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遍尋丈夫不着,問詢官員夫婦,官員夫婦卻不肯告訴她真相,只說她的丈夫早已經被放出來,不知道去了哪裡,過一段時間有人將她丈夫的屍體打撈出來,官員夫婦說是她丈夫夢遊無端墜入池塘,導致了死亡,併爲婦人安排了一門親事,對方溫文儒雅,俊美非凡,又頗有才學,已經考取了功名,但就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婦人夢見了她已經故去的丈夫,丈夫告訴她,她是被官員夫婦推入池塘而亡,並表達了懺悔,如果他還活着,一定改邪歸正,再也不讓她傷懷。
於是婦人便感動了,第二天,竟然在上花轎之前來到她丈夫殞命的水塘,跳了下去,香消玉殞。後人敢於她對丈夫的忠誠和寬容,特地將她的故事改編成了戲劇,放在舞臺上傳頌她的貞烈。
從現代的眼光來看,這確實是一個操蛋的故事,而且編寫的人必然是又醜又齪又猥瑣的屌絲直男癌,且不說那丈夫是個人渣,就算後來的所謂回頭是岸,也不過是看在婦人是官員千金的身份份上,等他因此有了地位,定然會緊鑼密鼓地納幾門小妾,收幾個通房,而古代直男癌把自己幻想成了那看似不幸卻十分活該的丈夫,覺得無論自己做錯了什麼,有多渣多下賤,等有一天要回頭,妻子還是要無條件地包容自己,可是,憑什麼呢?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沒有興趣。”戲纔開場,宮無傾便道。
無相人卻淡淡一笑,“看下去,有驚喜。”
宮無傾忍着瞌睡,面對老掉牙的劇情和千篇一律的橋段,半點也提不起觀賞的心情,等終於到了婦人的丈夫沉塘,渣男不斷呼救,身體開始慢慢沉下去,卻多了一個場景,那美婦人在芭蕉林後看着,脣角浮起了一抹幸災樂禍的冷笑,竟慢慢走了出來,“父親母親莫要擔心女兒心痛,女兒高興得很。”
官員吃了一驚,“女兒,這是爲何?”
美婦人道,“吃喝嫖賭,偷盜搶劫之流,活着有甚意思?惹人眼煩,又污風氣,不如死了乾淨?”
渣男掙扎着,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賤人,吾是你夫,你竟出如此言論,是死了也不放過你。”
婦人冷笑一聲,“就等着你死了來。”
第二天,婦人高高興興地嫁給了溫文儒雅的俊美男子,當夜,前夫的鬼魂來擾她,又是詛咒又是悔恨,看着滿屋子的華貴佈置很是眼饞,卻被早已埋伏好的道士抓了個正着,落了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戲院開始騷動了起來,那些來看戲的男子等的就是婦人爲渣男跳塘的一幕,沒想到不但沒等到,反而前夫灰飛煙滅,而婦人卻和樣貌好的公子走到了一起,這怎麼可以呢?雖然新歡模樣俊美,有才學,考取功名,但說不定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渣男啊,而婦人的前夫卻要改邪歸正,雖然外在條件有點差了,但是一個有內涵的男人啊,況且女人就是要無條件地包容丈夫,況且丈夫改了,是給她面子,她應該感恩戴德才行,怎麼可以說死了乾淨,又和其他人成親呢?
亂了,亂了,這個世道亂套了。
男子們都不由得搖頭,說着不滿
的話,無相人湊近宮無傾,望着她的眼睛,“喜歡嗎?任何傷害,都不得好下場。”
宮無傾微笑,“我只是不喜歡不講理。”
無相人淡淡一笑,“那麼,我就讓那些不講理在你眼前得到報應。”
“喂,老闆,這是怎麼回事?”下一齣戲還沒有開始,有人起身來質問,“亂改劇本,引起衆怒?祁園還想再完蛋一次嗎?”
無相人挑眉,眼中掠過冰冷的光芒,“祁園不會完,但,你就說不定了。”
一道掌風掃來,緊接着胸口中了一拳,說話男子的身體飛起,撞擊到牆上,又重重地摔落下來,啐出一口活血,他掙扎了一下,眼睛逐漸閉上了。
“殺人了,殺人了。”
看戲的人都往外頭跑,無相人雙手交拍,大門立刻被關上,他淡淡道,“誰要是敢把方纔的戲劇透露出去一分,他的下場,也是你們的。”
“我們不敢,不敢,求公子放過我們吧。”這些人不斷哀求。
男子緩緩轉過頭來,他們看到他臉上的銀色面具,閃着寒光,不由得心神戰慄, 聽說這不知來歷的銀麪人出手狠辣無情,且謀略高深,就連凌王,也不是他的對手,方纔他們沒有留意,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兒。
“可是,我憑什麼相信你們呢,來人,都押到地下牢懲罰三天,讓他們先嚐嘗後果。”
話音才落,立刻有兩隊護衛從後臺跑出來,迅速制住了數十人,在一片哀嚎聲中,將他們都押了下去。
宮無傾搖頭,,“我只是不喜歡看這類戲,任何有一點覺悟的女子都不喜歡,但不會強求別人來認同我的思想,你不必如此,何況,你能讓所有人的認知和理念都跟你一樣嗎?這是不可能的事。”
無相眼神卻有點兒受傷,“小毒物,你不喜歡麼?”
雲上燁做到的,我也能夠做到啊!
宮無傾對上他的目光,見他帶着期待看她,不由得勾了勾脣角,“幹得不錯。”
他不會去追究這種戲劇以後的意義,只是因爲,她喜歡,他便來做了。
無相這才露出微笑,“那就好,我可以天天爲你上這樣的戲,只要你願意來。”
宮無傾不由得好笑,“你想把全城的男人都扣押來毒打麼?”
無相捏了一下她的小臉,“可以,關不下殺了就是,總之這些凡夫俗子,也不配活着。”
宮無傾想,他還真的是大膽啊,天子腳下,如此猖獗,但他是銀麪人,如果是雲上燁,恐怕整個禮國都不夠抄家。
赫連璽去殿前商議戰事,宮姝吩咐廚子準備了一桌美酒佳餚等他,沒想到,到了中午卻傳來了驚天的消息,說是凌王被削去了頭銜,又差點被處死,終於逃過一劫,卻是趕赴戰場,恐怕生死未卜。
她嚇得臉色慘白,惶恐席捲了她的整個身心,往凌王住的墨陽殿跑去,赫連璽正在換衣服行頭,身上是一身披着胸前護甲的勁裝,他眸子很平靜,靜得像一潭死水,讓人無法猜測到底下是否有波瀾。
“殿下。”宮
姝望着他,只覺得心酸又委屈,泫然欲泣,“是誰害了你?”
赫連璽沒有任何情緒地看她一眼,“跟任何人無關,你好好守着凌王府。”
宮姝衝上去抱住他,“是宮無傾,一定是她對不對?我知道,她一直想害你。”
赫連璽目光浮起了冰冷之色,“側妃,這是政事,你身處後院,未免管得太多了。”
宮姝搖頭,“怎麼會這樣,我好怕,你不要走好不好?”
赫連璽無傾地將她的手拔下,“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平民,你嫁給我圖的不過是我的身份,怎麼,怕今後沒有保障,所以怕了?”
宮姝看到,無數護衛涌進了凌王府,有的去庫房擡財物,有的在宮殿上貼封條,並驅散下人,除了她的院子和他的墨陽殿,一切都會被查封,而這兩處,不過是最終懲罰之前的一點餘地。
榮華富貴,一朝覆滅。
宮姝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又因爲赫連璽的話十分傷心,儘管看到這樣的景象她無法承受,但她對這個男人同樣也有情義,又怎麼會只是圖他的身份地位呢?
她望着他,淚水盈盈,“殿下,無論你是什麼處境,姝兒都不會離開你。”
赫連璽一怔,如果宮無傾對他,有宮姝的千分之一好,他是死也知足了,可是,將他一手推入懸崖的,居然是她!
心中一陣黑流涌動,赫連璽深籲一口氣,才把火壓了下去,他慢慢道,“在這兒等我,十天後,我就回來。”
他要處理的關係和解決的事情實在太多,而且快馬加鞭,兩天兩夜才能到和耳敦,時間太緊。
是夜,黃葭琪在丫頭的保護下,偷偷摸摸到了凌王府,出了那一件事,她已經身敗名裂,差不多一同來到的,還是陳昭莞。
黃葭琪被家人囚禁在院子裡頭,嚴令不得出門,這一次接到凌王側妃的帖子,費了好大力氣才離開黃府,她恨透了宮無傾,雖然陳昭莞說宮無傾還有二十來天就要見閻羅王,但她一天比一天恨,已經是早就等不及了。
是宮無傾讓她丟盡了顏面,現在整個凰城都在議論她和那個骯髒的男人,她如芒在背地活着,每天都像被冷水澆,氣得要發瘋,二十天,實在太久太久,她要宮無傾立刻殞命才能稍微得到一點安慰。
凌王失勢,宮姝沒有了依託,甚至今後要可憐地度過一生,說實話,陳昭莞並不想看到她,畢竟宮無傾活不久了,多此一舉有什麼意思呢?但陳景重傷躺在牀上,不斷說夢話詛咒宮無傾,還不願相信她的話,說宮無傾哪有那麼輕易會死,無論如何也催促着她到凌王府, 她只好拿着帖子來了。
赫連璽已經趕赴戰場,這個爲側妃準備的院子, 他還沒有踏進來幾次,此刻看起來更加地淒涼,宮姝坐在梳妝檯前,一動不動,一頭青絲盡數散了下來,沒有一點點綴,她雙目無神地望着鏡子,臉色蒼白。
陳昭莞和黃葭琪進入屋子,有一時間的猶豫,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不知道是不是要稱呼她爲“側妃娘娘”,宮姝瞥了她們一眼,“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