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進宮,月嬋多了幾分沉穩,目不斜視的跟在九公公身後,緩步過了幾許宮牆,等到了御花園中的時候,便聽得爽朗笑聲傳來。
這是天辰帝的聲音,月嬋是不會聽錯的,想來,天辰帝此時心情是不錯的。
深吸了口氣,月嬋思量着,這會兒她就是說些冒犯的話,天辰帝應該也不會置她的罪吧。
“皇上,月嬋姑娘來了。”
劉全喜提醒一聲,天辰帝回身,隱約間看到月嬋俏生生站在紅色宮牆邊上,一身綠衣,和紅色宮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月嬋丫頭來了,趕緊過來。”天辰帝一臉的慈愛表情,彷彿是月嬋的長輩一樣。
緊走幾步上前,月嬋跪地嗑頭,三跪九叩禮行完,這才順勢站起來:“臣女給皇上請安。”
她話音才落,姜彤已經跑了過來,笑道:“月嬋姐姐,很不必多禮,這會兒皇上帶着我們遊御花園,不論君臣,只論親疏。”
月嬋笑容有些僵硬起來,心說姜彤果然不愧是靖儀公主的孫女,這性子,和靖儀公主簡直一個模樣。
倒是天辰帝挺高興的,笑道:“彤兒說的不錯,月嬋丫頭,你就把朕當成你家長輩便成。”
月嬋這才擡起頭來,偷眼打量天辰帝一眼,發現他是真的高興,滿眼的笑意,並且右耳有些泛紅。
果然是找到了解決北狄的法子,才這般歡喜的吧。
月嬋知道天辰帝有一個毛病,心裡高興的時候,右耳會泛紅。生氣想要殺人的時候,左耳會微動,這會兒右耳泛紅,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他都是會答應的。
只要提要求的人不怕他生氣時算後帳便成,月嬋是不敢的,君王無情,又喜怒不定,這會兒越矩了,不定什麼時候被他翻出來定罪呢。
“月嬋不敢。皇上龍威在此,月嬋膽子小,哪裡敢放肆。”說着話,月嬋上前一步:“不知道皇上喚月嬋來有何事吩咐?”
“大膽,敢對父皇如此說話……”那邊。太子在天辰帝未開言前,竟是邁步過來,話語直指月嬋。
天辰帝只笑。臉帶深意的看着月嬋,過了片刻,一擺手:“子軻退下。”
太子很不甘心,卻不敢違逆天辰帝。只得恨恨退下,臨去之前。還怒氣衝衝的看了月嬋一眼,月嬋有些無奈,她從來不曾得罪過太子,爲何換來這般大的反應。
低頭,月嬋緊抿着脣,肩膀有些微微發抖,開始扮演一個受到驚嚇的可憐小女孩。
果然,天辰帝神情更緩了幾分,對月嬋越發的慈愛起來:“丫頭啊,太子的話不要放在心上。朕只問你,彤兒的衣服可是你做的,那布可是你織的?”
便知道是這件事情。月嬋把衣服送給姜彤,爲的就是今天。見目的達成,月嬋自然是高興的,低頭小聲道:“回皇上話,是月嬋織的。”
幾聲抽氣聲傳來,不光是那幾位皇子,外加劉全喜和幾個小太監都在驚奇的觀察月嬋,實在沒有想到這般小小女子,又是高門出來的貴女,竟是比天下最巧的織娘還要巧上幾分。
那料子,那衣裳的做工,真真的巧奪天工啊,這女子,莫不上天上織女下凡麼?
天辰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也安定下來,再看月嬋時,越發的滿意起來:“好,好,月嬋啊,朕叫你來,便是讓你織就天下無雙的布匹,好教那些蠻夷瞧瞧,咱們大昭國的布料是怎樣的精緻,也給咱們大昭國的織娘揚眉吐氣,你可是願意的?”
姜彤站在月嬋身邊,拽了月嬋的手:“姐姐,趕緊答應下來,這樣的好事。”
“月嬋姐姐,趕緊應下吧!”又一個溫柔聲音傳來,月嬋順聲看過去,竟是卿瀾,呆了半晌方想到,這個卿瀾怕是公主吧,怪不得和姜彤那般親密呢。
不理會姜彤和卿瀾的話語,月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光聽那猛然跪下的聲音,就讓人心頭一緊,這般大的聲響,怕是把膝蓋早撞痛了吧。
“皇上!”月嬋一個頭嗑下去,額頭有些通紅:“月嬋無非自己琢磨着織了些布,此等奇淫小道入不得皇上的眼,皇上讓月嬋和北狄人比試,原本,月嬋該歡喜應下,可是,月嬋卻是不敢的,一則,北狄人織的布月嬋沒有見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比拼得過,若是輸了,月嬋丟人是小,皇上龍顏難看是大,再則,織布之事不易,織造花紋更是難上加難,不是一日兩日就可完成,皇上沒有一個期限,恕月嬋不敢應下。”
一番話,入情入理,再加上月嬋先前的表現,天辰帝不由的點頭,這個女子大氣穩當,心思細密,不驕不燥,是個可心的。
“你起吧!”天辰帝收了笑容,肅了一張臉:“你說的朕明白,朕只和你講,你全力以赴就成,勝了,朕好好獎賞於你,敗了,朕也不治你的罪,這樣可好?”
這般打商量的語氣,可是頭一回呢,劉全喜聽的額上暗暗冒汗,便是姜彤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已經被天辰帝這般和顏悅色給驚呆了。
卿瀾更是退後一步,躲在高子軒身後了。
“皇上!”月嬋垂首:“月嬋謝皇上恩典,如此,月嬋就應下了,皇上只管放心,月嬋必使出全力勝過北狄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月嬋語氣堅定不移,一臉的強硬,看的天辰帝不由點頭。
“請皇上和北狄使者約定,只十日,十日之後,月嬋必織出仙錦來獻予皇上。”月嬋握了握拳,極堅強的說道,她自已已經算了帳,日夜不停的織造,十日定能織出淨妃所織的仙錦來的。
“仙錦?”
天辰帝好奇起來:“如何說來?”
月嬋笑了起來:“皇上。恕月嬋不便透露,十日之後,月嬋定帶仙錦進宮,給皇上長臉。”
“好!”一個字脫口而出,天辰帝越看月嬋,越是滿意到不行:“既然如此,你便出宮吧,早做準備,朕等十日之後得見仙錦。”
月嬋應了一聲,跪地嗑頭行禮。之後由九公公引着,又往宮外而去。
得了可靠的信兒,早先又帶着幾個皇子游玩一通,天辰帝也有些累了,便揮手打發了衆人。帶着劉全喜回了永辰宮。
他這一走,九皇子哪裡還有心思陪着那幾個兄長扯皮,一聲不吭的迅速離開。
太子盯着月嬋離去的方向。眼神陰鬱,過了好一會兒,才笑了起來,只拉着七皇子離開。
五皇子一臉溫和笑容。卻摻雜了幾分虛僞,嘴裡直念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三皇子看了五皇子一眼,冷哼一聲,揮袖離去。
三皇子一走,姜彤也是冷哼了一聲,邁步去追三皇子,雖則三皇子有些陰冷,不如九皇子大氣爽快,可是,也比剩下那幾位強上不少,姜彤是寧願和三皇子一起受凍。也不願意看五皇子那張虛僞笑臉。
月嬋出得宮門,纔要去上自家府上的馬車,卻不防背後一人衝出。直接拉了她的手,把她拽到一旁。在月嬋還沒有回神的時候,那人已經把她塞到一頂轎子內,緊接着轎子飛速擡起,也不知道往哪裡跑去。
月嬋想要驚叫,嘴巴卻被人捂住,她氣恨之極,使力想要掙脫,沒有想到,那個人力氣比她還要大上不少,不管她怎麼使勁,總是掙不脫。
好一會兒,月嬋力氣用完,人也安靜下來,這才發現,她整個人坐在一個男子的懷裡,再仔細去看,抱着她的竟是高子軒。
“啊!”月嬋輕聲驚叫:“你,九王爺,還請自重!”
高子軒白玉似的臉上飽含怒氣,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竟隱着一些殺氣,看的月嬋心裡發寒,不知道爲什麼,竟是十分害怕,便是在天辰帝面前,她都不曾這般難受過。
“自重?”高子軒冷笑一聲:“本王如何自重?本王瞧着,你倒是自重的很吶!”
什麼人啊?月嬋心裡一股子怒火無處發散,只狠狠瞪着高子軒,在轎子內看起來,她的一雙眼睛像是有兩團火焰在跳動。
便是這樣的眸子,就是這種前一刻還是溫和如春風,後一刻就是如火一般炙烈的眼睛讓他入了迷,心神只被這雙眼睛的主人牽着走。
高子軒看着月嬋的眼睛,桃花眼微眯起來,緩緩的湊了過去,趁月嬋不注意,在她眼睛上輕吻一下,嘆了口氣:“你要本王如何?你這樣跳將出來,只說自己能織出美絕天下的布料,可也不想想,這般做,只會把你置於危險之中,本王那些兄弟們個個都虎視眈眈的瞧着,只要你有那本事,十日之後,你獻出布料之時,必是……”
接下來的話,高子軒沒有講出來,不過,月嬋心裡是明白的,她有這樣一手絕活,再加上身爲孟家嫡女,那些皇子們將來怕是要爭搶起來的,到時候,她如何全身而退,可是個難題呢。
“本王想護你周全,可是,你自己不知自重,要本王如何待你?”高子軒的手臂緊了緊,整個人離月嬋極近,簡直要和月嬋靠在一起了,嘴脣在月嬋耳邊輕輕吐氣:“你狠心絕情,心裡絲毫沒有本王,本王卻是拋不下你,月嬋呀月嬋,我該如何是好?”
月嬋耳邊微熱,腦子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錘似的,只嗡嗡作響。
高子軒?
他怎麼會?怎麼會看上她了?是在逢場作戲,還是真心而爲?
是了,那些皇子們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是一羣牛鬼蛇神,高子軒也不例外,怕他也和別的皇子一樣打着主意吧。
也是,高子軒風流花心,整個長安城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他府上的侍妾成羣,如今卻來扮深情,傻子纔會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