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女人披頭散髮的躺在青緞被子裡,臉色蒼白,身子瘦到脫了形。
孟皓宇滿是擔憂的在角落裡偷看着,這個女人是他的孃親,他不知道爲什麼老太太不讓他見孃親,老太太說,孃親病了,爲免皓宇過了病氣,並不讓皓宇去她屋裡。
平常奶孃和丫頭們看的緊,皓宇根本就不可能過來,今天鑽了空子偷偷來看一看,他很想知道孃親到底怎麼了。
近乎貪婪的看着孃親,孟皓宇笑了笑,孃親真美啊,又美又溫柔,那種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溫和氣質和爹爹真的很像,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孃親一定讀過很多書吧,他聽別人說起過,孃親出嫁之前可是有名的才女呢,許多男人都比不得她有才學。
老太太和劉姨娘雖然都好,可到底比不過自家的孃親啊。
孟皓宇偷偷讚歎着,想想時間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不然奶孃又該要到處找他了,要是鬧到老太太那裡,以後他甭想再看到孃親。
纔要轉身偷溜出去,卻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皓宇不敢再走了,又偷偷躲到衣櫥後面。
腳步聲更加近了,緊接着,開門的聲音傳來,一個很好聽的女聲傳來:“你們都下去吧,我陪姐姐說會兒話。”
很快,屋裡僅有的兩個丫頭出去了。
皓宇偷眼去看,只見劉姨娘坐在孃親的牀邊,拉了孃親的手在說話。
他笑了笑,劉姨娘是個好人,對他很好,對妹妹也很好。對孃親更是敬重,這會兒她能陪孃親說說話也是好的,免的孃親孤單。
卻哪知道,劉姨娘根本沒有說什麼好話,她笑着,笑容裡滿是不懷好意:“姐姐,你如今身子怎麼樣,我想着,怕是不成了吧。”
皓宇一驚。哪有探望病人說這話的,他雖然年紀小,可也知道這是不對的。
孃親咳了一聲,皓宇在角落裡看到,竟然有鮮血吐了出來,在青色的緞面上那樣的刺眼。
“瞧瞧,姐姐都吐血了,我瞧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是這兩日的事了。”劉姨娘的話還是刻薄異常。
孃親笑了笑。拿着帕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你可滿足了?都是我自己識人不清,竟然讓你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進了孟家的門,呵呵,你現在也甭得意。早晚有一日你要遭報應的。”
劉姨娘挑眉:“那陰私報應的事情我向來不信的,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她聲音更加的尖利起來:“本來,孟家太太的位置是我的,是我的,我自小和孟大哥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有情我有義。爲什麼。你又要來橫插一槓,我的好姐姐,你做初一,甭怪我做十五,爲了孟大哥,我就是做妾,也要進孟家的門,還真是……你有高貴的出身又怎麼樣。你有才學又如何?一個壞了身子的廢人罷了,爲了子嗣計。孟大哥還不是一個又一個的擡舉妾室,你心裡大概很難受吧。以後我要讓你更難受。”
劉姨娘捏着蘇氏的手:“好姐姐,我知道你最掛心的就是一雙兒女,你放心,你死了,我自然好好待他們的,比待親生女兒還要好,我會給皓宇吃好的穿好的,讓他好好的玩,等他長大了,給他挑好多美貌的通房丫頭,好多能說會道的小廝,我要好好招待着他,月嬋長的好,我要嬌慣她,讓她不知世事,再給她挑一個耳根子又軟,又沒有定力的丈夫,姐姐,你說這樣好不好。”
劉姨娘的話無疑最刺蘇氏的心,蘇氏又猛的咳了起來,瞪着一雙眼睛:“劉氏,你好狠的心,我自認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這般待我,孩子總歸是孟家的骨肉,你,你……”
蘇氏氣壞了,又氣又擔心,劉姨娘說對了,兩個孩子就是她最掛心的,她聰慧之極,通過那一言半語就能勾畫出一雙兒女以後生活的怎樣悲慘。
“我怎麼樣?”劉姨娘站了起來:“姐姐,你是沒有得罪我,可是,你嫁給孟大哥,佔了這麼多年孟家太太的位置,我就容不得,你的兩個孩子是賤種,是孽障,要我如何容得下,哈哈,姐姐放心,我說到做到,一定會好好的……”
蘇氏氣極,擡着身子伸出帶着尖利指甲的手就要去抓劉姨娘。
可惜,她病了這麼長時間,身子已經耗盡了元氣,哪裡能抓得到,蘇氏嘴裡尖利的叫着,在她來說已經拼盡了力氣,可那聲音卻很小,很倉促,聽的孟皓宇滿眼的鮮紅,恨不得立時出來掐死劉姨娘。
對他好,好一個對他好,原來劉姨娘竟然是這般心口不一的蛇蠍小人,虧了他以前那般喜歡她。
劉姨娘站在牀邊冷冷看着,看着蘇氏耗盡了力氣倒要牀上,沒一會兒閉了眼睛。
“甭跟我裝死!”她冷笑一聲,伸手去推蘇氏,可把手伸到蘇氏鼻端之後,嚇了好大一跳,蘇氏竟然就這麼沒了。
看看四周,劉姨娘心慌,眼珠轉了轉,大聲道:“姐姐好好養病,以後我再來看你。”
說完話,她整整衣服,就這麼大模大樣出去了。
劉姨娘一走,皓宇再也呆不住了,他好擔心孃親,就怕孃親……
從暗處跑了出來,皓宇使勁推着蘇氏:“孃親,孃親,你醒醒,孃親,你放心,皓宇都聽到了,皓宇一定會好好的,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考狀元孝敬孃親,一定不讓劉氏如願,一定會看好妹妹,給她找個好人家。”
“孃親……”
孟皓宇一邊哭一邊推着,他現在心裡涼了半截,想着孃親不會真死了吧,要是這樣,以後他要怎麼辦。
他雖然說着那樣的話,可心眼裡根本沒有什麼主意,他一個小孩子怎麼能鬥得過奸滑的劉姨娘,要是沒了孃親,皓宇想着以劉姨娘的狠毒,恐怕他和月嬋都活不下去了。
“咳……”
蘇氏嘴裡咳出聲,孟皓宇一陣驚喜:“孃親,你醒了?”
可是,蘇氏臉上還是那麼的蒼白,渾身還是那麼沒辦氣,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她用盡了力氣抓着皓宇的手,死死的抓着:“孩子,孃親恐怕是不成了,你要記住孃親的話,死死的記住。”
皓宇含着淚點頭:“孃親你說,兒子一定謹記在心。”
蘇氏笑了笑,笑容蒼白無力:“兒啊,劉梅那個人心狠……手辣……你……你一定不要給孃親報仇。”
一句話說完,蘇氏聲音又低了幾分,孟皓宇原想反駁,可是蘇氏根本不容他說話:“你沒那個能力,你要記得面上一點都不要露出恨意,更要低調,面上做愚昧狀,這樣才能保住性命,還有……要好好讀書,你爭氣了,月嬋才能嫁的好……”
“孃親……”孟皓宇回握蘇氏的手:“兒子記住了,兒子一定會做好。”
小小的心靈裡,孟皓宇已經下了決心,以後一定要裝着無知的樣子,要瞞過劉梅,保住月嬋,以後做了大官繼承了侯府的爵位再替孃親報仇,他要讓劉梅受盡苦難,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蘇氏慢慢的睜眼,近乎貪婪的看着皓宇,似乎是想把他的一切都記在心裡:“一定要記住,切記,切記,要孝順,要低調……不能和劉氏衝突……”
說完這句話,蘇氏徹底的閉上眼睛。
皓宇擦了一把淚,咬了咬牙,在蘇氏牀前嗑了三個頭,又給她整了整頭髮,把蘇氏擦了血的帕子收了起來,這才偷偷溜了出去。
今天的一切他謹記在心,不敢或忘,每每思及就會從身體到心靈忍不住的疼痛。
跪在蘇氏的墓前,孟皓宇帶着紀婉容還有三個兒子重重的嗑了頭,想到蘇氏臨死前的一切,不由的笑了起來:“孃親,你看到了,兒子出息了,兒子一直記着孃親的話,不敢和那個賤人正面衝突,打罵由她,兒子只一心讀書,原來想着等中了進士好給月嬋找個好婆家,絕對不能讓那個賤人毀了月嬋,哪知道,月嬋比兒子更爭氣,比兒子更聰明,這些年都是月嬋妹妹護着兒子,纔有了孟家的今日啊。”
說着話,孟皓宇不由的痛哭起來:“孃親,你死的好冤,都是兒子沒出息,沒有護住孃親……”
他一哭,婉容和三個孩子也跟着哭了起來。
“婆婆,你放心,媳婦一定照顧好相公,要讓相公和妹妹都好好的,劉氏那個賤人相公已經摺磨死了,也算給婆婆報了仇,呵呵,老太太以前那麼聽信那個賤人的話,和她合起夥來欺負婆婆,結果老太太卻是被那娘三個給害死的,臨死前老太太都不甘心啊。”
婉容在蘇氏墳前悄悄說着話,一邊整理着供品。
皓宇哭了好一會兒,閉了閉眼睛忍下淚水,讓婉容帶着孩子們到馬車上休息,他席地而坐,看着蘇氏的墓碑,小聲道:“娘,兒子給你報了仇,月嬋妹妹想辦法把那個賤人給弄到家廟裡,父親對她厭倦,看都不看一眼,兒子這些年想着法的折騰她,把當年孃親所受的苦楚讓她全嚐了一遍,讓她比孃親痛苦千百倍,就是兒子不在長安城這些年,也一直沒有停手,她不是想做孟家的正房太太麼,兒子給她那個位子坐,兒子和月嬋妹妹也扶植了個小妾,讓那個小妾踩着她往上爬,可着勁的氣她,過一段時間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和父親的恩愛,孃親,兒子不知道這樣做好不好,可當年她氣死了你,兒子也要讓她活活氣死……果然,蒼天不負有心人,兒子做到了,孃親,等兒子百年之後也有臉面對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