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亭衣這人行事作風皆是無比的狠辣,外界對他的傳言都是聞之色變的。
可是,這樣的人,卻出手救自己,這當中……
再者,當初他身中毒箭着人醫治,尋的卻是遊醫郎中,擺明了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否則以他在朝中的身份和地位,分分鐘的可以去請來御醫。
沈依依依足了他的規矩,只醫治,不問其他。
話又說回來,既然他想要把受傷之事掩蓋了,那麼自己被林青遠那個混蛋帶走,若是有了不測,他豈不是更加可以高枕無憂的。
她知道像左亭衣出手心狠手辣,能夠發明那些刑具的人,特意救自己應該不是爲了報答自己當初在毒箭下救他一命的恩情。
所以,在剛纔沈依依就單刀直入的說,會記住他的救命之恩,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一碼歸一碼,她欠的,她還!
卻隻字不提,當初她救他的事情,好像全忘得一乾二淨。
左亭衣心裡微微一動,這個女人的確有趣。
他所認識的女人,只要有利過男人,無一不會以此邀功,可是,她卻把什麼撇到一邊。她在想什麼,這麼做又有什麼打算?
左亭衣向來思慮周全,否則以他這樣恣意,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只是,按照他往日的爲人,在見到沈依依被人帶走時,他只是冷漠的看着就是,畢竟他人生死在他看來不過是手中的螞蟻,他想捏死就捏死,他想玩,就玩,僅此而已。
可是,在見到沈依依時,他卻有了三分猶豫。出手救她也有一分微妙的情緒。
兩人對視片刻後,左亭衣放下茶杯,淡淡的說道:“你先歇着,回頭我再看你。”
“好!”沈依依說着,只是目送他離開,關上房門時,她眸光微沉,她之前所有的經歷也讓她對人對事都觀察入微,可是,今日本能告訴她,這個左亭衣是個危險的人物,對於他,她還是能避則避。
回到書房,衛洛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了。
見到左亭衣時,他單膝跪下施禮參拜。
“起來吧。”左亭衣語氣輕淡,步履輕靈的從衛洛身邊走過,衣襬因他的走動而微微拂去,卻沒有半點摩擦之聲。
“是!”衛洛說着起身,左亭衣已經坐在前面的桌案前。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本冊子。
冊子分爲兩部分,前面一部分僅僅只有寥寥數字,而後面一部分卻顯得有些厚了。
左亭衣翻了翻,目光一目十行從冊子上掃過。
前面的那部分寫的是關於沈依依之前發生的事情,總結來只有幾句,嫡出的女兒卻過着丫鬟般不受待見的日子,而她的性格也太沒有性格了。
只是,所有的轉折卻出現在她企圖上吊自盡之後……
看到這裡,左亭衣狹長的劍眉微微擰起,似乎有些詫異。從時間上來看,他和她的相遇第一次,就是她離開沈府的時候。
他隱約還記得他初見她時,她狼狽的模樣。
現在想來,她竟然出手打了沈傲天,她的親生父親。
自幼便養在深閨的女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反差?
而且,她的醫術,她的身手。怎麼看都不像是冊子上記錄的她能夠擁有的。
沒想到她竟然隱藏的那麼深。
左亭衣自然不會想到在沈依依身上發生的一切,而他只有一個認定,就是表面上是沈府不受重視的嫡出小姐身上藏着秘密,而在他看來,她之前的默默無聞和唯唯諾諾的全都是裝出來的,爲的是隱藏。
“你們查到的就是這些?”左亭衣語氣依舊淡淡的。
可是衛洛卻聽出左亭衣的不滿。
冊子上,基本上包括了沈依依見過的每一個人,和對方的關係,全都是無比詳盡的。然而他也明白左亭衣爲什麼不滿意。
沈依依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說這是兩個人也說得過去。
他也知道問題所在,也想查清楚,可是,這也是他竭盡全力查到的唯一的情況。
衛洛單膝跪下,沉聲道:“屬下已是竭盡全力了。”
衛洛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人,忠心自是無須說,他的辦事能力,左亭衣再清楚不過了。衛洛親自出馬,都沒有查出她隱藏的那部分秘密,這個女子的確很神秘。
這樣的女子,竟然勾起了他難得生成的好奇心。
“沈依依……”他輕輕的念着她的名字,眼神中平添幾分玩味。
而另一邊韓府上。
“什麼!”韓府裡突然傳出一陣爆吼。
一陣怒吼之後,緊跟着是瓷器碎片破碎的聲音。
韓老太太一把把丫鬟端上的茶杯猛地拂在地上,“你說,依依落在了左亭衣手裡?”她太過激動,以至於噌的一下起來,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卻讓她頓時有些頭暈。
身體虛晃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丫鬟嚇得白了臉,趕緊喊了一聲老太太,又着人去尋大房家的大奶奶來。
徐氏匆匆而來,見到老太太臉都有些青,她也急得不行。
“哎喲,老太太,您這是怎麼了?”她說着就要和丫鬟把老太太扶到牀上躺着。
誰料老太太也不知道那裡來得力氣把衆人推開,她靠着桌子喘了一會兒,這才指着徐氏的鼻子說道:“你說,我的依兒怎麼會這麼命苦啊。她孃親去的早,就這麼一個命苦的孩子,她父親不要她了,她心心念唸的來投奔我們,卻被你們這些個豬油蒙了良心的給生生推了出去,現在可好,她落到左亭衣手裡。左亭衣是個什麼人,你們在京都這麼些年,你們會不知道?”
韓老太太當年也是丞相家的千金,朝中之事,她也略知一二。
近來風頭最盛的就是這個行事狠辣的左亭衣,他的手段,韓老太太擔心沈依依若是落在他的手裡,結果可想而知的,這也難怪一得知沈依依現在在左亭衣的別院時,老太太會如此盛怒,如此的焦急!
徐氏這太聽了個大概,她眼風掃了旁邊的大丫鬟一眼,這事,她一早就聽老爺子說過了,特意囑咐了別讓人告訴老太太,結果,還真沒有不透風的牆,老太太還是知道了。
她連忙說道:“這事可怪不得兒媳,是老爺的主意……”她帶着幾分怯意,扮了無辜,想把老太太心頭上的火從自己身上撇開。
“傳令下去,備馬車!”
一聽這話,連去拿人蔘片給老太太含的大丫鬟秀媽也大吃一驚,衆人呼啦啦的跪了下來勸阻道:“老太太,且不說你是什麼身份,怎麼能親自去?再者,您的身子骨也禁不起馬車的折騰啊。”
說什麼身份都是假的!
雖然韓老爺子當年乃是副將官拜從二品的大臣,可是,他畢竟也是解甲歸田了。兩個兒子當任後官運也不是特別暢通,至少比起韓老爺子要差上了許多。
更不要說現在的刑部尚書左亭衣那可是官拜從一品啊,韓老爺子見了他也要拱手道一聲左大人。
但是他畢竟年輕資歷淺薄,徐氏不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這才提醒韓老太太主意的是她年資。
順帶也委婉的提醒,左亭衣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對象。
孰料老太太一聽這話,頓時越發的來氣。
她最見不得就是這種人!
“取我龍頭柺杖來!”
秀媽乃是跟隨老太太的大丫鬟,從小也是看着沈依依母親長大的,自幼的時候就疼惜得不行,那日,見老太爺不讓沈依依進家門,她心裡也着急,今日的事也是她得到消息後連忙告訴老太太的,所以現在她表面上雖然在勸說,可是一聽到老太太要取來龍頭柺杖時,卻跑得比誰都快!
龍頭柺杖象徵着老太太在韓府絕對的威嚴,皇家才能享用的純正金絲楠木雕刻而成的柺杖,柺杖頭頂乃是一條龍,龍雕刻得栩栩如生,龍嘴裡還含着一顆碩大的東珠,龍身盤繞着柺杖,上有四爪,乃是蛟龍。
這乃是先皇御賜給韓老太太親生父親之物,後來,傳給了老太太。
如果說左亭衣官居一品,在韓府之上,那麼這御賜之物覺得的壓得住!這也是韓老太太的聰慧。
沈依依再被沈家遺棄,但是她的體內流淌的也是韓紫茵的血脈!
龍頭柺杖一出,徐氏自然沒有辦法再加以阻攔了,只有眼睜睜的看着韓老太太駕車離去。
可是,對方可是當紅的刑部尚書,左亭衣他說把沈老爺綁了就綁了,一點原因都沒說,韓老太太這麼一去,會不會把禍事帶回韓府來?
“不行!我得找老太爺商議!”徐氏知道這事絕對不會那麼簡單,她連忙差人去找老太爺!
“孃親,發生什麼事了?”
韓仙兒碰巧從外面剛剛回來,身邊跟着的丫鬟手裡還捧着好幾匹綢緞,看樣子,她又和那些郡主小姐們出去購物了。也對,自家女兒,和這些金枝玉葉打好關係,爲今後韓家兄弟出仕也有幫助的。
韓仙兒回來時,恰好與老太太的馬車擦身而過,她也詫異的看着自己家的馬車,按說,現在爺爺一定去古董店淘寶貝去了,父親和哥哥也都上朝還沒回來。
“這誰啊?這麼急匆匆?”
徐氏對自己這個女兒也是頗爲寵愛的,也不隱瞞。
“還能有誰,是老太太!”她忍不住埋怨。
老太太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出去做什麼?
“都是爲了那個沈依依!”
“就是那天那個瘋丫頭?”提起沈依依,韓仙兒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想到她,韓仙兒牙齒還在隱隱作痛,當天的仇,她還沒有報,這個沈依依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她又來了?”
“不是!”
徐氏簡單的把事情說給韓仙兒聽,聽罷,她臉色頓時一變,“這還得了!祖母前去,一定會出事的,我這就去找哥哥!”
韓仙兒說着,轉身牽過來一匹馬,翻身而上。
“仙兒!”徐氏看着韓仙兒走了,她本想阻攔,卻只見到背影。自己女兒這麼一插手,事情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