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航,…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順着樹木之間的間隙,一身雪色長袍的夏宇航揹着手,英姿挺拔的站在門口。
素淡的衣裳,沒有半點顏色,這種顏色的粗布衣裳,本不應當穿在他這位翩翩佳公子的身上,此時孤零零的站在那裡,英俊的眉頭微微皺起,很有幾分落寞感。
一向風華卓然的夏宇航竟然也有這麼落寞的時候!
脣際一絲笑意,冰冷徹骨,什麼青梅竹馬,什麼深情不悔,都早己風乾繡蝕!那種深深的眷戀,隨着她鮮血的流盡,早就成了一把冰冷殘酷的利刃,把她傷的遍體鱗傷。
曾經有多心動,現在就有多恨,以鮮血爲代價,才讓她看清他的虛僞。
重生後,她沒有再爲他流過一滴眼淚,他用那樣絕佳的表演,把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溫雅,如玉,可惜,自己還是看錯了他!
“誰,是誰在那邊?”夏宇航忽然轉過頭,看向寧雪煙這邊,俊眉皺起,喝斥道。
既便是在這種不悅的情況下,他依然顯得溫雅如玉,不愧有翩翩佳公子之稱。
“是我!”既然藏不住,寧雪煙也就不再藏,索性從樹後面走了出來,方纔激動一下,踏在地上的枯枝上,發出聲音驚動了夏宇航。
“你……你是……”夏宇航看向寧雪煙,目光不由的落在她那雙墨玉般的眸子上,聲音不自覺的低顫了一下,隱隱帶着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熱切。
“大姐夫,忘記了我是誰嗎?”寧雪煙淡淡的道。
夏宇航這纔看清楚眼前瘦削的少女,眉若春山,眼橫秋水,年紀尚少,形容未開,又過於蒼白,一下子沒發現她的五官精美絕倫,再過一兩年,必是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
寧雪煙,護國侯府的五姑娘!
“噢,原來是五姑娘。”夏宇航低低咳嗽了一聲,英俊臉上堆出溫和的笑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裝腔作勢,夏宇航還是一樣的虛僞。
白衣墨發,俊雅如玉,寧雪煙眼中只是異常的厭惡。
“大姐夫,這個時候,怎麼在這裡?我記得,這裡是紫盈姐姐的院子吧?”寧雪煙秋水般的眸子落在夏宇航臉上,長睫閃動一下,掩去眼底的憎意。
夏宇航被她問的一愣,隨既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道:“只是覺得這處院子和別處不同,這麼好的一個院子,怎麼鎖了起來,着實奇怪。”
“紫盈姐姐死的不明不白,七竅流血,下人們害怕,就說這裡鬧鬼,後來又說有下人不見了,所以沒人敢過來,經常有人說看到紫盈姐姐在這裡出現,遊蕩在荷花池邊,說不定是紫盈姐姐捨不得這兒,大姐夫可要進去看看裡面的風景?”寧雪煙抿了抿嘴角,臉上的笑容清清淡淡。
墨色眸子裡波瀾不起,平靜的看着夏宇航,邀請他道。
“不用了,就是覺得好奇,五姑娘,聽說侯府出了點事,你大姐讓我特意讓我過來看看。”看着那雙熟悉的墨玉眼眸,流露出淡淡的疏離,夏宇航不自在的笑了笑,下意識的避開寧雪煙的墨玉眼。
那雙眼似乎更應流露出的是脈脈的情意,而不是現在的疏冷淡漠。
“噢,沒什麼大事了,二姐姐要嫁給禮郡王世子,母親方纔通知了全府上下,大姐夫這時候過去,正巧可以向母親道喜。”寧雪煙盈盈的眼眸中閃過冷光,口中說道,身子往側方退了退,讓出道路。
“禮郡王世子?”夏宇航愣了一下,啞然的睜大眼睛,一時驚的說不出話來,然後臉色沉了下來,很不好看,看起來對這個結果也很意外。
“正是禮郡王世子,二姐姐和禮郡王世子相談甚歡,兩家長輩就決定訂下了他們的婚事,半年後成親。”寧雪煙微微一笑,淡淡的道。
這話說的是實情,既便夏宇航自己去問,淩氏也會這麼說,絕不可能把寧雨鈴的醜事說於夏宇航聽。
“不是之前說的是三皇子嗎,怎麼現在換成了禮郡王世子?”夏宇航喃喃自語,眸底風起雲涌。
寧雪煙淡淡的望着這張俊秀的臉,眼前依稀想到把自己打的半死後,沉塘時,透過水麪看到的這張臉,這個人,果然是另有謀算。
重活一世,她纔看清楚他的嘴臉!
“說不定是三皇子不喜歡二姐姐這樣的,而正巧禮郡王世子喜歡,不陪大姐夫多說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寧雪煙不願意多和夏宇航多做糾纏,朝他稍稍福了福身,轉身向另一條小路上走去。
“五姑娘……”夏宇航皺着眉頭叫道。
寧雪煙回頭,淡冷的問道:“可還有什麼事?”
“噢,沒什麼事,前面走不通路。”夏宇航眼神閃爍了一下,溫雅的解釋道。
“想不到這麼偏的地方,大姐夫也熟悉,還以爲大姐夫來過這裡。”寧雪煙目光裡透着清冷,笑意淡淡,看了看自己腳下的路,隨意的答道,“我只是逛逛,走不通自會回來。”
園子裡的路,走不通自會回來!
她的路呢,遇上死路,重生後,當然不可能再是那個癡心不悔的寧紫盈了!
轉過身時,長睫下的眼眸冰冷而陰沉。
夏宇航眼睜睜的看着寧雪煙從自己的身畔走過,一時間,竟想伸出手去拉住她,卻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藉口。
這個奇怪的女孩子,給他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總讓他想起寧紫盈,但她和寧紫盈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
寧紫盈是溫柔,純淨的,而眼前的這位五姑娘,卻是冷漠不易親近的,夏宇航甚至還能感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這護國侯府的五姑娘,自己應當沒見過幾面吧,哪來的敵意。
但眼下不是查探這個的時候,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住心底的燥動,轉身大步向淩氏的院子走去。
待得夏宇航走的人影不見,寧雪煙才從小路上逛回,重新走到雲影院的門口。
才大半個月不見,雲影院的院門口己是雜草叢生,那扇木門的下沿,幾乎半掩在雜草中,沒人會記得這裡面曾經住着借居於此的寧紫盈,和她所有的一切,死的死,走的走,都成爲了過去。
深深的吸了口氣,胸口處悶悶的疼,彷彿依然能感覺到窒息的痛。
不去感應心頭的疼意,轉身繞着圍牆轉了半圈,在院門後牆靠近圍牆的地方,看到那棵熟悉歪脖子大樹。
左右沒有人,繞到樹後,寧雪煙拎起自己長長的衣裙,在下襬處打了個結,伸手拉着樹木的細杆往上爬,上一世,寧雪煙也有一個快樂的童年,曾經瞞着母親,利用各種學習的空隙,偷偷在自家的莊子裡爬過樹。
現在,這棵歪脖子樹就成了寧雪煙的秘密。
既便那麼信任夏宇航,卻怕夏宇航認爲自己不夠淑女,這事也瞞着夏宇航,從未提起過。
稍微爬了兩下,就上了歪脖子樹當中那個歪着的樹幹,那裡面有一個小的樹洞,寧雪煙熟練的摸了一下,從樹洞裡摸出一條長緞帶,拿着這根緞帶,順着一條橫過圍牆的枝幹,走過去,蹲下身子,把緞帶綁在枝幹上。
緊了緊緞帶,拉了拉,拉着緞帶緩緩往下落到牆內。
走進去,院子沒人住,少了生氣,一地的枯枝敗葉,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寂靜的幾乎可以聽見人的喘息聲。
院落還是那個院落,寧紫燕曾經虐打她的園落,地面上除了殘留的枝葉,連一絲血跡也沒,風捲起殘葉,滴溜溜在她腳邊翻了幾個轉,蕭瑟,荒涼。
寧雪煙沒有太緬懷多久,淡淡的看了兩眼,就放下束起的裙子,轉身往屋內走去,推開當中的屋子,一室的灰塵,風吹過,凝起寧雪煙的眼,她下意識的閉了閉眼,正待往屋內舉步。
忽然停下了腳步。
愕然的看着屋內桌面上放着的幾盆瓜果。
這個時節,不可能有這麼新鮮的瓜果,除非是有些人家暖房裡裡生產出來的,但這樣生產出來的瓜果,量極少,怎麼會放在一個死了主子的園落。
兩個燭臺,現在只剩下兩灘燭淚,桌面上鋪着雪色的白布,收拾的很乾淨,白布上放着瓜果,一看就知道是祭拜之物。
寧雪煙當然不相信這是淩氏讓人所爲,護國侯府也有自己的暖房,但是每日所供並不多,哪還有餘供在自己的靈前,更何況,自己原本死在淩氏,寧紫燕手上,怎麼可能這麼好心,供奉於自己靈前。
眼眸中閃過一絲沉思,不是她們又是誰?
她到京城後,直接投奔的就是護國侯府,而後一直住在護國侯府的後院,所識者不過夏宇航,思來想去也想不出有誰會爲她上供,看這精心準備的瓜果,這人還不是一般的人,否則哪裡找得到這般新鮮的東西。
緊鎖着的院門,微合着的屋門,收拾的整齊卻積滿灰塵的屋子,這裡的一切都透着玄妙,彷彿連自己的的確確的死因,也透上一股子離奇的感覺。
門,忽然“吱扭”一聲,發出一種破敗的感覺,寧雪煙下意識的回頭,眼角的瞳孔不自覺的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