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中
君琰換上一身朝服,銀色的紋龍圖案在背後處呈現出皇族的高貴,他頭頂高高的髮束,帶以紫色羽冠,銀色的纓絡垂在兩側,越發襯得他姿容清華。
白色鑲邊的皁靴一步一步踏在青石臺階上。
這裡原來是妤妃的宮殿,而妤妃素來禮佛,陛下獨寵她時,特意按照她的喜好,修葺過這裡,所以,這裡宮殿沒有奢華的雕樑畫棟,一應都是格外的素雅,古樸,隱隱有種寺廟的清幽之感。
最特別的是這沿路的青石板以及青石臺階上全都有那種菡萏花的浮雕,腳走在其上,有一種一步一生蓮的韻味。
君琰幼時就在這裡度過了到七歲,那時,他還記得母妃最愛身穿一襲白裙,赤腳在這青石板上翩然起舞,她每個踮腳起勢,白玉般的足尖都是立在菡萏花的花蕊中央處,宛如下凡的謫仙。
可是,現在他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恍惚間,他想到沈依依曾經說過一句話,“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話還當真應景。
君琰的腳步停頓住了,他看到門口亭亭玉立站着一人,那人一襲粉色衣裙,微微側頭,眉眼帶笑的正看着他,正是玉蘅公主。
“洛王殿下……”
君琰手一揮,跟在身後的太監機敏的頷首退至門外守着。
君琰把手裡的聖旨遞到她面前,“這是我朝陛下的旨意,公主先看看。”
蘇玉蘅微微一笑,雙手接過聖旨,翻看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內裡的內容她一早就知道,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原本她還想着以軒轅雲霄的本意,是會大張旗鼓的接收受降,今日卻只有君琰一人前來,相比這是君琰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不喜歡見別人的。
“婚禮算來有些倉促,還望公主見諒。”
蘇玉蘅笑了起來,雍朝結束了!當她把降書親手交到軒轅雲霄的手中時,就徹底的完了。
左亭衣親自爲將,帶着玄衣軍打破雍朝大軍,而就在關鍵的時候,雍朝國主暴斃,後來,宮裡又傳出鬧鬼的消息,最奇詭的事,在這不久,雍主的幾個親子竟然陸續在皇宮之中去世,死因竟然離奇的一直,都是在進入睡夢之中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而這時,宮中謠言四起,說是皇子涉嫌謀殺陛下,陛下魂魄回來索命,這事越穿越離奇,直到雍主唯一的一個女兒玉蘅公主在宮中忽然消失,卻被人從後山陵墓地宮裡救出來,她被救出來的時候,手裡捧着的竟然是雍國玉璽!
衆人這才知道雍朝氣數已盡!
她爲了避免兵禍延及百姓,這才手捧降書親自來到商朝!
軒轅雲霄因爲念着她這一番遠行,以及各種因素之下,便認可蘇玉蘅繼承雍朝王位,成爲女主,不過,在這時,她卻提出要求要雍國成爲商朝的附屬國,而她則希望能與商朝聯姻。
這種要求對軒轅雲霄來說並不過分,相反對掌控雍朝更有力。可是,誰娶玉蘅公主則要權衡了。
當時,軒轅雲霄意屬左亭衣,誰料,他卻在朝堂之上提出迎娶沈依依,沈依依只是大臣之女,按說以這種身份嫁給左亭衣也沒什麼。但是左亭衣背後隱藏的身份卻是不行的,沈依依沒有資格嫁給他作爲正室。
偏巧之前君琰也提出過要娶沈依依,還是皇后親自出面給陛下提的,軒轅雲霄對這個沈依依就更加重視了,且不說左亭衣的身份,君琰就更甚了。所以軒轅雲霄更加不會同意,所以,這時,他卻看到娶玉蘅公主最佳人選自然非君琰莫屬,況且他府中除了兩個侍妾之外,再沒他人。
蘇玉蘅手輕輕的摩挲着聖旨,修長的手指一直流連在君琰二字之上,她再擡頭看他時,眼中蘊滿水汽。
“真的!這是真的。”她音量極輕,可是身體卻控制不住的在發抖。
君琰心中微微一痛,他伸手覆蓋在她的手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有一種特別的溫暖和力量傳遞到蘇玉蘅的心裡。
“阿蘅,好好準備準備,過幾日,我與你一同回家。”
回家二字彷彿觸動了蘇玉蘅的心,她如遭雷擊一般,霍然擡頭看他,他願意娶她,她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卻不想,他竟然願意陪着一起回到雍朝,這就是說,他心甘情願放棄這裡的一切?這是爲什麼?
“你放棄了?”
君琰淡淡笑了笑,笑容中藏着一絲苦澀,“有些事我不想去想,也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以他的能耐,雍朝在他的治理下自然會變得更加強壯,蘇玉蘅絕對不會懷疑這一點。而君琰之所以安排這一切,也不過是想給她留下一處容身之地,也好儲存自己的實力。卻不想,到了現在,他竟然甘願放手?
如果這裡不是皇宮,她一定撲進他的懷中,她強迫自己剋制,但是淚水卻如同決堤……
左府水榭湖面之上。
一張軟榻竟然放在竹筏之上,而竹筏上正悠閒的躺着一個美人,美人身上着一襲白色錦袍,正酣睡着。
竹筏另一頭卻有一人身穿青色長衫,正斜靠在竹漿面帶微笑的看着軟榻上的人。
沈依依感覺到那道炙熱的目光,她緩緩睜了眼,正對上那人目光,她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臉頰因爲酣睡而泛起微微的紅,顯得越發紅潤。
“你看着我做什麼?”
“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沈依依吃了這麼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她噘了噘嘴嗔道:“昨夜陪你喝了一宿的酒,今日頭疼得不行,你還不讓我回去睡覺,一大早的就拉着我陪你泛舟湖上,你故意折騰我的吧。”
左亭衣慢慢走過來,半蹲在沈依依身邊,“這裡以後也是你的家,你不好好看看你自己家是個什麼模樣,到時候在自己家裡走迷了路,傳出去不惹人笑話,我可是爲你好。”
沈依依咦了一聲,笑着撐着身子望向左亭衣,難得啊,他今日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還懂得揶揄自己,進步神速啊!
許是猜到她想什麼,左亭衣索性坐在她身邊,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她肩頭捋着她披上的長髮。
“小樓說的,讓我好好與你說說話,免得你嫌我悶!”
沈依依無比認真的點了點頭,“嗯!果真真相了!改天我親自下廚請小樓吃飯!”
“不行!”
“爲什麼?”
左亭衣一把捏住她的手,“將來你這雙救死扶傷的手若要改作洗手作羹湯的話,也只能做給我一個人吃。”
就算說着這樣的情話,他也是如此的霸道任性。沈依依無奈搖了搖頭,可是那抹嘴角那抹笑痕卻是格外的明顯。
宣輕揚站在水榭裡,向着遠處望了望,他轉頭對身邊衛洛道:“你家主子真和沈依依跑去談情說愛了?也該如此了,亭衣年紀不小了,也該成家立室了。真讓我們這些長輩操心。”
這樣非議主子的人,也只有他魏國公了。
現在宣輕揚竟然搖身一變成爲了左亭衣的親舅?這關係變化再也沒有這麼快速的了,宣輕揚現在對着左亭衣說話愈發的不客氣起來,時不時故意擺出長輩的姿態,惹得聶小樓幾次三番的忍不住打擊他。
“得了吧你!還長輩呢!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個長輩的模樣。”
“我怎麼沒有?”
“你有嗎?要有的話先把你院子裡的那些鶯鶯燕燕送走,再名正言順的娶一房夫人。”聶小樓白了他一眼。
宣輕揚立刻閉嘴了,他思考片刻才道:“算了!我若真成親,那該傷多少女子的心!爲了她們,我還是不成親的好!”他恬不知恥的說着,也不管聶小樓投來的白眼。“不過話說回來,亭衣和沈依依倒還真是一對!”
“那還用你說。”聶小樓高傲的揚起頭,“我家依依最好了。”
兩人的對話,讓同在水榭侍候的潞安渾身一顫,她驟然擡頭看着說的興起的兩人。而當她看到湖面上悠悠划來的那隻竹筏,竹筏上,一雙璧人相依相偎的在一起,綠水青山彷彿都是他們陪襯,而他們目中只有彼此再也無法容納別人。
而湖面上,那竹筏正緩緩的劃開水面向着這邊而來。
沈依依坐在左亭衣腳邊,帶着微笑,好像在與他閒聊着什麼有趣的事,而左亭衣手裡划動着竹漿,時不時的應着她。
看到這裡,潞安的眼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強迫自己把眼轉開,可是她卻發覺自己做不到。沈依依,爲什麼是你?你爲什麼要出現在他的身邊?
潞安的手緩緩的垂下,長袖之中,她的手忽然緊緊握緊,慢慢的她的手挪到了腰間,隔着腰帶,她摸到那裡有一小塊凸起。
她悄悄取了出來,是一塊用小紙包包住的東西,她捏着,緊緊握在手裡,身體微微的顫抖起來,她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正沸騰着的熱水上,這水是左亭衣親自囑咐讓人去山泉泉眼處取來的,用來給沈依依沏茶的水……
耳邊忽的響起那人說過的話,“你只要把這摻入茶水,神不知鬼不覺的,他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