不過孩子嘛,是要好好寵寵。”
呂晉清只能點頭稱是,對衆人一一打過招呼後便回了駙馬府。
戶部尚書神色不明看着呂晉清離開的背影,淺淺的勾了脣角。
呂晉清回來的時候,只感覺府裡今天特別的靜。
直到來到大殿,才發現所有的人都在裡面。
奴才們分開二列,站得整整齊齊,琅琊高座首位,一派慵懶,商天裔不知怎的,也在府上,只是那姿態有些怪異,如同護雛似的站在琅琊跟前;地上綁着倆人跪着一人,一名爲府裡的大丫頭墨香,另一名卻是眼生的很。而跪着的卻是他府裡的管家。更讓呂晉清想不到的,祖奶奶竟然也來了。不過倒不似平常用一樣,喊聲着府上的人恭維她,只是安安靜靜坐着。
“這是……怎麼回事?”呂晉清踏入殿內。
墨水香跪了半天,腿早就麻了,整個人懨懨的低着頭,現在聽着呂晉清的聲音只覺得像仙音一般動聽,腦袋一擡直勾勾看向呂晉清。一同看過來的還有祖奶奶呂春鳳。
琅琊知道這倆人打的什麼心思,脣角一勾,便先倆人打了招呼:“父親,回來了。”
呂晉清點點頭,看着琅琊十分穩當的走來,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笑意:“今各兒是琊兒第一次見着祖奶奶,祖奶奶的氣魄真是讓琅琊大開眼見。”回頭看一眼呂春鳳,琅琊再道:“奶奶也極是喜歡琅琊呢。是嗎?”
琅琊的眼神讓呂春鳳一抖,臉色一下子有些擰巴,但現在也不知道呂晉清是什麼態度,只能乾笑道:“是,是,是。”
“奶奶能喜歡琅琊,孫兒很開心。”
呂晉清不是不記得她對於楚楚時的刁難,但呂春鳳畢竟是他奶奶,他也不能枉顧了孝道,只能委屈楚楚容忍一些。
回想着楚楚的體貼,呂晉清眼神閃過心虛,後悔以及懊惱。
“父親,來。”琅琊拉着呂晉清的手,故意錯過他眼底閃爍的複雜情緒,把人安在上方首位。笑容燦爛道:“您今天回來的正好,琊兒正好有些東西給您看看。來,將你們今天查出的帳給駙馬看看。”
管家的臉色一片慘白。喉嚨裡像是被塞入了一塊鐵球,哽着他說不出一個字。
呂晉清看帳是門外漢。
但聽着十名帳房將裡面的漏洞以直白天犀利的話指出時,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來。
管家看着呂晉清的臉色就知道今日不得善終了,心裡的恐怖也如蟻般爬遍全身,抖得像要隨時昏過去般。
十名帳房仍在報着裡面的漏洞,一條條的數目讓人驚心又震憾!
琅琊垂着眼瞼,觀
察着眼前跪着的男人。看着他從最初的震驚,擔憂,恐懼轉而恨意,不屑一笑。
管家知道自己必死了,本是癱軟的手也緊緊握了起來。
把人逼得太緊,總是帶着危險的。
管家腦袋裡劃過了魚死網破的心!反正他這次肯定得不到了好了,那麼害他成這樣的人,他一定不會放過。
陰霾的眼掃過琅琊,管家的鼻息濃重起來。
在他準備站起的瞬間,一道銀光而過,女子尖叫聲疊起!
就見商天裔手中的利劍刺穿管家胸口,飛濺而出的血花,濺了跪在不遠的農婦以及墨香臉上,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
所有人被這突然的一幕嚇呆了。
房間一下安靜無比,如若死寂。
琅琊剛纔就看到了管家的動作,只不過商天裔的動作快了她一步。掌心微轉,抵着匕首輕輕一推,重新放入袖口的暗縫,贊掌看向商天裔,拍了拍手,笑道:“商小將軍英氣不凡,救駕有功,賞!”
商天裔只抽回利劍,配合着曲膝道:“謝小郡主賞。”
琅琊轉頭,對着十名帳房先生淺淺一笑:“這次有勞先生們了,今天的酬勞請隨我的貼身丫頭去拿。”
管家已死,再報帳已經沒有意義。那十名帳房是由商天裔的名號招來的,本就得了好處,再聽到郡主要賞,下意識去看他。
商天裔知道琅琊生性要強,不想欠人恩情,便點了點頭。
帳房得二遍賞,自是開心,謝過恩後,隨着春蕊走開了。
琅琊震懾了祖奶奶,殺了管家,收復了府上人心,便把眼光掃向了打開這副局的主角--墨香。
“來人,把墨香送到牙婆子那。”
墨香臉色一片灰敗,沒哭沒鬧,或許還沒能從死了人的事裡出來,顯得極爲平靜。
這樣的安靜也省了琅琊的事,冷冷靜一勾,轉頭看向隨着祖奶奶一起來的婦人時,道:“你是隨祖奶奶來的,按着理呢,我應該看在祖奶奶的面上,放你一馬。”
視線輕飄飄劃過呂春鳳,後者打了一個顫粟。
琅琊滿意一笑,接着道:“但家有家規,你犯了府上的規矩,就要接受處罰。來人,拖下去二十大板!”
琅琊說的有條不紊。
呂晉清好不容易和琅琊講和,自然不去插嘴。回頭見祖奶奶臉色慘白,不由上前道:“奶奶,孫兒帶您下去休息,如何?”
躺到牀上,呂春鳳的嘴還在抖。
呂晉清看着她現在的模樣也不能放心離開,更何況出於私心也有一些話要和她講。
於是便坐到牀邊,帶着幾分商量的語氣輕聲道:“奶奶,楚楚已經走了。以往的事……”想着當初奶奶被趕走時的狼狽模樣,呂晉清皺了皺眉,道:“以往的事,孫兒向您道歉了。您看,如今琅琊還小,這孩子性子比較犟,但沒有壞心。”
頓一頓,呂晉清潛意識認爲用‘犟’字似乎不對,但一時也找不到符合,便跳過了這茬接着道:“孫子會好好孝順您,但
希望您平時待琅琊好些,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呂春鳳現在哪敢對琅琊提些什麼意見,今天她展露出來的一切,讓她忌諱都來不及。只能抖擻着脣說:“奶,奶奶怎麼會和一個孩子過不去呢。”
呂晉清得了保證,臉上放鬆了一些:“這樣我就放心了,那您好好休息,稍候我再來看您。”
“好。”
琅琊並沒有回到琅琊閣,她隨着商天裔去了廢棄龍船處。
龍船從湖裡撈了出來,放在一處平地上。當日行走在龍船上時,也沒感覺這船有這麼大。可現在站在下方仰視,竟有一種高不可攀的錯覺。
商天裔雖然舞勺之年,但身量卻和年成男子一般高大,所以這麼瞅着也沒有琅琊來得壯觀,只道:“想上去看看麼?”
琅琊點點頭。
商天裔一笑,似乎對琅琊的點頭非常開心 。
長手一撈就把琅琊抱到了懷裡,笑道:“抱緊我。”
她沒想到商天裔說抱就抱,身子當下就僵了,呼吸也慢了一拍。商天裔並沒察覺懷裡人的變化,雙腳一踏,身形若燕般輕盈躍離地面。
琅琊只能看到四周風景一變,回過神時,已經站在船胛上。
放下琅琊,商天裔左右看一眼船面,點頭道:“沒有人來過。”
琅琊聽他這麼一說,回過神來:“你作了什麼手腳?”
“小把戲。”商天裔笑意盈盈:“只要在船身灑些東西,自然一眼可以知道有沒有來過。”
這些小腦筋倒是動得快。
琅琊循着位置走向船尾。不由自主的,眼神就往那日南宮楚楚落水的方位瞧。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些火燒的灰燼在,那一片色澤略深的地方。
當天……母親就是在這裡……
琅琊定定,眉頭不自覺得皺起。
商天裔被皇上派來找琅琊和南宮楚楚,自然知道那天的事。見着琅琊雙眼沒有聚點,猜到她想到了郡主的事。
看到她絞起了眉,不由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輕聲道:“我們會找到真兇!郡主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也不好受。”
琅琊被商天裔一拍回了神。耳邊還留着他的絮叨,眼神卻是一眯,發現了蹊蹺:“那裡的爲什麼比另外的地方深!”
商天裔看着琅琊指向的區域瞳孔一縮。
當日又是火又是水,龍船能保留七七八八已是萬幸運,而且船身到處都要有焦痕,大家即使看到了那一塊,也不會太過於留意。現在着琅琊一說,商天裔不由蹲下身子看了許久。
這一片的色澤並不像是火燒才加深的。而且……手指在地面輕輕一劃,指尖染上了一抹深色,細細聞一下還有些油味。
“當時你們沒有發現這個?”琅琊跟着商天裔蹲下。
商天裔搖搖頭:“搬上岸時,一片狼藉,當時想着可能是水滲進裡面或是火燒的,一時也沒有想到。”說話間支起了身,順帶着把琅琊也拉了起來,往邊上移開些。腳跟對準那地方用力一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