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晟不想和他爭,“甘大人是客,既然這樣要求,我這個做主人的也不好拒絕,願意走一趟的大人請吧!”
一羣人朝靖國公府走去,宴席上,酒菜開始涼了下來,剛纔的熱鬧變成一地冷清,甘大人嘴角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宮晟看在眼中,神色一沉,看樣子,甘府果然是有花招。
才走到月氤院外頭,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喊聲,“抓住一個小偷,快制住他。”
接着是噼裡啪拉的擊打。
甘大人臉色一變,匆匆步入院子,只見一個人被一個大麻袋套住,只是他在不斷地掙扎,那些奴僕在拼命按住他,婆子丫頭們用木棍和鞋子敲打,那人發出慘聲哀嚎,聽聲音不是甘離是誰?
宮無傾負手走出來,伸手給了一名護衛一巴掌,“不是讓你們守住院子麼,怎麼讓賊人遛進來了?”
護衛忙道,“賊人化裝成女子,手中又拿着拜貼,屬下便以爲是宮小姐相邀的客人,所以才疏忽大意,把人放了進去。”
宮無傾冷哼一聲,“僞裝成我的之交,好盜取財物,正是賊人的意圖,你們中招了。”
甘離終於不動,只發出“哎喲”的呻吟,整個人連着麻袋滾了下去,甘大人大步走了過去,“三小姐,你不問緣由打了我的兒子,粗魯無禮,囂張霸道,這是公府千金應有的做法嗎?”
宮無傾似乎恍然,“甘大人的意思,這個小偷,是貴府公子嗎?”說着示意下人將麻袋打開。
果然,甘離狼狽的形容顯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披頭散髮,臉上淌着血,一頭墨發鬆鬆挽起,一朵珠花斜插在耳鬢,搖搖欲墜,外披一件茜紅色月季花妝花褙子,看來果然如宮無傾所言,是化裝成女子潛入她的院子。
甘離暗暗咬牙,這該死的宮無傾,他本來是看中了她,想要藉此敗壞她的名節,讓花韶容有理由說服禮國公退親,然後他大方一回,將她娶進甘府,一舉兩得,據說宮無傾收買了不少殺手和暗衛,他也沒打算進得去,計劃在院門口虛張聲勢一回,手中還私藏了帕子,沒想到宮無傾的人反而將他請了進去,很快宮無傾回來,命人燒掉了帕子,給他挽了頭髮,又強迫他換上女子的衣服,然後一頓好打……
現在,他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宮無傾一驚,“果然是甘公子,甘府位高權重,諸多榮譽加身,想來也是什麼都不缺,堂堂甘大公子,又如何會淪落爲偷雞摸狗之輩呢?”
“胡說八道。”甘大人看到兒子的模樣,感覺老臉都丟光了,身邊沒有下人跟隨,他親自過去扶起甘離,“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甘離身材高大,模樣俊美,可此時一邊桃花眼也被揍出了淤青,然而,他是一個比較看得開和心思長遠的人,憤怒沮喪的神色消失了大半,露出一點苦澀,“父親,我不過是路過宮小姐的院子,想到要與宮小姐下一盤棋,誰想到三小姐會把我當作小偷呢?罷了,我不與女子計較,兒子知道自己是客,爲了靖國公府和甘府的情誼,該忍的自是要寬容,
還請父親和各位大人回席,不要辜負了宮將軍的盛情,我會處理好一切。”
宮無傾挑眉,妙可跳起來,從甘離的懷中摸出一個玉鐲子,“這就是物證,還不就是偷麼?你化裝成女子,自是可以進入小姐的閨房,要不是小姐陪上官錦繡遊園,晚些纔回來,恐怕要被有心人造謠。”
那個玉鐲子真是宮姝的,水色,光澤,質地都是上佳,看上去價值連城,這樣的寶貝,任何人看到偷竊了,都說得過去,甘離的神色變了變,在一衆臣將質疑和不屑的目光中,壓低聲音,“宮無傾,你不要過分了。”
宮無傾卻輕輕一笑,“敢做敢當,甘公子,你是害怕了嗎?”
甘父不用想也知道甘離是被宮無傾反過來暗算,甘離雖然風流,可從來不將財物放在眼中,然而,這樣的事實又無法當面揭露出來,畢竟從眼下的情況看,無論如何甘離都是理虧的那一方,他正色問,“離兒,你的手中,怎麼會有宮小姐的鐲子?”
甘離腦子轉得快,乾脆將事情認下來,“父親,此事確實是兒子疏忽,三小姐棋藝高超,凰城無人能及,兒子想與三小姐切磋圍棋,又擔心她因爲兒子是男兒身,平時又不熟,不願意私下相見,便想出了這個法子,又見三小姐的鐲子稀奇,拿起來把玩,沒想到卻在這個時候被人逮了正着,造成了誤會。”他向宮無傾拱手,“三小姐,我向你道個歉,改日一定加以補償。”
宮無傾微微頷首,“甘公子差點污了我的閨諱,這可不是一兩箱黃金白銀能夠打發得了的。”
甘離一隻完好的桃花眼挑起,他知道,宮無傾是打算從他這兒敲詐一筆,但只要能夠平息風波,財物的事不過是小事,道,“我一定會把禮備足了,這一點,請宮小姐放心。”
他當着甘大人的面跪了下來,“父親,是孩兒不肖,胡鬧出了事,以後一定注意。”
甘大人擺擺手,“還不快滾回去,真是個混賬東西。”
甘離起身來,望着宮無傾,眼底莫測笑意一閃即逝,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雲上燁,快要死了。”
他說的雲上燁,當然指的是無相人,宮無傾聞言,身體微微一僵,甘離已經走遠了。
“原來是一場鬧劇,我就說嘛,各位大人,請回花廳。”甘大人樂呵呵地道,看一眼宮無傾,神色泛冷。
宮晟卻不願善罷甘休,“敢問整個凰城,有哪家的公子如甘公子這般不懂事?甘大人恐怕要多加教導,以免再出這種掃麪皮的事,下一次,本將軍可不會再寬容。”
甘大人訕訕地,“離兒從來不守規矩,是已經習慣,以往也沒有鬧出什麼事來,不過既然宮將軍這樣說,我一定會督促他改正。”
口口聲聲,都沒有承認錯誤的誠意,宮晟哼了一聲,“各位大人,請。”他的目光落到宮無傾身上,帶着一絲讚賞,如今的三小姐,已經有了未雨綢繆預見情勢發展的能力,以及懂得隨機應變,任何的突發情況都難不倒她,真是難得一見的奇人兒,出生在
宮家,是宮家的幸運。
等人都走了,沈媽媽豎起了大拇指,眉眼帶笑,“三小姐,好計謀。”
宮無傾微笑道,“只要上下齊心,任何牛鬼蛇神都作不了亂。”
沈媽媽道,“不過,我看吶,那甘公子多半是看上了三小姐。”
宮無傾緩緩道,“這種事情,無須放在心上,是他咎由自取。”她眼底閃過一抹黯色,這些天,憂心的事多了,讓她無法從折磨人中獲得一點樂趣,她眯了眯眸子,無相人,你真的要死了嗎?我不信。
第二日面聖,皇帝對宮家大爲褒獎,宮晟多分了二萬兵力,其中有五千精兵,另外,宮珩從羅應城調任凰城,任參政都轉運鹽使,爲從三品,宮遷從小小的工部郎中升爲衛指揮僉事,爲正四品,都是可以在朝上露面的官職,至於宮銘化,則得了一些賞賜,並未有升遷,因此回府後一張臉漲得通紅。
令人奇怪的事,靖國公府一向秉持耀武抑文的作風,這一次居然大方地受了,實際上,宮珩和宮遷能力都不差,再加上靖國公府的背景,早應該做到這個位分上,宮銘化雖然歪心思多,爲人膽怯懦弱,陰險不正,但也有兩把刷子,他的輔言是從四品,也算是拿得出手,一時間,靖國公府風頭大盛,成爲文武雙全的世家。
宮家這才準備舉行大宴,宮無傾也是主角之一,畢竟靖國公府能有今天,一半要歸功於她,但她要去參加上官錦繡的生日宴會,抽不出身,向宮晟獻上了飛仙臨江圖和自己編撰的一本行軍策略,這纔去了上官府。
彷彿知道她要來,陳昭莞跟上官錦繡沒有什麼交情,沒有接到邀請,卻也厚着臉皮去了,看到宮無傾,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眼底都是毒蛇般的冷意,而宮無傾卻沒有搭理她,一門心思都在上官錦繡的身上,不知道爲什麼,陳昭莞覺得,宮無傾看上官錦繡的眼神,跟她看宮無傾的眼神,有點一樣,這讓她升起一種恐懼到心涼的預感,可是,這種感覺,是爲什麼呢?
宮無傾卻在想,陳昭莞最好不要死在上官府,免得上官錦繡離世前還惹一身騷,一衆千金正在遊園,陽桑公府的一個小丫頭找來,說珏王到了陽桑公府,陳昭莞愛慕珏王,並以宮無傾爲情敵,這是不少人知道的秘密,她訝呼一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哎呀,府內出了一點事,我得趕緊回去,就不奉陪各位了,上官妹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一定要玩得盡興,改日我再登門,咱們姐妹好好地聚一聚。”
她看向宮無傾,脣角泛冷,要不是珏王不輕易到陽桑公府一趟,她纔不願意放過這個眼睜睜看着宮無傾死的機會呢,上官錦繡含笑點頭,“既然陳小姐有事,我也不方便挽留。”
陳昭莞剜了宮無傾一眼,見宮無傾也在靜靜地看她,眼神意味不明,不由得微微發毛,很快她目光又迎了上去,帶着幸災樂禍,“宮小姐,再見!”
宮無傾也平靜地道,“再見!”
兩人各懷心思,宮無傾看向陳昭莞耳垂下的一點淤黑,眸中清波湛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