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孟之文爲什麼有這麼大的轉變呢?
其實,原因並不複雜,一是孟之文是個實實在在的孝子,對老太太很是敬重愛戴,不能容許任何忤逆老太太的行爲。
孟之文是老太太唯一的孩子,自然從小也是嬌養長大的,老太太爲人雖然精明,可是,越過精明的人越是喜歡單純的孩子,她在後院和去世的老太爺的那些妾室們耍手段鬥狠的時候,從來都不會讓孟之文知道,把孟之文保護的太過純正了一點,很相信這世上的人都是好的。
這也是孟之文後來出入官場一直不受歡迎的原因。
二來,孟之文是個很正正經經忠君的人,他只記得皇上都連連誇讚月嬋,並且囑咐一定要好好教導月嬋,那麼,他就要盡最大的力量保護和照顧月嬋兄妹。
三來,孟之文的思想也是有些轉變的,因爲月嬋告訴他南方某國糧食種子的事情,他在農部得了上司的誇讚,他又不居功,所以,也得了同僚們的親近,這段時間也被約過和幾個同僚一起喝酒,倒也聽到了好些原先不知道的事情。
聽那些人講家中妻妾相爭,母親和妻子的惡鬥,有的甚至都傷害到家裡的孩子們了,孟之文聽的一頭冷汗,真是膽戰心驚的很。
從那之後,他就多了心,暗中觀察起了自家的後院,這才發現,原來老太太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慈善,而劉梅也不是柔弱單純的人,就連那個他最喜愛的珍珠也是一腦門的小心思。
一下子,孟之文見識了這麼多人心狠惡。自然是有傷痛失望的,他再觀察月嬋,卻發現月嬋其實才是最良善的人,不說對家裡老人如何,就是對下人們都從來很和氣,當然,月嬋處置下人的時候他是沒有瞧到。
還有,劉梅病了的事情孟之文自然也知道,月嬋每日延醫送藥的關照劉梅,孟之文可都看在眼裡了。對於劉梅之前那麼陷害月嬋的事情,他更是厭惡。
今天這樣的中秋佳節,很該全家人團圓的節日,劉梅仗着有病竟不來給老太太請安,這就讓孟之文容忍不了。而月娥和月婷那個樣子,又暗中點出月嬋對她們母女三個人不好的話,孟之文傻了才聽不出來呢。
他回想先前所見。再想想現在聽到的話,自然也能分辨出誰好誰壞來,就忍不住出聲替月嬋辯護。
自家那個一直不理會後宅之事,一腦門子清靜無爲的父親竟然護着她。這讓月嬋在手足無措的同時,竟生出一點溫暖之感來。
沒有辦法。她在這世上能享受到的真正的暖意太少了,誰對她有一點的好處,她都會認真記在心上,再加上孟之文本來就是她的生父,父女親情是斷絕不了的。
孟之文雖然一直不太關照她,可那是他性格的原因,不說月嬋,就是皓宇孟之文都沒怎麼關照過,對於月娥和月婷更是沒怎麼會理會,這個月嬋心裡明白。她也不奢求怎樣,如今孟之文一句話,就讓她生生感動了。
老太太倒也驚奇。很意味深長的看了孟之文一眼,把手一擺。對月娥和月婷道:“既然你母親病了,也就算了,你們先坐吧,等會兒熱鬧過後,也回去多陪陪你母親,把今兒的熱鬧給她講一講。”
月娥和月婷答應了一聲,在月嬋旁邊坐下,月婷還惡狠狠的瞪了月嬋一眼,似乎對於孟之文護着月嬋很是嫉恨。
她這裡只顧自己出氣,完全不記得孟之文不坐在她們姐妹對面,可是把她的眼神全部看在眼中,心裡暗想着,果然劉梅不是好的,她的女兒也不是好的,瞧瞧月嬋多麼善良大度,這個月婷又多麼小心眼,看起來,以後可得多加管教了,不然出去犯了事情,丟了孟家的人是小,要真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可是會禍及全家的。
月嬋瞧着大家都坐定了,這才站起身,走到一邊交待了畫眉幾句,畫眉笑着應聲,轉身下去,沒過一會兒,就見幾個小丫頭過來,身後跟了好些個穿着同樣衣服的小女孩子。
那些小女孩大概都是十一二歲的模樣,長的還很青澀,全都穿了淺綠色荷葉邊的短上衣,下身是粉色綁腿褲子,顯的乾淨利落。
女孩子們上場,每人手上拿了根竹杆,她們先把竹杆放到地上,朝着老太太行了禮,這纔拿了起來,又從身後拿出瓷盤來,放到竹杆頂部,然後右手一轉,那瓷盤就在竹杆頂上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這些女孩子應該是常常表演的,把那盤子轉的花樣百出,而她們的隊型也不斷的變化,或組成梅花型,或排成方隊,或排成一字長蛇形,各種各樣,簡直是引人眼球啊。
月嬋做鬼的時候可看過這種表演,並不覺得怎麼樣,倒是老太太並月娥這些人幾乎不曾看過這般野趣,一個個看的目不轉睛,很替這些女孩子提心吊膽,就怕她們一個不注意,把那瓷盤子嘩啦掉到地上摔個粉碎。
坐在月嬋上首位置的珍珠這時候突然回頭,悄悄拽了下月嬋的衣袖:“你是怎麼找到這個雜耍班子的?我只聽人常說,這慶和班可是長安城最有名的雜耍班子呢,想必請他們來,所費也不少吧。”
月嬋一笑:“並沒有什麼,我不過正巧有班主喜歡的東西,和他交換罷了。”
珍珠好奇起來,很不明白月嬋到底和那個班主交換了什麼,不過,她也知道就是問了月嬋也不會說,就聰明的閉了口,不再追問。
月嬋低頭,她也知道慶和班子很有名,並不好請,不過,因着前世的經驗,她倒是知道這個班主的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所幸拿出來和班主等價交換,也算是交了這麼一號人物。
那慶和班的班主是太原人。在家鄉的時候是個出了名的混混,後來窮瘋了,爲了生存或者爲了富貴就自已割了是非根子,想要進宮伺侯人,以便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可是,他哪裡知道那宮也不是好進的,正好當時天辰帝裁撤後宮人員,不說進宮了,連宮門都沒瞧到,這倒是對他的一個沉重打擊。
他也是個有毅力的人。即能做出自割是非根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太示消沉,此路不通,就找尋別的路途,也幸好人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那裁撤出宮的人員裡有一個老太監,這個老太監早先也是宮中的實權人物。因着年齡太大了,所以纔會自請放出宮來。
這班主也不知道怎麼投了老太監的眼緣,一來二去的和他攀上了交情,也通過這個老太監結實了許多後宮的掌權太監。那些太監還都是那老太監親自帶出來的,有些是被人家救過命的。見老太監對班主另眼相待,對他也頗爲照顧。
他結實了後廷人物,再加上老太監也有錢,支援了他一些,別的事情上他也不會,沒個準頭,這雜耍上的事情倒是他摸得着門脈的,就很大力的幹了起來。
一來二去的,他親建的慶和班就成了長安城最有名的班子,這班子裡不但有他收養的孤兒幼女。能耍各種高難度的雜耍,就連那胡姬都有,會給人跳各種各樣的胡舞。一時間在長安城風頭無兩。
這樣的雜耍班子,又有那樣的背景靠山。自然和長安城的權貴結實起來,這麼多年下來,這慶和班真是不容小視,其背後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關係網。
那班主也是個機靈的人,不但手握慶和班,還親自經商,他有關係有門路,爲人又狠辣痛快,慢慢把商路打開,成了長安城數一數二的大商賈。
這樣的人物要想打動,可真不容易,也是月嬋有一世經歷,知道了他的弱點,才能挾恩德和他結交上了。
那班主因爲沒了是非根,自然也就沒了再有後代的可能性,他這麼大的家業,沒有人繼承倒是一樁憾事,他也爲此愁悶苦痛,卻也無法可想。
月嬋是知道他這個心思的,前世的時候月嬋曾經在慶和班飄蕩過一段時間,知道班主的秘密,更加知道,這個姓餘的班主其實有個女兒的,那是他當混混的時候,和一個村裡的寡婦苟合所生育的,餘班主臨出太原時,那寡婦才懷了孕,他倒是並不知道。
後來他一走,寡婦看着自己懷了孕,就怕在村子裡沒有辦法呆下去,就帶了家裡細軟偷跑出去,到了別處又嫁了人,安了家,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倒也親自撫養,不過,她是個命苦的人,早早的去了,留下孩子被繼父虐待。
月嬋前世的時候見過餘班主那個女兒,那孩子也是個有能爲的,被打的實在受不了了,根據她親孃臨終前所說的話,一個女孩子竟孤身跑到長安城尋父,最終竟也被她尋到了。
這世,月嬋想討好老太太,自然就打着慶和班的主意,而且,她也有自己的考量,那個餘班主是個大能之人,爲人狠辣不假,可也很重義氣,對他有恩的,他必當百倍回報,月嬋就想着,先把他女兒的事情透露給他,等他找到了女兒,或者就可以和他牽上線了。
月嬋聰明的利用出門查鋪子的機會找到慶和班,也是因緣巧合,和餘班主竟是碰上了,她把這件事情透露出去,餘班主開始的時候不相信,不過見月嬋很有信心的樣子,又抱着萬一有後人的僥倖心思派人去太原尋找。
而他也是有些感激月嬋的,不管孩子有沒有下落,只爲孟家過中秋節去慶賀這樣的小事,還是很容易辦到的,再說,月嬋給慶和班的錢也不少,他自然也不會推辭。
這也是月嬋能夠請到慶和班臺柱子們來的主要原因了。
月嬋一陣恍忽,慢慢思量前世,竟把好些精彩的表演錯過了,等她回神的時候,看到場下表演,竟嚇的差點失聲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