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玉屬硅化杏仁狀安山岩,在墨黑、褐紅或淺綠的底色上,佈滿了芭蕉綠、紫羅蘭、瑪瑙紅、雪花白、檸檬黃,竹葉青等色彩組成的天然花紋。圖案多似連枝梅花,蛇曲宛轉,栩栩如生,因此叫做梅玉,其細膩溫潤,光澤明亮,呈半透明狀,如煙如霞,晶瑩剔透,斑駁絢麗,如果是寒質的,雕琢打磨成棋子,落到棋盤上會發出錚然清脆之音,然後如琴絃震鳴,餘音嫋嫋,實在叫人喜歡得不得了,也會大大增添下棋的情致。
陳昭莞的這副棋正是以最好的墨黑寒玉爲底,表面形成的春季百花叢圖景中,還隱約可見千姿百態的人物、鳥獸,蟲蝶。可謂凝天地靈氣,抒詩情畫意,集山海精華,聚大幹美景,意象無窮,天成奇功,因此她視作自己最看中的寶貝,這兩年棋類人海倍出,尤其是一年前,圍棋大家蔣原師說是喜歡她的這副棋,更是嚇得她趕緊收了起來,至今還不敢拿出。
沒想到,宮無傾竟然在這個當口提出索要。
陳昭莞的臉一下子白了,手中端起的茶杯也差點不穩,她的三姐,二房的庶出之女陳清鴛本來就因爲宮無傾逼死陳旻一事,和陽桑公府其它人對她心懷怨恨,此刻見宮無傾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又見四妹神情大變,不由得道,“宮小姐,這副梅花寒玉棋是我四妹心頭至愛,你這樣要求,是奪人所愛,有點過分了吧?”
宮無傾面露驚訝,“哎呀,我以爲陳小姐許久沒有拿出來,是因爲厭倦了,或者不知道遺忘在了什麼角落,興許上頭蒙了灰塵也說不定,卻不想梅花寒玉棋人就是陳小姐的至寶,是無傾唐突,這個要求就免了吧。”
她神色泰然自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然而,每個人都看着陳昭莞,帶着不贊同的神色,既然遊戲輸了,客人又在不知情的何況下提出要求,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呢?
宮姝不由得鄙視地看了宮無傾一眼,真是個賤人,貪婪鬼,無論什麼時候都惦記着別人的寶貝,她低聲道,“表妹,最好別給她,我的鐲子和簪子已經要不回來,你還要步我的後塵嗎?”
陳昭莞當然是不願意給,但她好不容易纔挽回一點名聲,以良好的形象和姿態再一次贏得各位千金公子的好感,難道,就這樣再一次陷入泥沼嗎?
她不準痕跡地掃了一眼在坐的人,個個都是贊同宮無傾,要她將梅花寒玉棋交出來才肯罷休,陳昭莞的手顫抖了起來,心中的矛盾激烈衝突着,像兩股湍流,折騰得她不安生,她感到有一塊心頭肉要被生生割掉,又恐懼又憤恨。
但她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忽然眼底散發出一道幽冷的光芒,宮無傾,你死了,我就可以重新回來了。
終於,她臉上僵化的笑容變得大方生動,“原來宮小姐要的是我的梅花寒玉棋呢,正如宮三小姐所言,梅花寒玉棋我用來下了八年,確實有些厭倦和審美疲勞,
所以這兩年再也沒有拿出來,既然宮三小姐看上了,便作爲懲罰,送給三小姐吧。”她忍住嘴角的抽搐,雙手交拍,“來人,把梅花寒玉棋呈上來。”
宮姝不由得搖頭,在這樣的情況下,表妹別無選擇,她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這東西落到宮無傾的手上,不啻於羊入狼口,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的。
梅花寒玉棋被一個婢女取了來,是用最上等的榧木做成的棋罐所裝,分爲上下兩層,各置白棋和黑棋,說是白棋,不如說是花棋,因爲其底色爲淺墨,上面淡如雲煙的春季新枝,初綻百花,而黑棋不如說是水墨棋,底色爲散發出微光的幽墨,上面的繁花和鳥獸,以及山水都是絢麗的濃墨重彩,無論是哪一種特色,都讓人目光一亮,愛不釋手。
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寶貝成爲宮無傾的囊中之物,陳昭莞只覺得心血上涌,眼睛都要淬出火來。
宮無傾摸了一下白棋,感受着指尖清涼,溫潤的質地,“果然是好棋,不過,陳小姐忍痛割愛,無傾受之有愧,還是……”
陳昭莞帶着冷笑,“我認賭服輸,況且對這副棋的感情已經淡了,三小姐還是收下吧,免得叫昭莞不好做人。”
“既然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宮無傾讓漪容將棋收起來,居然是一副理所應當,泰然自若的模樣,絲毫沒有感謝的意思,陳昭莞差點嘔岀一口血來,宮無傾啊宮無傾,你害了我二哥的命,又嚴重傷了我大哥,尤其是一次次辱我,又奪走我的心頭只好,這些仇,這些恨,我永遠不會忘記!
她笑道,“這一次又是宮三小姐贏,請三小姐再放物什。”
白玉孟又一次傳到了宮無傾面前,宮姝和陳昭莞都盯着她,目光帶着某種令人發毛的期待,榆葉梅着實讓人防不勝防,現在她們已經知道她身邊有哪些東西,頭上,手上戴的又是什麼,看她還能耍什麼花招。
宮無傾將一樣東西放了進去,她有意擋住其他人的目光,只留了一個縫隙讓陳昭莞看到,陳昭莞露出了冷笑。
玉孟一路往下傳,都沒有人猜對,等到到了陳昭莞面前,她信心十足地道,“我猜,是釵子,三小姐,這個答案可正確?”
釵子?衆人一訝,宮無傾的釵子正好好地戴在頭上,怎麼可能是釵子呢?甚至有人懷疑陳昭莞是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沒想到,宮無傾卻點頭道,“不錯,正是釵子。”
司馬沁音一惑,“宮三小姐,你什麼時候戴了兩支釵子呢?”
宮無傾取下頭上的,呈給衆人看,只見那一隻玫瑰金雕成的蝴蝶釵子中心是鑿空的,宮無傾道,“方纔這空心處還有一支小一點的釵子,銜着用綠玉雕成的細草,嵌合在一起,就像蝴蝶在草上展翅飛舞,陳小姐真是好眼力。”
陳昭莞聽了,低落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脣角流露出一抹莫測的笑意,將
玉孟打開,果然,一隻更小的釵子呈現出來。
陳昭莞笑着,拿起釵子展示給是所有人看,“這一次輪到宮三小姐輸給我,也算是扯平了,不如就罰三小姐飲酒三杯,如何?”
宮無傾微笑道,“虧得方纔爲了避免受罰不勝酒力,所以沒有飲太多酒,這下肚子裡的空間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夏語端着紋月季的酒壺走到宮無傾面前,斟了一杯,“三小姐,請用。”
宮無傾含笑,乾脆地飲下一杯,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陳昭莞盯着她,眼神冰冷而得意,宮無傾,你終於栽到我的手裡了,一個月後,就是你的葬期。
宮無傾連喝三杯,花廳立刻響起了掌聲,她飲罷看着杯子道,“這酒味道醇濃,口齒留香,久久不散,無傾還想再飲兩杯,陳小姐看如何?”
陳昭莞正求之不得,她含着詭譎的笑容道,“既然宮小姐喜歡這酒,夏語,你就把這壺酒留與宮小姐吧。”
夏語道了一聲“是”,低垂着頭走開。
陳昭莞心情大好,“今天可玩得真盡興,只不過除了唱歌就是罰酒,待會可要多一點花樣了。”
接着再玩了幾輪,又舞劍又跳舞又作畫的,內容豐富了許多,整個花廳的氣氛更加更加歡快融洽,陳昭莞又提議到院中進行射柳遊戲,她本來打算讓陳三公子陳逸藉着射柳之名暗算宮無傾,可既然宮無傾喝了毒酒,一個月後必定毒發身亡,她便打消了這個主意,全心投到玩樂和挽回名聲上。
射柳是在柳樹的枝條上繫上帕子,作爲一個較爲醒目的標誌,然後削一段皮出來,作爲箭要求射中的位置,然後騎馬用箭射柳,既能射中裸皮的位置,將柳折斷,又以手接而馳去者,爲上等。斷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射斷其它位置處,以及中而不能斷,與不能中者,爲負。每次射柳,都須有人擊鼓,振作氣勢,活躍氣氛。
“射中白處三次並折斷接走者,可以獲得林海成大家的字畫一副,正是聞名已久的飛仙臨江圖,長一丈長半丈高,裱在客廳上,不但氣勢磅礴,且頗有顏面。”
夏語介紹道。
林海成是百年前的書法大家,也是御前大學士,他的字畫就連皇帝都歎爲觀止,愛不釋手,甚至親自裱在書房內,不允許太監的手碰到,在當時,林海成一副一尺見方的小畫,也賣到了百金,更遑論氣勢又大方的大尺寸畫了。
百年過去,林海成的小字畫已經被人炒到了千兩金子,那一副飛仙臨江圖更是價值連城,可遇不可求,沒想到,陳昭莞卻拿來獎勵射柳的勝出者,衆人都眼睛一亮,會射柳的躍躍欲試,不會的只能望洋興嘆,滿懷遺憾。
宮無傾眼中掠過一抹光芒,林海成是這片土地有史以來成就最大的書法家,就連她都想得到他的字畫,而她也練了許久的箭術,能不能將飛仙臨江圖帶回府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