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燁眼角的餘光往一個方向,勾脣一笑,“好啊,去央頤酒樓立字據怎麼樣?況且,你帶夠銀兩了嗎?”
這也是宮無傾頭疼的一個問題,她身上帶了幾張銀票,每一張一萬兩,雲上燁纔要借一千兩,還要去兌換十張千兩銀票,真是麻煩。
“先去楊記錢莊。”
她說,看着他,眼睛泛着亮光,“要不,你多借一點。”
雲上燁笑望着她,“可我只想借一千兩。”
宮無傾“噢”了一聲,彷彿有點遺憾。
司馬臨和司馬桓聽了這一場對話,趕緊快步往一條岔路走去……
到楊記錢莊置換了十張銀票,宮無傾和雲上燁到央頤酒樓選了個包廂,雲上燁很快開了字據,宮無傾看到他落款是“禮國公府”,心情又是一陣大好,將一張銀票遞給他,“諾,拿好了。”
不過,她微皺了一下眉頭,怎麼這銀票越摸越有點不對勁呢?但最主要的是,雲上燁接了。
雲上燁喜滋滋地將銀票塞進袖中,“小毒物,我會記住,在我困難的時候,是你接濟了我。”
區區禮國公府大公子,卻在資金上這般落魄,好可憐。
宮無傾敲着桌子強調,“要還的。”
雲上燁挑眉,誰敢不還你的錢呢?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他拍手,立即有小二端上來幾盤精緻的小點心,令宮無傾驚訝的是,大擎居然有榨的果汁,而她的果汁是用荔枝榨的,雲上燁的卻是蘋果汁,凰城處於大擎的北方,而荔枝生在南方的熱帶,平時要快馬加鞭三天才能運到,且運輸途中需要不斷購買冰塊保鮮,但運到凰城時大多已有一半變質,新鮮的極其難見,她這一大杯聞着香甜清新,沒有一點異味,看來都是挑新鮮荔枝榨的。
“你不喝荔枝汁?”她問。
雲上燁嫌棄地看一眼她的杯子,“荔枝有什麼好的,不如蘋果香脆可口。”
宮無傾想起了蒼耳蓮,他也是帶着不屑的態度,讓給她吃。
她看一眼他袖中的銀票,欲言又止。
雲上燁再沒有提無相人的事,宮無傾對他也沒那麼討厭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確實不想看到他,等把點心吃得差不多,離開時微微鬆了一口氣。
出了央頤酒樓,她立即被兩個人圍住,司馬臨拿出十張千兩銀票,擠眉弄眼,“宮小姐,我們幫你對付那個討厭鬼,你要怎麼報答我們?”
宮無傾接過銀票,放到袖中,想了想,“不如我也借你們一千兩?”
司馬臨和司馬桓嚇了一大跳,司馬桓忙道,“別啊,你放的高利貸可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啊。”
在交談中,宮無傾瞭解到,寧寰公確實是有一個銀面徒兒,只不過那個男子不是大擎人,而是凌風國南煬宮的尊主,人稱邪王,據說手段殘忍,氣量狹小,奉承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則,從十六歲開始,用五年的時間統一了江湖,就連凌風國的國君也要敬其三分。
宮無傾陷入了沉思。
凌風國的開國皇帝和大擎開國皇帝是親兄弟,二人各自爲王,互不相讓,最後建立的王朝竟都延續到如今,一共兩百七百多年,依舊繁榮昌盛。
兩國在彼此朝政和土地上都安排了無數奸細,相互暗中來往和傾軋的現象已見慣不驚,這也大致保證了兩國的勢均力敵,只是,無相到大擎來,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和司馬臨和司馬桓的交談很輕鬆融洽,只是兩人回過神,才發現宮無傾竟輕而易舉把這樣重大的秘密套了出來,頓時都嚇了一大跳,求着宮無傾不要說,甚至差點給她跪了下來,在他們看來,宮無傾盡管再討人喜歡,可畢竟是個癡傻,要是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恐怕寧寰公府也要跟着玩完。
宮無傾望着上空,姿態傲慢,“不說出去可以,你,你,你們以後都得聽我的,首先就是把無相人的一切行蹤告訴我。”
司馬臨和司馬桓連連點頭,等他們反應過來,都懊惱不已,怎麼連他們也中了宮無傾的道呢?宮無傾走到垃圾桶旁,將九張銀票拿出來,猶豫了一下,撕成幾大片,然後揣着貨真價實的十張回了靖國公府。
陽桑公府又來鬧了一頓,但都被宮白氏用白紙黑字的禮書反擊了回去,宮無傾和宮珩商討了一陣,最後帶着睏意躺在牀上,睜着眼睛,一臉平靜。
“三小姐趕快睡了吧,明天還要去上學呢。”
漪容提醒道。
宮無傾搖頭,“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下事情。”
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要想什麼事情,但覺得滿腦子都裝着東西,漪容退了下去,滅了亮燈,只留下光線微弱的一盞,宮無傾盯着鏤空窗戶看了一會兒,除了月色那兒什麼也沒有,她慢慢闔上了眼睛。
清晨,珏王府。
“珏王,門外有取燈人求見。”
赫連羽正批着公文,秋季愈見清涼,他披了一身白貂氅,氣質淡涼如玉。
此刻,周毅進來稟報。
赫連羽頭也不擡,“不是已經說了麼,這種事情就不要再報了,直接扔了去吧。”
畢竟追他的太多,有時周毅要報上十幾個河燈,甚至連女乞丐也來追求他,再好的性格也煩了。
周毅還是一如既往道,“字條上寫着:凰城有奇女,神靈盡相助。”他準備退下去。
赫連羽卻將筆擱在架子上,“把河燈拿進來讓本王看看。”
周毅趕緊取來河燈,並給了拾燈人十兩銀子,拾燈人第一次從珏王府得到獎賞,高興地離去。
周毅將河燈呈上,赫連羽取出字條,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陣子,忽然一笑,“假的。”
周毅嚇了一跳,“情書也有作假?”
赫連羽微笑道,“一來是寫信的女子愛慕的人非本王,二來是她雖然是奇女子,可從來不自居自誇,三來她擁有一手好書法,可這筆記雖然工整,可卻毫無美感和意蘊,所以,非她追求本王。”
周毅奇道,“又是誰膽子這麼大?”
赫連羽神色並無責怪之意,“不過
是胡鬧罷了。”
周毅道,“倘若珏王對那位女子有心,何不將計就計?”
赫連羽微搖頭,“你當她是什麼人?倘若本王使了這樣的招數,她只會看不起本王,本王不想因此損失一位知己,把這些東西銷燬吧,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周毅答了一聲“是”,當着赫連羽的面,點燃了河燈和字條,然後清理得乾乾淨淨。
赫連羽的目光重新轉移到公文上,顏容輕淡,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宮無傾今天也收到了一盞河燈,裡面的字條寫着,一腔心思向東流,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死皮賴臉的雲上燁,可這盞河燈是白色的,雲上燁放的明明是玄色的啊,然而,不管是誰,她都不會迴應,讓漪容拿去燒掉了。
只唯一肯定的是,雲上燁已經有了相中的府門小姐,卻要在她跟前裝糾結,好像他看中她的形容,真是無聊。
她開始對他的人品產生懷疑,雖然,她纔不是希望他追求她,但這樣的行徑,實非君子所爲。
她送去的花燈,那個人怕是收不着的吧,畢竟他行蹤詭秘,就算讓她去西郊尋覓他的住處,也恐怕很不容易,而且, 他是凌風國人……
宮無傾沒有再抱希望,這幾天凰城並不太平,因爲五十年一度的水怪節要到了,據記載,水怪是一條渾身披覆紅色鱗片的巨蛇,與龍有幾分相似,每當它躍出水面,天方一半也會變紅,需要十五歲以下的童子童女各百人祭祀纔會平息它的躁動,不然就會禍害整個凰城。
而這些童子童女,需要滿足這樣的條件,出生月份和日期在,4月4,7月15,清明節,5月4,8月4,1月4,2月4,3月4,6月4,7月4,9月4,10月4,11月4,12月4,以及5月14。
在這些日期出生的,不管是勳貴人家的小姐公子,還是普通百姓的孩子,都要接受祭祀,然後拋到冰焰湖喂水怪,雖然殘忍,但爲了維護凰城和整個大擎的安寧,很多父母不得不忍着痛苦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辛苦養大的孩子被帶走。
宮無傾從飛鴿的腳上取下書信,看到剛開始恢復身體的白總兵爲了挽回顏面和功業,不惜派人在邊境擾亂,製造越葔重新攻入的假象,並整肅自己的軍隊,準備“大反擊”。不由得微微一笑,畢竟白總兵還有一年就解甲歸田,回鄉頤養天年,卻在重要的戰役中吃了敗仗,他肯定會滿心不服,被慾望衝昏頭腦,她不過是建議宮晟派人到白總兵的帳外嘆息主帥如何如何的遺憾,很快,白總兵就沉不住氣了。
如果他不爲所動,養好傷後仍然可以在維護邊疆中做出貢獻,雖然有缺陷,但並不影響富貴榮華,可是,人的慾望是無窮的,若非他心有雜念,又如何會上得當呢?一切不過是咎由自取。
所有的動靜都在宮晟和宮無獄眼中,接下來,就要到收網的時候。
花樹的橫枝上,一隻半大的貓頭鷹一動不動,看着宮無傾,大大的眼中充滿疑惑好奇,不知道她爲什麼是一臉幹壞事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