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傾盯着雲上燁,“所以?”
她臉上是一點溫暖也看不到了,雲上燁垂下睫,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小毒物,我錯了,不如你就用書中殘忍的方法來懲罰我吧。”
宮無傾闔上了春宮,向他伸出手,“家國策。”
雲上燁意味深長地笑着,眼波靜爍,彷彿桃花秋水,他從榻下隨意抽出了家國策,“我姐與我說過,你最喜歡與她一道閱覽春宮,探討春宮內容,爲何在我面前卻不認了,你看了這麼多,還不是爲了最後與我討論。”
宮無傾,“雲公子,你怎麼不多中一箭?”
雲上燁的臉一下子黯淡了,女人心果然不看觸摸,他接過她扔過來的春宮圖,左手不靈巧地翻來看,神色很快津津有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行駛的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打鬥聲,馬車停了下來,宮無傾也警惕地收了書,掀起簾子,只看到河上有數十個人影在纏鬥,令人眼花繚亂,有人來向雲上燁稟報,“雲公子,有人試圖毀壞石橋,幸而被屬下們發現,加以阻擋,並請人稟報了工部尚書。”
雲上燁嘴角一勾,“做得不錯。”
宮無傾看到她的護衛也從幽庭洞那邊跑來,她數了數,除了三個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其他的都相安無事,受傷的也並不危及性命,她向他們打了一個手勢,他們都朝河上掠去,加入了陣營。
“是赫連澎的人。”雲上燁緩緩道,“其中有五個陽桑公府的,不過方纔遁了。”
宮無傾扶着他,下了馬車,“陽桑公府每一次莫不是渾水摸魚,自從陳景明面上死了,他們就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我,生怕再出現閃失,真是懦夫,不過也不失聰明。”
雲上燁笑意泛冷,“只要他們不死了要毀滅的心,戰鬥不止,就總有一天會被揪出來。
宮無傾眸子清寒,等赫連璽,赫連澎,陽桑公府完了,她就應該能過上一段安寧的日子了吧,可是……
她望着鮮血灑濺的半空,道,“有一個問題我還未與你提起過,關於珏王,你如何抉擇?”
雲上燁沉吟了一下,“依你。我說過,凌風國,南煬宮,會是你的後盾,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都可以不用猶豫。”他莫測一笑,“實際上,珏王曾經的懦弱,是我的誘導,誰曾想他有一天居然長出了堅硬的翅膀。”
宮無傾一怔,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正如他說的,你也要在大擎扶持傀儡政權?”
雲上燁淡淡道,“這也是目的之一,男人都有野心,只是我更喜歡幕後,既自由又有大權,何樂而不爲?還有一個目的是手刃皇后,爲我的母親報仇,後來皇后死了……”他頓了頓,“不過,我會陪你一起戰鬥。”
宮無傾聽出了他的意思,他已經有了凌風,在大仇得報之後,對大擎的目的不再那麼強烈,若非是因爲她, 或許他更願意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居士。
她自顧自一笑,“你和珏王,原來不過是利用關係。”
“是啊。”雲
上燁幽幽道,“說到底還是有一些情誼在的,只不過是被他親手毀了,小毒物,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在乎的利益,珏王要殺我,我只覺得正常,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我對他也並不是問心無愧。”
宮無傾皺了皺眉,“你要說什麼?”她總感到,他話中有話。
河水被鮮血暈染,流往下方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雲上燁默了一下,“不要因爲我恨珏王,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如果儲君是他,禮國公府完全有手段自保,靖國公府,當然更不在話下。”
宮無傾想到珏王侵辱她的一幕幕,眯起了眸子,眼波乍寒,雲上燁,如果你知道他曾那樣對我,甚至在婢女的眼中,我已經失身於他,你還會這樣寬容嗎?
她心底泛冷,然而,只不過是她的私事,不應當拿出來探討,爲了大局和利益,能不能拋下還得看她一念之間,因爲這件事,這段時間她心中一直有矛盾,因爲言貴妃的孩子太小了,能不能存活下來還是一個問題,將來謀略才智如何是一個問題,能不能與她共識還是問題,她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只需要吃好喝好穿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不需要扶持一個愚蠢的皇子,去實現什麼傀儡政權。
她是一個聰明人,知道眼下珏王是最明智的選擇,真的要因爲個人私怨,而毀掉這一場結盟嗎?
洶涌的河流上方,雲上燁的人馬已經開始取得勝利,宮無傾眸子漆黑,很久沒有開口,雲上燁又道,“言貴妃如今是一個母親,是母親就有軟肋,不可能完全顧念你的恩情,未來兇險重重,不可預測,而且人心易變,誰又能說得定?小毒物,我不是要你明顯偏袒於誰,只是希望你不要非此即彼,把一條路走死,不然遲早有一天,會困住自己。”
宮無傾微笑道,“我明白了,倒是多謝雲公子的提醒。”
雲上燁看她笑容沒有一點溫度,他眸色一黑,握住了她的手,“我可是說錯什麼了,如果你真的要反珏王,我可以現在就起勢,絕無半點猶豫。”
宮無傾眼底有了一點暖意,“你容我想想吧。”她爲他衝動不顧一切感到好笑,還來說她,自己也如此不是嗎?
對方的人又掉下去幾個,雲上燁的人馬取得了勝利,工部司馬尚書領着一隊護衛匆匆前來,看到河水都紅了,不由得大吃一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上燁道,“這些人試圖損毀石橋,我的人正好看到,試圖阻攔他們,他們卻反過來與我的手下打了起來。”
工部尚書看到雲公子的肩部插着一支箭,不由得大吃一驚,“難道他們也傷了雲公子?”
雲上燁摸了一下肩頭,“也就穿透了骨頭,流了兩碗血,沒有大礙,這些人故意損毀五十萬兩銀子修築的石橋,幽庭洞遊人也多,要不是及時發現,只怕會有無數人成爲河中鬼,尚書大人還是嚴查此事吧。”
宮無傾挑眉,他還真的會順水推舟,把這筆賬記在赫連澎手上啊。
他這樣一說,工部尚書頓時覺得事情大了,這時
雲上燁的屬下押着三個人過來,“雲公子,尚書大人,抓到了三個活口,其他的都從水下逃走了。”
工部尚書怒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三人要咬舌自盡,立刻被卸掉了下頜,尚書冷道,“押回去,嚴刑拷打,就不信問不出來。”他吩咐道,“你們留在這兒,石橋有什麼問題,立刻稟報,先搭建簡易閃橋,讓百姓通過。”
宮無傾嘴角泛冷,赫連澎,你的黴運終於要來了。
馬車駛到了禮國公府門前,雲上燁卻不願意下馬車,他靠在馬車窗柩上,望着她,目光溫暖,還有點委屈,“小毒物,難道不應該是在靖國公府上藥嗎?”
宮無傾,“下去,我沒那麼多閒工夫理你,馮璋,還不把你家公子扶下去嗎?時間久了只怕傷口會發炎化膿。”
馮璋心想公子我再躲也不能幫你了,只好把哀嚎不已的雲上燁連拖帶拽地扶了下去,宮無傾聽得耳朵心煩,放下了簾子,可還是向他看了一眼,見他步伐優雅穩沉,又恢復了雍容倜儻的做派,不由得微笑着搖頭,只是她心情有點煩亂,想要一個人靜靜,不願意他在她身邊搗亂嘮叨。
黃昏逐漸降臨,吃着晚飯,宮無傾想起晚上的約定,味同嚼蠟,漣秋道,“小姐,你今天沒有怎麼吃東西,餓着了身子怎麼辦?”
宮無傾是個不願意委屈自己的人,身體不好,只會便宜了敵人,她忍着不怎麼好受的感覺,硬是把肚子填飽了,然後漱口擦嘴之後走到院子透氣,一個人長身立在涼亭之中,一身新換的玄衣在風中微微舞動,飄來一陣隱約的淡香,他的眉眼是那樣的俊朗,看似風淡雲輕,倜儻不經,卻有些操縱一切的雍容和霸氣,一雙修長的手負在身後,上面彷彿站了一隻翩然欲飛的蝴蝶。
他不是什麼好人,做了很多壞事,手段殘忍,殺人不眨眼,卻有着脫離於血統之外最忠誠不渝的感情,這一點足以讓她萬死不辭。
想到他一次次在她面前撒潑耍賴,胡攪蠻纏,甚至不要尊嚴地伏低,與不遠處的形象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她不由得微笑,笑中有一絲她難以察覺的溫柔。
“吃好了?你今天吃不下東西,一定是出事了吧?”
雲上燁關切地望着她,目光她無所遁形。
宮無傾心想,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還不如現在就說了,免得夜長夢多。
她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祖母說,我可以嫁給你,不過……”
他眸子一亮,“不過什麼,你快說出來,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這一陣子我一直在想,要用什麼法子讓宮將軍和老夫人認可我,沒想到老夫人居然親自提了出來。”
宮無傾感到一陣心酸,嘆了一聲,“是要你入贅靖國公府。”
她盯着他的臉,只要他有一絲不願意, 她都絕不會強迫她,可雲上燁只是微微一怔,轉而欣然地笑了,他擡手,將她垂下臉頰的多餘頭髮拔到耳後,“我還當是什麼艱難的條件呢,就這麼簡單,還有別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