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一族連同罪人高子軹全被押往昭陵……”
環兒站在月嬋身旁,繪聲繪色的講着:“當着他們的面,皇上讓開了昭陵中的貴妃陵,把罪婦黃氏的遺體拖了出來,黃氏也是作惡多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降下天罰來,王妃您是沒見着,當時,貴妃陵打開的時候,裡邊一股子惡氣,還有許多老鼠出來,您想想,昭陵有守墓的人,陵墓又建的結實,哪裡來的這麼多老鼠。
月嬋聽了也不說什麼,又聽環兒笑道:“還有陵中有許多血跡,可見得,黃氏生前害人不少,死後老天也不讓她安寧,皇上鞭她的屍正好,也算爲那些死去的冤魂作了一次主。”
“你是聽哪個說的?”月嬋皺眉看着環兒。
環兒一笑:“我家裡那個小叔子向來是個愛打聽的,聽到這件事情,竟跑過去看熱鬧了,回來和我們學,當時我還嚇了好大一跳呢,王妃不知道,他學的真真的像,連那戳屍的場面都講了出來,可算是……”
“哦?”月嬋看到環兒一眼:“長安城有多少人過去看,百姓們都是怎麼說的?”
環兒抿嘴:“看的人不少,大家都說黃氏罪孽深重,就該如此,還說皇上英明呢。”
月嬋拿着帕子掩了嘴笑,康成帝分明就是故意的,恐怕那些老鼠和血跡都是他讓人弄的,爲的就是名正言順的把黃氏挖出來再折辱一番。
照月嬋看來,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挖出屍體來再進行戳屍鞭屍的行爲根本不可行。
可康成帝是個執拗的人,高子軒也有心如此,月嬋不願意惹人嫌,自然也不去添話,再者,黃氏確實不好,就連天辰帝都默許了,別人還能說什麼。
正說話間。高子軒回來,月嬋一邊伺侯他梳洗。一邊小聲詢問:“月婷如何了?有沒有受傷?”
高子軒回頭看她一眼,沉聲道:“我讓人關照了,她倒是好好的,吃喝都沒缺過她的。不過,現在傅家人都壓入大牢,等待皇上判決,月婷自然也不能例外,不過。我和刑部的人打了招呼,給她單開了一間牢房,又讓人打掃乾淨,添了被褥枕頭,吃食上也不讓人作賤。只是,牢裡不同外邊,她要實在受不住。我也是沒辦法的。”
月嬋嘆了口氣。這是高子軒能幫的極限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高子軒在自己職責範圍內幫月婷一把很是可以了。要真是讓他循私枉法,放了月婷。那也是太過爲難人了。
“但願她能適應些,皇上的判決早下,她也好早點放出來。”月嬋說着話,遞過溼毛巾,讓高子軒擦了臉,這才試探着問了一句:“我想去監牢看看,不知道可不可行,到底還有姐妹的名義,要是連面都不見,顯的太過涼薄了些,別人不說我們之間有怨言,只說我這個做長姐的不照顧妹妹。”
高子軒點頭:“你這話極是,只是,再等兩日吧,刑部那裡我派人去說一聲,到時候你帶兩個丫頭悄悄的去,別太大張旗鼓了。”
月嬋應下,又讓人傳飯,高子軒抄了兩天家,在外邊也吃不到什麼合味口的東西,如今回了家,自然要好好的吃一頓的。
月嬋也明白,做的菜都是清淡敗火的,到底抄家不同別的,光聽那些人哭哭啼啼都能上火。
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了些家中的瑣事,還有朝裡的事情,高子軒不動聲色道:“你給大哥帶個話,讓他這幾日別出門,說不得這幾日旨意就下了,我琢磨着,三哥定要重用你家大哥的,起碼幾部裡不管哪一部的侍郎之職是跑不了的。”
月嬋一喜,侍郎一職可是二品大員了,孟皓宇纔多大,不到而立之年已經是二品官了,前途當真不可限量,說不得,四十多歲的時候就能入閣拜相,成爲最年輕的相爺呢。
“甭想!”高子軒放下筷了,有些悶悶的:“三哥雖然任何大哥,可再信任的還是霍思成,再加上,霍思成的才華確實比大哥還要好,這次,怕是要提他入閣呢。”
說到霍思成,月嬋一驚,不由的放下筷子:“這倒是該恭喜的,他也不容易,那麼一個位置,又碰到那麼一個嫡母,一心裡想往高處爬,想讓霍家的人都瞧瞧,離了霍家,他會活的更好,霍家離了他卻是不成的,這麼些年來,他是憋了一口氣,如今終於能揚眉吐氣了。”
高子軒臉色有些不好:“你倒是瞭解他。”
月嬋噎住,過了一會兒才笑道:“到底小時候有些情誼的,他又救了你的命,咱們自然是該替他高興,不知道霍家如今如何了?”
聽月嬋這般說,高子軒臉上才顯出一點笑模樣:“霍家這次也被抄了家,根基盡毀,怕是起復不易,霍家許多人都走了霍思成的門路,想讓他在三哥面前美言幾句,霍家老爺更是壓着他的嫡母去賠罪,可惜,霍思成是冷了心腸的,只說已經恩斷義絕,當初是分了家的,是霍家不要他了,如今也甭上門求他,直氣的霍家人想罵都罵不出來,只得恨恨走掉。”
月嬋笑着又給高子軒添了些菜:“你這幾日也累了,多吃些,吃完了洗個澡,好好休息休息,我再等幾日去瞧瞧月婷,給家裡去個信,讓他們留意着,若是發賣罪臣家眷的時候,儘早把月婷贖出來,到底是孟家女,她又有些顏色,總不能見她真被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
“你瞧着吧!”對於月嬋,高子軒是放心的,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吃完了飯,着人收拾了桌上殘餚,月嬋和高子軒各自洗了澡睡覺不提,只說又過幾日,康成帝火氣消散許多,於獄中管理也不是很嚴了,可以讓罪臣的家人親朋探看,高子軒得了信,一早打點好了,和刑部的人通了氣,又告訴了月嬋。月嬋便準備去探監。
她原先也通知了孟家,孟之文只讓婉容注意些。婉容其實是有怨言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月娥和月婷都嫁了人,以後怎麼樣。可不關她的事情,要是這兩個妹子是個好的,婉容也不介意拉上一把,可這兩個人是拎不清的,婉容就怕幫了白眼狼。
不過。孟之文的話婉容也不能駁了去,只好讓人留意了。
這時候,月娥已經從孟家遷了出去,天辰帝讓人分給她一座二進的小宅子,又給了她些銀子。若是省着些花用,也夠她下半世生活了,天辰帝也算對太子一脈仁至義盡了。
纔剛送走月娥。又要迎來月婷。月婷可沒有人給銀子花用,婉容當真是發愁,就怕要照顧這個小姑子一世,又怕帶累了孟皓宇和自家的三個小子。
只月嬋派人來和她說。皓宇的仕途不會受到影響,她這才稍放下心來。
這日。月嬋收拾了東西,坐上一輛青油布馬車,悄悄往刑部大牢而去。
到了大牢門口,月嬋下車,把披風的帕子兜起,臉上又罩了紗巾,這才帶了環兒和黃鶯這兩個從孟家跟來的管家娘子進去。
刑部那裡早得了信,有獄中官員侯着,見了月嬋,趕緊行禮:“下官見過榮親王……”
月嬋虛後一擡:“大人免禮吧,也不用聲張,只帶我悄悄看了就成。”
那大牢的官員擡了頭看了一眼,笑笑:“是,下官領命。”
說着話,帶月嬋三人就要往裡走,月嬋看看馬車,讓環兒把車內的東西搬出來,又讓幾個獄卒幫忙拿着進去。
黃鶯是個機靈的,趁機塞給獄卒一些碎銀子,那幾個獄卒應該是知曉月嬋身份的,只不敢收。
月嬋在前邊笑道:“你們只管收下吧,這是給你們擡東西的報酬,甭管別的,這是我賞的,且收着。”
這樣,幾個獄卒才收下,對月嬋千恩萬謝的拜見了,一路向前走着。
牢裡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月嬋這一世嬌生慣養,多少年養尊處優,一進門就有些受不得,那樣的惡臭,那樣陰暗潮溼的環境,月嬋只覺鼻中難聞,一陣陣陰風吹來,又聽得兩旁監牢裡衆人喊冤的聲音,再有老鼠亂躥聲,咯吱咯吱似是啃人骨頭的聲音,一樣樣的讓人毛骨悚然。
不只月嬋,就是環兒和黃鶯也嚇出一身冷汗來。
月嬋不說這一世,就是上一世過的雖然悲慘了點,可大牢這樣的地方,她還是從來沒有到過的,就是做鬼,也是避着這裡的,只因做鬼的時候看這裡陰森恐怖,似是許多冤魂聚在上方,她心間害怕,不敢過來。
這一進來,只走了一小段距離,她就覺得頭暈腦脹,想要退出去,又想着不能半途而廢,只好咬牙忍了。
越是往裡走,環境倒是乾淨了些,只是在路過一間監牢的時候,聽得裡邊的慘叫,月嬋努力平緩心情纔沒有做出失禮的事來。
那聲音再悽慘不過,應該是裡邊在給犯人上刑,聽聲音就知道這刑罰也是殘酷的。
又繞過幾處,纔到了一間還算乾淨的牢房前邊。
獄卒拿了鑰匙要開門,月嬋攔了,只通過旁邊的柵欄一樣的粗木杆子用清亮的聲音問着:“妹妹,三妹,你還好麼?”
“死不了!”
裡邊傳來慢吞吞的聲音:“你過來了,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月嬋臉上變了變,回頭對獄官和獄卒道:“大人且下去吧,留我們姐妹在這裡說說話。”
那幾個人點頭應是,獄官擦了一把汗,心說這個傅孟氏真是不知所謂,榮王妃這般和氣的人,連她做牢都過來探視,最有姐妹情的,可看她說的什麼話,不說感謝,一點情都不領,白眼狼似的,也難怪要做牢了。
聽到有聲音傳來,緊接着,月嬋就見監牢一角一個頭發蓬鬆,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看不出顏色,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破舊髒亂的女人挪了過來。
她看到月嬋,猛的撲過來,抓着粗粗的木杆子喊着:“你要是還有姐妹情,就讓人把我放出去,你是榮王妃,這點主還是做得的……我求你了,把我放出去吧,這裡不是人呆的地方。”
月嬋低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妹妹,這話且別說了,傅家抄家和你們被關,這都是皇上的旨意,我一個後宅婦人如何做得了主,說出來,這是大不敬的。”
她又一笑,讓環兒把東西呈上:“這是我尋的衣裳,正配妹妹的身材,給你留着替換。”
又拿了食盒過來:“雖然我讓王爺發了話,可牢裡不是什麼好去處,這裡的飯菜恐怕也是要不得的,我特意讓廚房備了些妹妹愛吃的飯菜,妹妹先吃着,咱們慢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