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嬤嬤扶着宣輕煜半臥在牀,面前一盞玉碗裡盛放了半碗粉色的藥液。阮嬤嬤剛剛拿起玉碗,斜刺裡伸出一隻手來先她一步接過碗來。
“朕來。”
阮嬤嬤一擡頭見到軒轅雲霄,她嚇了一跳,連忙要起身行禮,卻被軒轅雲霄以眼神止住。
宣皇后自從那日吐出了一團血塊蠱蟲之後,整個人就異常的虛弱,常常也都是渾渾噩噩的,不過血蠱之事,被宣輕揚強行給壓了下來。
軒轅雲霄拿起調羹舀了一勺試了試溫度,親自喂入宣輕煜嘴裡。
餵了一會,他道:“皇后這樣已經兩天了,沈大夫也沒說什麼嗎?”
阮嬤嬤這才反應過來,陛下在跟自己說話,她連忙整理思緒回答道:“回陛下的話,沈大夫說娘娘身體太過虛弱,憂思過度。所以她特意調配了溫補的藥方來。估摸着要過些日出方能見效吧。”
“憂思過度?”軒轅雲霄拿着調羹的手頓了頓,那一瞬的動作卻牽動着阮嬤嬤的心跳。
“老四之事,她始終還是在怪朕。”
血蠱之事,宣輕揚再三囑咐千萬不要說漏嘴了,所以沈依依特意說若是陛下問起來,就說是憂思過度。
阮嬤嬤用餘光悄悄打量着陛下現在的臉色,暗咐:沈姑娘果然想的深遠,以這事來掩蓋。
不過轉眼間,軒轅雲霄淡淡的說道:“對了,朕讓太醫院院判看過,連他都無法確定沈依依這藥方裡究竟用的是什麼藥。”
阮嬤嬤眼神閃了閃,伴君如伴虎,誰也無法猜透陛下心中的想法。
“沈大夫雖然身爲女子,可是醫術極其了得的,那天她幾針銀針下去,娘娘吐了一口淤血後,氣息也順暢許多。”
“是嗎?”
“回陛下的話,奴婢不敢隱瞞。”
軒轅雲霄的眼在阮嬤嬤臉上掃了掃。看得阮嬤嬤心驚膽戰的。
阮嬤嬤強定心神,還好軒轅雲霄沒有在說其他,而是繼續一勺一勺的把湯藥餵給宣皇后。
軒轅雲霄並沒有在中宮多留,稍坐了片刻就回到了御書房。
孟公公正把桌案上的奏摺一一擺放整齊見到軒轅雲霄回來了,他連忙過去。
軒轅雲霄擺了擺手,他徑直走去,“對了,朕讓你打聽的消息怎麼樣了?”
孟公公把拂塵一甩躬身道:“回陛下,老奴派出的人回來了,說沈依依醫術的確不俗。”
軒轅雲霄冷笑一聲道:“她得國師青睞有加,想來應該也是錯不了的,只是,她這人如何?對了,還有亭衣,那日朕竟然親眼看到亭衣在爲她研磨……”
太陽毫不吝嗇的灑下溫暖於大地,一座後院,一名絕豔出塵的女子正一襲白衣安然的躺在躺椅上,閉着眼好眠,在她旁邊坐着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同樣一襲白衣,卻斜靠着,一手托腮,另一隻手握着一把團扇,動作輕柔的爲身邊的女子打扇驅蚊。
沈依依半垂眼簾說道:“陛下當真就不打算復你職?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始作俑者是他,他就沒有半點表示?”
左亭衣笑了起來,他伸手在沈依依紅潤的臉頰上掠過,他道:“你很想我忙得腳不沾地?”
他故意伸手在沈依依鼻尖捏了一把。看到沈依依皺眉的樣子特別的好玩,頓時玩心大起,一把把她整個人都摟到自己懷裡。
“你想他給我什麼?”
沈依依連忙左閃右避,這可是自己的醫館後院,不比他左府地廣人稀,沈依依忙道:“別這樣,當心被人看到。”
左亭衣爽朗一笑,鬆開了沈依依,端起前面半截樹樁上放着的茶杯遞給沈依依。
“還真有!昨晚,孟公公親自到了我府上,說陛下打算下個月正式賜婚。依依,下個月,你就正式成爲我的妻子了,你高興嗎?”
突然聽到這話,沈依依有些震驚,以她來說,雖然左亭衣已經在她心裡生根發芽茁壯成長了,可是突然面對成親一事,她還是有幾分震驚。
“會不會太快了啊!”一個月時間?她一點準備都還沒有呢,就算現在開始準備,但是連一件像樣的嫁衣都來不及做啊。“我連嫁衣都還沒準備呢。”
聽到她第一句話時,左亭衣還在想她是不是後悔了,可是聽到她第二句時,剛入口的茶差點就噴了出來。
原來她不是不想啊。可是她那小腦袋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剛想說什麼卻不想身後有雜亂的腳步聲。
“嫁衣的事情,姑娘不用擔心的!”
說話的是張媽!
兩人連忙回頭,卻見到張媽、榮叔還有沈樂康、寇珠等人,可以說整個沈氏醫館的人竟然都在院子門口後面躲着聽兩人的牆角呢。
沈依依頓時窘迫得一臉通紅,她狠狠瞪了左亭衣一眼,卻見到一臉的笑意,完全沒有在意別人聽自己的牆角。
張媽道:“我呀,從搬到這裡就開始替姑娘你縫製嫁衣了。放心,早就準備好了!”她眉開眼笑的模樣,就好像沈依依這麼多年都沒能嫁出去,毫不太容易找到人家,她巴不得明天就把她打包給人送去一般。
沈依依一跺腳,“張媽,你說什麼呢!”
榮叔嘿嘿憨厚一笑,摟住張媽的肩頭,對着沈依依道:“很好很好!姑娘放心,張媽早就準備好了的。我親眼見過。”
張媽夫唱婦隨般用力點頭。
沈依依越發窘迫,她暗中在左亭衣腰眼處狠狠掐了一把,左亭衣疼的眉頭直抽,卻還強作鎮定的笑。
一手搭在沈依依肩頭,挑眉而笑對着張媽道:“如此甚好,省的依依擔心。”
這麼一打岔,大家竟然是格外愉快的把沈依依的終身大事給決定了,甚至都沒有問過沈依依的意思。
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打擾了衆人。
大家都在這裡捨不得去開門,榮叔笑了笑只好自己去。
他走出去打開門一擡眼卻見到一名衣着華麗的男子,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帶着一定黑色的紗帽,那人見了門開,剛要說什麼,卻見到榮叔,眼瞳微微一縮,帶着一份驚訝。
“老榮。是你!”他先一步開了口,再一想卻又釋然一笑。
榮叔也沒料到來人是他,“你怎麼來了?”
“二十多年沒有出宮了,沒想到一出來還能遇到熟人。”孟公公笑了笑,“沈姑娘在裡面吧。”
榮叔眼尖看到孟公公寬袖裡隱藏的好像是甚至,他道:“是陛下來宣旨婚事的嗎?”
孟公公微微一愣,把聖旨往袖子裡攏了攏,然後笑道:“不是!陛下只是想讓雜家來問問,沈大夫願不願意去宮中擔任太醫一職。”
“她不願意。”
榮叔剛剛要回答,可是身後有人卻先他一步回答了。
孟公公目光順着榮叔往後看去。
左亭衣與沈依依並肩而行正向着這邊而來。
“原來是左大人。沒想到左大人也來了。”孟公公微微躬身行禮。
左亭衣虛扶一把道:“孟公公無需客氣。”
看來剛纔孟公公與榮叔的對話他們全都聽到了。
孟公公微微一笑,把目光挪到沈依依處,笑着看她的意思。“陛下的確是讓雜家帶來了聖旨,可是,臨行前,皇后清醒過來了,她卻對陛下說不要勉強,一切依姑娘的意思。陛下應允了。”
沈依依側目看着身邊的男子,剛纔拒絕的話是他替自己說的,雖然沒有問過自己是否願意,可是他如此說,她卻並沒有覺得不妥。
但是見到孟公公期待的眼神,她還是打算婉拒。便道:“還煩勞公公轉告陛下一聲,依依只是一介女流,太醫一職責任太過重大,且依依只想與良人共度平凡一生,依依心意希望陛下能夠成全。”
雖然被拒絕,但是孟公公顯然沒有一點不高興。他微微頷首,對着左亭衣拱手道賀:“依依姑娘的話,雜家一定帶到。不過,在此就先恭喜二位了。”
“多謝孟公公了。”
一番客套寒暄之後,孟公公起身告辭,左亭衣說要相送,孟公公沒有拒絕,在出門時,孟公公低聲說道:“左大人不用太心急,下個月有一年之中最好的良辰吉日。正適合左大人大婚了。陛下的意思時,難得大人有了意中人,就好好操辦吧。其他的事切勿操之過急。”
這話中的意思,左亭衣如何能不明白。
“讓依依入宮之事,是陛下的意思還是皇后的意思?”末了,他忽然開口相問。
孟公公道:“這事倒還真是陛下的意思,宣家太過大膽,且如今太醫院院判也是宣家的人,陛下不放心,恰好她醫術卓越,又是你的人。陛下至少也要省心幾分。”
孟公公這般說來,倒也是實情,可是左亭衣聽來,心裡卻是一沉,看來他們還是太小看了軒轅雲霄了。輕揚沒能把所有事情壓下來。
見左亭衣半響沒說話,孟公公又道:“老奴老了,不行了,很多時候也辜負了陛下的厚望。”
他說罷轉身而去。
左亭衣眼中赫然震驚。他看向孟公公遠去的背影,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以至於沈依依走到他身後,他也未能及時察覺。
“怎麼了?”
左亭衣轉眸看向沈依依,眼中斂盡震驚,換了淺淡的笑顏道:“沒什麼。”他說着伸手輕柔的拂過沈依依的臉頰,“要做我的新娘子了。從現在開始,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管安心準備你的嫁妝。我的妻子,嫁妝可不能太寒酸哦。”
他別有深意的笑了起來補充道:“輕揚欠了你那麼大一個人情,你要準備什麼樣的嫁妝儘管開口問他要,不用跟他客氣。還有小樓那裡,他不是想當你乾哥哥麼,既然的乾妹妹出嫁,他這半個孃家人自然也得籌辦妥妥的。這兩人平日在我府上蹭吃蹭喝的,該給些利息了。”
這下輪到沈依依無比震驚了!
左亭衣的報復太委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