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間陷入沉默。
齊浩軒沒有看她，看向旁邊的夜色。
“我這次來是爲了說齊清顏的事。”
那先前說的是開場的寒暄？
舒雅想到，當然不會再問。
“齊小姐的事情啊，齊世子怎麼打算的？”舒雅笑着問道。
“你希望會是什麼樣的結果。”齊浩軒說道，雖然聲音依舊保持溫和，但語速總是不自覺地打斷她，似乎不想再聽她多說話。
舒雅不說話了。
這沉默讓齊浩軒感覺更不好。
“我已經問過了，汪小姐是受了我妹妹的誘惑做出今日的事。”他接着說道，“當然，我妹妹並不知道她要安排的是什麼事，但不否認她很樂意看到汪小姐做出這種事。”
舒雅看着他，視線掃過他的臉。
齊浩軒感受到她的視線，別過臉去，心裡更焦躁。
你不知道這樣看人是很不禮貌的嗎？
“齊公子原來已經問出了真相。”舒雅說道，“那齊世子過來告訴我這些是做什麼？難道我還能爲齊小姐做主？”
事情發生至今已經有許多天了，他是一刻沒停，可見他的決心堅定以及坦然。
雖然做這些事不是爲了她，但所作所爲能被人明白，還是讓人感覺很好的。
她明白不明白都無所謂，齊浩軒擡起頭神情平靜。
“我今日來是爲我妹妹做的事道歉。”他說道。
舒雅笑了笑沒有說話。
“當然道歉要有誠意，我會讓你看到誠意。”齊浩軒接着說道。
“齊公子很有誠意，我已經看到了。”舒雅說道。
隨她想吧，反正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又不是爲了她所想。
齊浩軒垂下視線，又再次擡起。
“不過，汪小姐的事是你做的吧？”他說道。
這種事她不怕對人說，舒雅要開口，齊浩軒卻再次先開口了。
“避開就是了，何必這樣。”他說道。
舒雅笑了笑。
“別人害我，我不要害他嗎？”她說道。
齊浩軒看着她微微皺眉，這一次舒雅卻沒讓他開口，自己先一步。
“你要明白，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善待自己的敵人都是蠢貨的行爲。”她抿嘴一笑說道。
柔和的燈光下她的笑意在眼底散開，明明說的有些可惡的話，但聽起來卻覺得有些可愛。
齊浩軒避開視線。
“可是蠢貨也要堅持自己的底線。”他有些惱火的說道，“難道舒小姐想成爲跟他們一樣的人？。”
氣氛凝滯。
舒雅收起笑。
“齊世子。”她肅容柔聲說道，“這種事，我煩了。”
這種事，煩了？
哪種事？
齊浩軒看着舒雅。
別人的戒備，女孩子們嫉妒的惡意，一次又一次的算計。
“我知道當初我們的親事讓很多人不高興，但我已經放下了，所以希望這件事能到此爲止。”舒雅說道。
“這些事雖然不會傷害我，就如你說的，我知道她們的敵意，我可以避開，但我避開一次避開二次，難道要一直避開嗎？我有很多事要做，未來的日子還很長，齊公子，我煩了，我要給她們一個教訓，讓她們知道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也好就此收斂
，這對我好，也是對她們好，她們也還年輕，也還有更多的事去做。”
第一次見有人把害人說的如此坦然，而且還聽起來覺得很有道理。
齊浩軒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突然有些想笑。
她看似柔弱，卻攻守犀利，寸步不讓。
她就是這樣的人。
他覺得他要說的話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他是個很乾脆利索的人。
“她們會有教訓的，你很快就能看到。”他說道，擡手施禮，“告辭。”
他說罷轉身。
舒雅沒有挽留，她立在原地笑了笑。
她其實已經不在乎後續的處理結果了。
只是既然齊浩軒要堅持做，她會記得這份心意的。
舒雅轉頭喊了聲三妹妹。
舒雲柔被嚇了一跳。
“大姐姐，你小聲點。”她有些羞惱地說道。
“讓人送齊公子。”舒雅說道。
舒雲柔吐口氣，衝四周躲躲閃閃的護院招手。
“送人。”她低聲說道，看着過來的兩個護院，又帶着幾分警告，“不許胡言亂語，多管閒事。”
可是這是多管閒事的事嗎？
他們作爲護院眼睜睜看着小姐夜半帶男人進來，然後送去和大小姐私會，不聞不問這樣是對嗎？
“事情你們不明白，我明天會和祖母母親說的。”舒雲柔漲紅臉咬牙低聲說道，“你們。你們盡責就行了。”
盡責的意思就是可以用一種技巧了。
他們該彙報彙報，但具體的內容就可以含糊不說。
可是這到底是失職，但又能怎麼辦？一個是三小姐一個是大小姐，惹不起啊。
齊浩軒已經重新戴上了兜帽遮住面容，護衛不敢也不想看他是誰，低着頭引着去了。
這邊舒雲柔如同被抽乾了力氣，人變的有些呆呆。
她再回想自己今晚到底幹了什麼事，簡直跟做夢一樣，比做夢還離奇。
“多謝三妹妹了。”舒雅說道。
“你是該謝謝我。”舒雲柔喃喃說道，“像我這樣協助姐姐和別的男人私會的妹妹。天下大概只有一個。”
舒雅笑了。
“你知道我在謝你什麼，別說笑了。”她說道。
謝謝你關心。
最近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舒雲柔口上不說心裡也是在意，所以當齊浩軒來訪。便顧不得不合情不合理，毫不猶豫的讓他進來，唯恐錯過要緊事。
舒雲柔神情木然。
“你知道就好。”她說道，“以後你可得對我好！。”
說罷擡腳蹬蹬的跑開了。
舒雅看着手裡還提着的燈籠笑了笑。
看來芳姨娘的事情她得好好查清楚，上次那抱枕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
她突然想到樑家的事情，瞬間又覺得還是先處理眼下的事情吧。
至少目前看來那抱枕是芳姨娘針對她的，至於具體原因，還是慢慢來吧。
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可惡。甚至原本有些可惡的也會慢慢變得不可惡。
這位齊世子看來性情也不是那般不堪，甚至算是君子了。
這樣在乎家族的人？竟然做出查找真相的事，查出真相也罷了，竟然還會特意來告訴她。
這大概就是君子之風吧。
也可以難怪舒雅會這麼喜歡他，的確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可惜沒有緣分。
慶國公府。
“世子。”
翠玉轉過身避讓到一旁低頭施禮。
“大小姐今天來找我了嗎？”齊浩軒走到門前停腳問道。
“小姐來過了。”翠玉直接答道。
“最近不要讓小姐知道我的行蹤。”
說完，齊浩軒對她含笑點點頭就走了，並沒有再說出什麼讓她聽小姐話的囑咐。
四周的丫頭們有些怔怔，看着齊浩軒走遠了，看來真的有事，丫頭們只能這樣猜測。
第二天一大早。
慶國公府和江南姜氏一族的嫡長子定親的事情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慶國公府一改往日的低調，邀請很多人來參加小定儀式。
女兒家大了都會要成親，這並不稀奇，但齊清顏迅速定親的事情卻還是讓大家很意外。
一般來說誰家的女兒到了適齡，京城的大戶人家都心裡有底，想要與誰結親結合門第都各自心中有計較，只待年紀差不多開始議親的時候。
但齊清顏按理說今年纔開始議親的，怎麼突然就下定了？
雖然說對方家世也不錯，雙方也算是門當戶對，但這樣一點消息也沒放出，就突然下定，太倉促了，讓人不得不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別人猜測原因，汪震和卻是不用猜就知道了。
他放下手裡的帖子，神情複雜。
“沒想到慶國公府還真的這樣做了。”他自言自語。
下了定就是要成親的人了，不能再像個小姑娘肆意的玩耍出門，要關在家裡學女紅學管家，學各種規矩，學人情往來，學大人要做的事。
雖然這是每個女孩子都要這樣，但汪震和還是覺得幾分唏噓。
當孩子總比當大人要快活。
孩子總要長大的，也總要承擔該承擔的責任。
汪震和將帖子放下。
“去，給夫人說，收拾收拾，送小姐去吧。”他木然說道。
面前的僕婦應聲是。
如同齊清顏一樣，汪文惠也不知道父親的決定。
她躺在牀上，側耳聽外邊悄無聲息，繼續發出嗚咽的哭聲，卻並沒有流出眼淚，伸手小心的掀起了一角牀帳子。
這是她的臥房，擺設一如既往，除了以前總是侍立在門前門後的丫頭們。
那日醒來後就沒有再看到自己的丫頭，不止是跟隨自己去凌煙閣的巧羽，所有服侍的丫頭都看不到了。
肯定看不到了，自己出了事，爲了維護自己的名聲，當然要這些丫頭們擔責，或者打發賣掉她們，就像剔除那些破舊爛掉的東西，再換上新人，這樣才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那些丫頭們的死活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事這件事父親到底要怎麼替她出氣。
想到這件事，汪文惠雙眼通紅，恨意讓她的臉都扭曲了。
舒雅竟然沒有事？
她憑什麼受現在的折磨。
她多想讓舒雅生不如死。
至於自己，汪文惠伸手捏住衣襟，凌煙閣裡的事，父親一定會圓過去的，沒有當父親的會任女兒背上有辱清白的名聲，這不僅是她的名聲毀了，汪家所有的女孩子都要受到牽連被指點。
天塌下來，有家人頂着護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