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剛纔謝安瞧着他和謝煜、謝琦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當年的事情就算族內知曉的人都少得可憐,而那些旁枝末節無關緊要的,早就已經被封了口;這謝安不可能會知道纔是。
耿亭勻眉宇微微顰蹙着,陷入深深的愣怔中。
“舅舅,舅舅?”謝琦有些小意地扯了扯耿亭勻的衣袖,臉上還帶着點點淚跡。縱然她的臉因爲被毀瞧着有些猙獰,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血。不可否認,在耿亭勻心中是有耿氏的位置的,縱然因爲他們兄妹關係,有些東西註定見不得光,可並不妨礙他將這份愛投射在兩個孩子的身上。
耿亭勻猛然回神,看到謝琦,擡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別害怕,一切有舅舅在呢!”
“謝明留幾個丫鬟服侍着,我們在堂屋等着幾位!”謝安見狀,嘴角微微勾着輕哼一聲。傲謝逸同樣嘴角微揚,飽含深意地瞧着耿亭勻,然後淡笑着朝謝瑋道,“大哥,我們走吧。”
微風輕撫,在這陰沉沉的天空下顯得格外的壓抑;樹葉在風中窸窸窣窣的作響,感受到謝逸的眸光,耿亭勻頓時脊背僵直,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深吸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慌亂;甚至不敢看謝逸的眼睛別開臉。
這些年縱然謝逸雙腿不能,縱然並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些什麼,但自從流楓出現之後,謝安就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這個看似身殘的兒子並沒有世人所看到的那麼簡單。足不出戶卻能讓多智之名傳遍整個涼都,將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自己的身上,擡手輕輕地拍了拍謝逸的肩膀,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謝家主院,堂屋中。
經過一番沐浴更衣,洗漱打扮之後的張氏和耿青柏姍姍來遲,耿亭勻與謝琦、謝煜兩人跟在身後,至於耿氏,原本張氏的意思是讓她呆在房間休息的,可她偏偏要跟來,素來寵愛女兒的張氏無法,縱然耿青柏有心阻止,卻也無力。一時間整個寬敞的堂屋內,全是人。
謝安和仍舊面色蒼白有些虛弱的陸氏坐在上方,謝老夫人倚在旁邊的軟椅上,眼眶有些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謝瑋、謝逸並排而坐,對面是耿家的兩位族老,至於耿青柏、張氏和耿亭勻等人,全都坐在下首處。
“既然今天你們來了,有些事情該說清楚的,索性全都說清楚。”謝安眸色暗了暗,語氣沉沉似乎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深吸口氣擡頭凝着耿氏,然後實現掃過耿亭勻和耿青柏最後落在張氏的身上,“我們謝家家風如何,門風何在,我想都輪不到旁人來教訓;我們謝家更不是菜市場能任由人肆意打罵,任意叫喚的!”
“謝大人,你這什麼意思?”耿祁山已經年近七十可卻仍舊精神矍鑠,一雙渾濁的眸中卻透着精光,就這麼怔怔地看着謝安,嘴角似乎還帶着幾分意味深長。
從輩分來講,這耿祁山也算是謝安的長輩;是以謝安並沒有對他厲聲,只是眼角掛着張氏的略嫌狼狽和耿青柏臉上那短時間內是退不下去的紅痕,明眼人瞧着就知道是被女人撓過的,“貴府的人是什麼性格我想耿老應該比誰都清楚,又何必讓晚輩說的太明白。”
“……”耿祁山深凝了張氏一眼,眉眼間帶着淺淡的笑意,“人家夫妻之間的情趣,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可不好開口。”
“……”
話音剛落,屋內衆人不僅僅是謝家的,就連耿家的人都不由得嘴角狠狠地抽搐着,只覺得頭頂一羣烏鴉呼嘯而過,留下遍地的鴉毛隨風不斷地打着圈圈兒,然後隨風飄遠。
謝安素來重禮教有些話說不出口可謝逸卻並非如此,他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擡起頭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就這麼深深地凝着耿祁山,並不說話。那靜若處子,點塵不驚的模樣,讓耿祁山只覺得極爲不自在,甚至有種好似被人看透了心底一般,一把年紀了竟然在比自己矮了兩輩的小輩面前有了慌張的感覺。
“謝小少爺這般看着我做什麼?”終於耿祁山有些頂不住了,擡手擦了擦額頭上那並不存在的冷汗,嗓音似乎有些乾啞;剛說完就端起旁邊茶几上的茶杯,狠狠地呷了一大口茶,然後面色這才稍微好看了些,深吸口氣。
“沒什麼。”謝逸仍舊面色清冷,就連語氣都似乎帶着雲淡風輕,好似所有的事情都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般;那樣淺淡的笑意,帶着優雅,透着涼薄;薄脣開合間說出來的話卻是讓耿祁山怒不可遏,“只是想看看耿老的臉皮是不是跟你的年紀一般。”
耿祁山聞言,頓時就惱了,手上的茶杯往茶几上狠狠地一放發出“吭”的一聲脆響,茶水四濺,面色黑沉語氣不善地朝着謝安道,“這就是你們謝家的待客之道?”
“……”謝安只是眉梢淺淺地揚着,對謝逸的話可謂贊同至極只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端着茶杯裝模作樣,掩去那止不住上揚的嘴角,良久才壓下心中的快慰道,“逸兒莫要調皮,相信耿老不會與個孩子一般見識!”
耿祁山被氣得面色陡然變得蒼白,一口氣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此刻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了,“既然謝大人叫我們來是要將事情說清楚那就說吧,快刀斬亂麻,正好老頭子我也想聽聽,我們耿家的世琴到底做了什麼,要被你們割了舌頭。”
正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便是絞斷頭髮都被視爲不孝,更何況是舌頭被斷,從此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耿家的人會生氣實屬平常。
“那在這之前,耿老是不是應該搞清楚耿氏的舌頭究竟是被誰斷的?”謝逸嘴角微微勾着,似乎帶着淺淡的笑意。
“到底是誰?”聞言,坐在下首被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衝動的張氏再也忍不住,身子坐直甚至微微前傾,那模樣像是恨不得立刻劈開謝逸的腦袋一探究竟一般。
謝逸卻只是淺淺一笑,坐在輪椅上,眼角卻始終掛着大門處,直到瞧見那抹寶藍色的衣角,他這才深吸口氣,轉頭朝着那人淺淺一笑,“睿王來,恭候多時。”
“好說!”秦睿嘴角微微勾着,瞧着正怒中的耿家人,又看着那憤怒的耿氏,擡手指着她,“這惡婦的舌頭是本王取的,你們有意見?”
“你……”張氏雙眸圓瞪怒不可遏,剛想衝上前去卻被耿青柏死死地拉住了,這可是王爺。縱然不生活在涼都可該知道的事情卻還是知道的,聽聞這位自幼身子孱弱不堪但卻是當今太后娘娘最疼愛的幼子,小小年紀就封了王;這樣的人不是他們耿家招惹的起的。
“你幹什麼,你放開我!”張氏早已經是氣憤不已。
“你別衝動!”耿青柏壓低嗓音低吼。
耿氏早就在見到秦睿的瞬間,身子不住地顫抖着,如果不是身後的耿亭勻將她摟着怕是早就已經癱坐到了地上,她雙眸圓瞪,身子不斷的哆嗦着、蜷縮着,像是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纔好。
秦睿見狀卻是不以爲然,轉頭朝謝安拱了拱手道,“本王不親自來,還請謝老見諒;這是江南今年新上貢的明前龍井,本王就借花獻佛,還請謝老笑納!”
“王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謝安似乎也看明白了什麼,這睿王是謝逸請來的。
“就算你是當朝王爺,也不能草菅人命吧!”耿家的另一位族老面色沉沉着開口,他並不姓耿,反而與謝瑋的遭遇有些相似,是當年入贅到耿家的,只是後來他的媳婦死得早,他也沒有再離開耿家,爲耿家賣命多年漸漸的也有了一席之地。
秦睿聞言,眉梢一挑,嘴角微微勾着,“本王跟謝老說話,你算是哪根蔥?”
“王爺莫惱,這兩位乃是麗城耿家的族老。”謝安這才裝模作樣地介紹道,轉頭卻是朝着謝明,“還不快讓人給王爺看座!”
謝明應聲而去,身爲王爺,自然不會坐在下首,謝明也是極有眼色的,並沒有越過謝安卻是讓秦睿與謝逸、謝瑋並排而坐;畢竟秦睿可是很有可能成爲他們家老爺外甥女婿的人,縱然身份尊貴可輩分上不能越了過去。
看到謝明這樣的安排,耿家的人臉上似乎還有點幸災樂禍,畢竟這秦睿的脾氣可不怎麼好,將他跟兩個身無功名的白丁安置在一起,這不是辱沒了他的身份嗎?這樣一個的毫無道理可講的王爺,有人要倒黴了。
待小廝退走,謝明朝着秦睿恭謹道,“王爺請!”
就是現在!耿家所有的人都瞪直了眼睛,伸長了脖子準備看謝家人是如何倒黴的;可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秦睿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淡笑着坐下了,還溫文有禮地朝着謝明道,“有勞了!”
有勞了?有勞?了?
這當真是那個不分青紅皁白割了自己女兒舌頭的睿王?不科學!
張氏面色難看到了極致,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的怯懦,“王爺,請問我家琴兒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你要割了她的舌頭?”
“嗯。”耿祁山和雲老也都眼神灼灼地盯着秦睿。
秦睿卻是懶懶地往椅背上一靠,只是微微擡了擡眼皮看着他們,“你們不知道?”
“……”耿家人卻都是沉默了。
“算了,本來以爲那惡婦會告訴你們……哦,本王竟然忘了她這輩子都別想在說出一個字了。”秦睿自顧自的說着,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耿家的人聽,“她勾結夏涼,襲擊我西楚欽差使隊,害我西楚損失七十二名侍衛,兩名欽差重傷,一名欽差生死未卜,如果她不是謝家的人,本王早就要了她的狗命,還能容忍她到現在?”
“啊,啊啊啊——”耿氏聞言,雙眸圓瞪,努力的想要開口反駁,可是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連一個字都說不清楚。
耿祁山見狀,面色沉了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耿家世琴雖然性子是不怎麼好,可卻知曉是非,更何況她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哦?”秦睿嘴角斜勾,那宛若天人般的臉上,陡然浮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謝琦早就已經在秦睿出現的時候就看呆了,那好似從天而降,踏着五彩祥雲的天神;每次只要他出現,好似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不見了般,她始終相信,他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謝小姐別這麼看着本王。”似是察覺到謝琦那專注灼熱的眸光,秦睿嘴角微微勾着,帶着輕笑;那樣的笑,優雅高貴,帶着無比的專注。
謝琦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小心肝砰砰直跳。可耳邊卻響起秦睿那冷炙的嗓音,孤冷清傲透着從容,“本王怕晚上會做噩夢!”
“你……”謝琦頓時猛的擡頭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看着秦睿,然後捂着臉飛快地朝着院子外面跑去。
“身爲當朝王爺卻這樣對一個女兒家,是不是太過分了些?”耿亭勻面色難看到了極致。
“你也知道她是女兒家?”秦睿嘴角斜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嘴角微微勾起帶着淡淡的笑,“身爲女兒家卻這樣專注的看着一個外男,是不是也太……不要臉了些?”說着,也不顧耿亭勻越發難看的面色,低下頭兀自道,“本王已經有了未婚妻,謝小姐還這般赤裸裸的勾引,難道是想要做小?可惜啊,本王許了本王的汐兒,一生只得一人。”不知道爲什麼,光是說到顧瑾汐,秦睿就只覺得心中無比的滿足,眸底帶着淡淡的寵溺,表情溫柔而又祥和。
看到這樣的秦睿,謝安在心中點點頭,身爲皇家的王爺卻能夠爲顧丫頭做到這個地步,看來是真的愛上顧丫頭了,可顧丫頭那個性子,哎……希望她能夠好好抓住自己的幸福纔是。
耿亭勻卻是面色難看到了極致,“王爺別轉移話題,你割了我堂妹的舌頭,這件事情還沒說清楚呢;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以爲你是王爺就能夠爲所欲爲了。”
“哦?”秦睿嘴角微微勾着,看着耿亭勻,“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那耿世琴是謝老的兒媳婦,本王還以爲你纔是那耿世琴的相公呢。”
耿亭勻聞言,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兒,喉頭艱難地滑動一上一下,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坐在旁邊知曉真相的耿祁山也有些坐不住了,“王爺你這樣侮辱一個女兒家的名節,未免也太過分了些吧?”
“本王只是說說而已,你幹嘛這麼激動?”秦睿歪着頭雙眸圓瞪,帶着晶亮的神采;視線在耿亭勻和瑟瑟發抖的耿氏間掃來掃去,越看越覺得是那麼回事,“你瞧,如果不是他們是兄妹,說是夫妻想必也定然有人會相信的。這世上哪有妻子不找自己的丈夫,反而躲到堂兄懷裡去的?”
話音落,頓時滿屋子的人面色都黑沉了下去。
謝瑋薄脣微微抿着,眉宇顰蹙,這天底下怕是任何一個男人都忍受不住有人說自己被戴了綠帽子吧,謝安早就在之前就心有懷疑雖然只是那個短短剎那的時間,可現在聽到秦睿這麼說,原本被自己強壓下去的懷疑又浮了上來,謝老夫人和從頭到尾你都沉默的陸氏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睿王,你別欺人太甚!”耿亭勻忍不住,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屋內,謝家那些人打量的目光讓他覺得非常的危險;他這個人是糊塗,爲非作歹,對女人更是從來不放在眼底的,但對耿氏,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總是跟旁人不同的。
秦睿嘴角微微勾着,“惱羞成怒,難不成……被本王說中了?”
“你……”耿亭勻聞言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王爺這麼一直轉移話題,難道是想掩蓋你草菅人命的事實?”坐在旁邊身着淺灰色長衫的雲老猛然擡起頭,那一雙犀利的鷹眸,陰溝鼻,還有削瘦的寡骨臉,不知道爲什麼總讓人有種非常詭異而又陰沉的感覺,就好像是被什麼危險的東西給盯上了般。
秦睿眉梢輕佻,心卻已經將雲老給放到了心上,他薄脣微微抿着,“草菅人命?那耿世琴死了?”說着,他低下頭輕笑一聲,“本王如果想要掩蓋就不會出現在謝府,你倒是問問你們耿家的好女兒,她有沒有跟夏涼國的惜柔公主私下會晤?”
“琴兒!”張氏聞言猛的擡起頭看着耿氏。
“啊,啊啊——”耿氏努力地想要說清楚,雖然她是見過惜柔公主,但是真的沒有跟她合謀想要謀殺欽差大臣,最初只是想要給顧瑾汐找麻煩,可是她真的沒有想要跟夏涼合謀的意思,真的沒有。
“你只說是有還是沒有!”秦睿看着這樣的耿氏,雙眸泛着厲色,厲聲呵斥,“還是要本王將人證物證全都呈上來,讓夏涼國的惜柔公主來給你對峙嗎?”
耿氏猛的就紅了眼眶,眼中含着淚,點點頭,不過很快又搖了搖頭,眼淚橫飛,“啊,啊啊啊——”說到最後她的嗓音甚至尖利了起來,雙手抓着張氏的肩膀,然後不斷的比劃着,眼淚順着眼角不斷的留下來。
“既然你承認跟夏涼國惜柔公見過面,那本王再問你,蘅蕪苑顧小姐會醫術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訴惜柔公主的?”秦睿的語氣透着幾分涼意,又帶着一股不容違逆的端嚴。
“……啊!”耿氏低下頭,雙眸含着淚珠,點點頭。
否認有用嗎?當初因爲被惜柔公主特別的對待而開心,沿途招搖過市,留下的人證物證那麼多,難道她還能一一殺人滅口嗎?不得不說,被關在柴房幾日,被割了舌頭之後,沉默下來,耿氏比以往要冷靜得多,也要通透得多。被惜柔公主利用了,她現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寫,怕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秦睿嘴角微微勾起,轉頭看向耿家人,“連她自己都承認了,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
“只是跟惜柔公主見過一面而已,難道就因爲她將顧家那丫頭會醫術的事情告訴了惜柔公主就是與惜柔公主想勾結了?”雲老低下頭,嘴角微微勾着,“據老頭子所知,那夏涼國惜柔公主與蘅蕪苑顧家丫頭的積怨甚深,惜柔公主對她出手也是情理之中,這怪不得我家琴兒吧,非要將事情扯到我家琴兒的身上,睿王也未免強詞奪理了吧?”
“強詞奪理?”秦睿嘴角斜勾,雙眸圓瞪,“如果不是耿世琴多嘴,夏惜柔會知道汐兒醫術非凡,會藉故襲擊西楚欽差使隊?那下次本王在貴府的水井放幾包毒藥,毒死貴府上上下下是不是也無罪?畢竟本王可沒有將毒藥灌到你們嘴裡!”
雲老聞言,頓時雙眸微眯,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陰鷙。
“更遑論,本王便是強詞奪理了又如何?”秦睿揚着下巴輕笑一聲,“單憑本王的小王妃是因她受傷,本王就足夠要了她的命!如果耿家的人不服氣,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京兆尹處置吧。本王倒要看看,她受不受得起京兆府的大牢!”
西楚,夏涼,兩國的關係現在處在非常時期;以耿氏跟惜柔公主那樣私底下見面的做法,被冠上個勾結敵國的罪名,也是輕輕鬆鬆。證據?哼,皇家要一個人死,何愁沒有證據!更何況安德,那可是他的人。
顯然,這個道理謝家的人懂,耿家的人也懂。
“王爺息怒!”耿祁山聞言,眉頭緊皺;縱然耿世琴是嫁出去的女兒,可到時候定然也會牽扯到他們耿家的;雖然他們跟那個人曾經有過一次交易,但畢竟見不得光。
謝安也深吸口氣,“王爺莫要衝動。”
“琴兒的舌頭,王爺已經割了,這件事情就翻過去可好?”耿祁山眉頭緊蹙,略微思索片刻,眼瞧着秦睿暴怒轉身就要離開趕緊開口道。
張氏聞言,頓時怔住了,“耿老,您……”
“你給我住口!”耿青柏也死死地拉住張氏,事情比他們想象的更爲嚴重。
秦睿卻是冷哼一聲,“怎麼,現在不說本王是草菅人命了?如果不是看在她是謝家人的份上,本王早就斃了她!哼!時辰不早了,本王還要去探望本王的小王妃,告辭!”
“王爺,王爺……”
眼睜睜的看着秦睿離開的背影,耿家的人面面相覷,謝逸這才嘴角微微勾着,輕言淺笑,“耿氏舌頭被割的事情,你們還有什麼疑惑嗎?”
“你……”瞧着謝逸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張氏更是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哼,就算這件事情是睿王做的,那也跟你們謝家脫不了關係。以爲我們耿家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想輕易甩掉我們家琴兒,沒門兒,我告訴你!”
耿氏聞言,身子哆嗦了下,不敢擡頭看謝瑋。
謝安卻是嘴角微微勾着輕笑一聲,“話都還沒說完,耿夫人何必這麼急着下定論。既然耿氏舌頭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那咱們是不是該說說,我兒阿瑋在你們耿家這麼多年吃軟飯的事情了?”
說到吃軟飯三個字的時候,謝安的面色難看到了極致,連帶着語氣都透着幾分狠戾,他薄脣微微抿着,眉宇間透着幾分讓人看不透的神采。
坐在下首的謝瑋聞言,身子頓時僵了下,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
“……”耿祁山薄脣微微抿着,不着痕跡地轉頭惡狠狠地瞪了張氏一眼,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話定然是張氏說出去的。以往在麗城耿家的時候不是不知道張氏這麼罵謝瑋,只是因爲謝瑋爲人沉默,就算他們耿家接手了謝家的產業之後他也不說什麼,直接導致不僅僅是張氏甚至整個耿家都認爲他軟弱可欺。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他這才猛然回過神來,謝家始終是謝家,縱然不知道爲什麼那個人對謝家如此的忌憚,甚至不惜弄得謝家家破人亡,可他卻明白,只要那個人不敢在明面上動謝家,謝家就不會倒。更何況,現在人家還有個得意的外甥女。
剛纔瞧着睿王那態度,分明就是將那個顧瑾汐當成了心肝寶貝兒般,哪裡容得旁人欺負;連帶着對她的母族,對她的外祖,也都如此的看重。
瞧着耿家一行沉默的模樣,謝安更是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耿老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我就愛阿瑋去麗城的時候,我可是給他準備了不少金銀細軟,莊子別院,甚至商鋪,就算他坐吃山空,那些商鋪、莊子的盈利都綽綽有餘,足夠養活他們一家五口了吧?我倒是不知,這吃軟飯一事又是怎麼傳出來的?”
“這……這……”耿祁山眉宇微微顰蹙着,深吸口氣,“謝大人這都是誤會。”
“誤會?”謝安嘴角微微勾着。
坐在旁邊的陸氏早已經是泣不成聲,自己的大兒子,當年可是承載了自己最大的希望;後來他不得不去麗城生活,爲了掩人耳目,也爲了能夠早日尋到自己失蹤的女兒,可她到底是難過的。爲他準備東西的時候,也都是挑了最好的,生怕他離開了自己會過得不好,可是卻沒有想到,沒有想到,自己擔心的事情到底是發生了。
耿祁山連連點頭,“雖然謝大少爺手上的產業這些年交給耿家打理,可該是他的還是他的,光是這些年的盈利就不少,怎麼會有吃軟飯一說呢;是吧,阿瑋!”
“……”謝瑋卻是沉默了,並不說話。
“阿瑋,你快說話呀。”張氏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上了,之前因爲生氣口不擇言,可現在,她可不能因小失大,要知道謝瑋帶到麗城的那些東西可是有一半都被她拿回了自己的孃家,現在張家能過得這麼瀟灑風光,那可都是有原因的。
謝逸嘴角微微勾着,擡起頭看着張氏,“都道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剛纔你擲地有聲罵我大哥吃軟飯,罵我大哥窩囊廢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說?”說着稍頓,他擡起頭,“當日我大哥要再麗城生活,你們接管我們謝家的產業尚說得過去,如今我大哥已經回了涼都,有些東西,是不是也應該還給我們了?”
有些話,謝安不好出口,謝瑋不好出口,他卻是無妨。
耿祁山聞言,面色非常難看,“謝小少爺,你什麼意思?”
“怎麼,霸佔了我們謝家的產業這麼多年,沒讓你們將盈利全都交出來也就是了,連莊子別院鋪子都不還給我們,呵呵……”謝逸嘴角微微勾着,“你們耿家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張氏聽了頓時就慌了,張口就反駁,“那謝瑋這些年吃我們耿家的,用我們耿家的,住我們耿家的,難道就不算銀子了嗎?”
“……”耿祁山聞言頓時沒好氣地瞪了張氏一眼。
耿青柏也狠狠地扯了下張氏的衣袖,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這麼跟謝家一個釘子一個眼的,不是隻能將事情鬧得更糟麼。
“既然如此,我的意思是你們竟我們謝家產業的賬簿教出來,我們家阿瑋這些年吃多少用多少,總歸是有跡可循的。”謝安冷冷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該多少銀子,我們全都雙倍奉上就是!”
謝家雖說是清流卻從不缺錢財,原本當初那些東西置在麗城就沒有打算再收回來,只是這自己願意給出去是一回事,被人強霸佔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更遑論霸佔了之後還理所當然的以爲是人家應當應分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謝家的產業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這整理賬簿也是翻大工程,更何況這些年麗城的生意不好做……”耿祁山薄脣微微抿着。
坐在旁邊的陸氏卻是再也坐不住,“麗城的生意不好做?在這些鋪子交給阿瑋之前,每年都可是上萬兩的盈利,耿老你可不要信口開河!”
“……”耿祁山聞言眉宇微微顰蹙着,“女人家,你懂什麼!”
“那些鋪子先前兒可是陸家的鋪子難道耿家在麗城待了這麼多年竟是連這點都不明白?”謝逸輕蔑地看了耿祁山一眼,“耿家怕麻煩,陸家可有得是精通賬簿的賬房先生。”
耿祁山這才似猛然醒悟過來般,“陸,陸家?”
“哼!”陸氏素來不以自己的家族自傲,陸家知道的人並不多,但卻與上官家族一樣,都是隱在大族背後的世家,爲了不讓手握權柄的人忌憚而將主族退到幕後,將旁支推上臺前;而陸族臺前的家族,卻是能夠與司徒族抗衡的南宮一族,只不同的是上官、司徒的關係人盡皆知,而陸氏這些年漸漸沉寂,已經很少有人明白了。
“……”坐在旁邊的雲老薄脣嚅了嚅,“阿瑋我們耿家這些年有沒有真的虧待過你,你自己說;你岳母的脾氣是不太好,但……”
“但我大哥就活該被人罵,活該被人說吃軟飯了嗎?”不等雲老說完,謝逸猛然接過話頭,“如今,那十餘年的盈利就當是我大哥在耿家這麼多年的花銷,可除開這些,鋪子、莊子,別院,所有該我謝家的東西,必須一個子不差的還回來!”
“謝瑋你到底什麼意思?當初那別院可是你送給我們張家的!”聞言張氏再也忍不住,饒是耿青柏死死地拉着也捂不住她的嘴。如今那謝家的別院可早已經改頭換面成了張府,因爲這件事情,她在孃家可是大出風頭,現在怎麼讓她去跟孃家的人說。
謝逸聞言,嘴角斜勾,“哦?大哥,是如此?”
“……”謝瑋眉宇微微顰蹙着,擡起頭面容平靜地看向張氏,“不是。”
“謝瑋,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兒狼,你……你……”張氏氣得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就說嘛,當初雖然那些東西是給大哥的,可因爲並未分家,所有的地契,檔案全都在謝家,大哥又怎麼會拿謝家的東西私自送人呢。”謝逸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沓契紙;張氏頓時就怔住了;怪不得不管她怎麼逼,謝瑋都說沒有,原來謝家留了一手,這些東西竟然都在謝家。
張氏雙眸圓瞪,死死地咬着牙。
“俗話說打鐵趁熱,今兒就把話都說清楚了,本少爺明兒就派人去麗城接手鋪子莊子別院,你們最好提前送信回去讓他們都準備好了,不然……”謝逸低下頭,眸色清淺,語氣涼薄,“本少爺的性格自來不好,可不是大哥那麼好說話的,呵呵。”
“謝瑋,你難道就不說句話嗎?”張氏瞪着謝瑋,如果真的讓孃家人被從哪謝家別院趕出去,往後她在孃家也不用做人了。
“當初我說過,那是謝家的東西!”謝瑋閉上眼,語氣沉沉,是他們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將那些東西據爲己有的。
耿祁山雙眼微微眯着,看着謝安,“謝大人的意思是?”
“那些東西都是夫人的陪嫁由夫人做主。”謝安只一句話輕飄飄的就將事情推到了陸氏的身上,陸氏早就被耿家的人氣得不行了,雙眸泛着濃濃的怒火,“那些東西可都是我要留個女兒的嫁妝……”
“誰不知道那蘇怡就是當年跟顧淮私奔了的破爛貨,還嫁妝呢。”張氏氣得口不擇言。
陸氏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蘇怡就是她和謝安這輩子唯一的遺憾,現在還被人這樣罵,“你,你……”
“我什麼我,哼,我們張家人不會搬的,有本事你就將我們都殺了啊。”張氏死死地咬着牙,素來是死要面子的人,又怎麼肯跟孃家開這樣的口,那不是赤裸裸的打臉嗎?
謝逸嘴角微勾,“我想,麗城的縣衙,應該很樂意幫忙的。該說的,我們謝家都說明白了,不知道耿家幾位還有什麼疑惑?”
“……”
頓時整個堂屋的人都沉默了,張氏和陸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謝瑋卻是從頭到尾的沉默;直到所有的人都以爲沒有人會說話的時候,耿亭勻卻猛然開口,“你們到底想拿我堂妹怎麼辦?”
“我們謝家要不起這種吃裡扒外的兒媳婦!”陸氏開口,拍板定案。
“想就這樣甩掉我們家琴兒,沒門兒!”張氏也不是吃素的。
兩個人在堂屋吵得不可開交,可大都是張氏的大嗓門兒,陸氏素來有教養,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哪裡是張氏這種平日裡跟人罵架當飯吃的人能比的。
終於謝安聽不下去,厲喝一聲,“夠了!”
張氏和陸氏同時沉默了下來,瞪着對方,眼底帶着濃濃的惱怒。
“這件事情容後再說吧。”謝安眉宇微微顰蹙着,如果耿氏完好無損,將她休了也沒什麼;可現在耿氏在謝家被割了舌頭,如果現在將人休回孃家未免讓旁人覺得他們謝家太勢利,太不近人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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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家的渣渣最多還有3章的內容,短的話就兩章了,心兒頂着鍋蓋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