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一陣窣窣的腳步聲走來,非常輕巧,可以想象得到是怎樣的一個妙人兒,人還未至,便有淡香襲來,雲上燁撫着杯盞,臉上帶着一點玩味的笑容,透着兩分詭譎。
一個麗人映入眼簾,在書房外施施然跪下,“芊芊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聲音十分好聽,彷彿黃鸝。
她的容貌果然是一等一的絕色,一雙眸子水波瀲灩,明眸善睞這樣的詞語放在她身上最爲貼切不過,她只穿了一身淡黃色繡百柳圖案細絲薄衫,露出纖美的頸部,柔嫩的肩頭若隱若現,我見尤憐中帶着撩撥人心懷的誘惑,讓人移不開目光。
莊太傅道,“這是微臣賤內所出的女兒,排行老三,名喚靈芊,琴棋書畫樣樣尚可,也是個活潑的性子,懂得如何讓人開心。”
雲上燁只是掃了女子一眼,淡淡一笑,“你就留下來吧。”
莊太傅目光一喜,立即謝恩,女子望一眼雲上燁,只覺得那樣的容貌氣度人間少見,不由得怦然心動,也感激不盡。
莊太傅又噓寒問暖了一陣,這才退下,離開之前看了一眼莊靈芊,莊靈芊懂事地道,“父親放心,芊兒一定好生服侍殿下。”
她從一開始就一直跪着,膝蓋陣陣生疼,臉上卻沒有一絲埋怨,雲上燁彷彿纔想起來,“噢,原來你還跪着,快起來。”
立刻有婢女去將莊靈芊扶了起來,雲上燁將新的一本摺子打開,淡淡道,“既是來服侍本殿,便將這茶水換了吧。”
莊靈芊一怔,她是來服侍戚燁,而不是來做粗活的,正在猶豫,雲上燁臉色微微一沉,“既然不願意,那便回去吧。”
莊靈芊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無論什麼結果,對她都是有利的,立刻道,“是芊芊失誤,以後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說着小心翼翼地替太子換茶水,可是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粗活,手一抖,壺中燙水灑在了手背上,她驚叫一聲,將水壺扔了,柔嫩的手背立刻變得紅腫,還起了一層皮。
“放肆!”太子顯然是被打擾了閱摺子的興致,將摺子一擲,道,“難道莊家沒有教你如何服侍人嗎?連這些輕巧的都不會,如何擔得起今後的繁重?”
莊靈芊是嬌滴滴的大小姐,也有自己的自尊,可是在太子面前卻熬慢不起來,想到肩負的目的,她咬了咬牙,道,“太子息怒,芊芊一定會更小心謹慎。”跪下去收拾水壺,又用帕子抹地上的開水,常侍嘆了一聲,彷彿在嘲笑她的無能,“殿下,還是由奴才給你倒茶水吧。”
莊靈芊咬了咬牙,心中憋着氣,可又不知道火氣往哪兒發,看一眼手背上的燙傷,她想哭的心都有了。
常侍出去了一會,很快回來,手中提着另一個水壺,很快將一切打點好,茶香漾開,雲上燁喝下一口,眉間的一絲慍怒終於不見了,“天色也不晚了,你又受了傷,去歇息着吧。”
莊靈芊一喜,終於要開始了嗎?她眸波流轉,媚態橫生,“殿下,你也別累着,芊芊服侍你休息
吧。”
雲上燁淡淡道,“本殿說什麼便是什麼,你的話太多了,月絹,記得把側間打理一下,不要委屈了莊大小姐。”
莊靈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
月絹道,“莊小姐就不要惹殿下生氣了,走吧。”扶着莊靈芊離開,莊靈芊臉上都是委屈,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莊靈芊又是端水又是疊衣服,太子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她終於忍不住,抽出一個空隙到太后跟前哭訴,“姑母,你一定要爲芊芊做主啊,太子殿下不但不讓芊芊近身,還讓芊芊做重活,又是端水又是倒茶,這些明明是婢女做的,芊芊畢竟是莊家的千金,怎麼能碰這些呢?”
太后皺起了眉頭,“有這等事?也太不像話了。”她明白戚燁的心思,是想比戚氏有所動作,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找理由收拾,心中冷哼了一聲。
“是啊,您看芊芊的手。”莊靈芊伸出手,只見手背紅腫,還爛了一塊皮,上面的藥膏和肉混雜在一起,讓人看了十分不忍。
太后神色一沉,“這是怎麼來的?好端端的,怎麼受了傷?”
莊靈芊眼中都是委屈,“還不是太子殿下讓芊芊倒茶水,水壺倒了,燙水淋到了芊芊的手背上,就受了傷。”
太后哼了一聲,“他雖然奉哀家爲太后,可支持哀家的後宮勢力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如今寧太妃已經有壓過本宮的勢頭,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和證據,無法發動羣臣彈劾,還不得由着那個野種。”
寧太妃是五皇子的母親,太后以爲,五皇子是戚燁登上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以他的殘忍狠辣,必定會第一個除掉五皇子,沒想到卻是反過來拉攏,實在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莊靈芊聽得有些心驚,連姑母都忌憚太子殿下了嗎?她升起一種無助的感覺,同時有對那個高高在上,將所有女子都拒之於門外的男子更渴望接近,心情十分矛盾。
太后道,“莊家沒必要走這一步險棋,弄不好還會招來禍患,如果你受不了,可以藉口身體抱恙回府,這樣就不用受太子的折磨。”
“不。”莊靈芊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見太后看着她,臉色有些怪異,垂睫道,“芊芊是莊家送到太子身邊服侍的,就這樣回去,只怕要讓人詬病,芊芊不願意莊家因此名聲受累。”
太后脣角露出一抹笑容,卻含着冷酷,“既然是你自己選擇的,以後就不要到哀家面前訴苦,還有,你要牢記你的使命,敢對太子動了真心,莊家第一個不會饒你。”
莊靈芊心中下定了決心,她當然是以家族使命爲重的,便道,“芊芊一定不會讓姑母失望。”
太后招了招手,按住眉心,“下去吧。”
莊靈芊一路心事重重,暗暗發誓,哪怕是打雜也要做好,讓太子無話可說,等太子對她滿意了,她就可以一步步接近……
進入太子殿,月絹高高興興地迎上來,“恭喜莊小姐,殿下已經立你爲側妃了呢,你的住處
是香梧宮,奴婢這就帶你去看看。”
莊靈芊愣住了,不是驚訝於側妃的身份,實際上,以她的出身和美貌,封爲正妃也很正常,她只是覺得,太子的態度轉變得太快了,昨晚才讓她做粗活,睡側房,側房其實是雜房,顯然是幾年沒有打掃,裡面佈滿灰塵,掛滿了不少蜘蛛網,還有蟑螂爬來爬去,她一晚上提心吊膽,第二天就封她爲妃了?實在是不可思議。
不過,成爲殿下的妃子,就等於是他的女人,她的心中浮起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和喜悅,但又很快想到肩負的重任,心緒穩了下來,“去看什麼香梧宮,我要先向太子謝恩。”
莊靈芊說着要擡步進入大殿,月絹卻拉住了她,“側福晉,殿下說了,現在誰也不見,您也不用謝恩。”
莊靈芊皺了皺眉,“殿下很忙嗎?那我就等一會兒再進書房。”
這時一陣風起,颳得書房的紙張嘩啦啦作響,一張宣紙飛了出來,擦着地磚飄起又落下,月絹趕緊過去撿,上面是一個女子的畫像,身姿嫋娜,美貌逼人,眸子平靜疏離,卻隱約流轉着一抹情意,黛眉間透着冷淡和殺伐決斷的氣質,她的手很纖細,優雅間有掌控一切,翻手爲雲的霸氣。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莊靈芊感到在她的面前,不光是容貌和氣勢,都要矮了一截,上面墨跡未乾,顯然是剛剛纔作的畫。
月絹像觸犯了什麼禁忌,趕緊將畫送了進去,莊靈芊這纔想到,殿下不讓人進入書房,一定是因爲這個女子,她臉色一變,原來戚燁心中有了人,更加想不通他爲什麼要封她爲側妃。
月絹很快出來,她道,“側福晉還是回香梧宮吧,殿下畫了一副不滿意,又畫一副,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纔可以見人,方纔來的幾個大臣已經被打發走了,還有,殿下說了,以後每天早晨,側福晉要過來送水疊衣,午時,傍晚,入睡前,都要伺候茶水。”
莊靈芊一聽當了側妃還是要做粗活,不由得氣從心起,但她已經下了決定,就不會再喜怒於色,只要有接近的機會,就已經足夠,莞爾一笑,在殿下福了一下身子,“臣妾一定謹遵殿下的吩咐,不敢有任何疏忽,謝殿下重視。”然後咬了咬牙,嫋娜娉婷地離開了。
雲上燁卻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只是心情煩悶,纔剛剛落筆,卻已經畫不下去,小毒物,等除掉了莊家,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生活,你一定會高興的吧,可是……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一定要諒解我的苦心啊。
莊靈芊被封爲側妃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朝堂上下,臣將們尋思莊家果然是勢力強大,其它卿家送上女子,要麼捱罵,要麼挨罰,可莊家進獻女兒,太子還不是得乖乖地封爲妃子,莊家人雖然不是很滿意側妃這個身份,但不一樣的待遇讓他們感到與衆不同的地位,更加囂張放肆,在安城的大街上,莊家的馬車甚至公然撞死平民百姓,揚長而去,莊家的田莊上,也加重了課稅,農民敢怒不敢言,一場洗滌的暴風雨即將來臨,像馬車載着重物奔向懸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