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亭勻見狀,抓着耿氏肩膀的雙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連帶着嗓音都透着幾分深沉,面上帶着微微扭曲色,“琴兒,我知道你不想再去招惹顧瑾汐!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如今的顧瑾汐,並不是他們想不招惹,就可以過去現在,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了的。
“……”耿氏低下頭死死地咬着牙關,光是聽到顧瑾汐的名字,就不由得瞳孔微微縮了縮,那明顯帶着濃濃後怕的模樣。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那個男人,那張絕美宛若天人的容顏卻嘴角含笑甚至沒有用任何東西就那麼輕描淡寫地割下了自己的舌頭。因爲她傷害了顧瑾汐,因爲她對不起顧瑾汐,因爲她害得顧子齊身中劇毒躺在牀上。
不,不要,她不要再去招惹那個惡魔了。
耿氏猛然不斷的掙扎着手腳並用,試圖掙扎脫耿亭勻的鉗制,可耿亭勻那裡容得她掙扎;可耿氏已然癲狂,手腳並用,甚至好幾次都踹在了耿亭勻的身上。
“琴兒,你聽我說!”耿亭勻薄脣微微抿着,警惕地看向門外,然後死死地將耿氏壓在懷中,“琴兒,你別激動,你聽我說!”
耿氏卻是雙手捂着耳朵,不斷的搖頭,眼淚順着眼角不斷的流下來。
“咚,咚咚——”
猛然門外傳來一陣略嫌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如花那低沉似乎還帶着點點疲累的嗓音,“夫人,夫人?您沒事吧夫人?”
似乎是門外如花的嗓音刺激,耿氏這才身子僵硬着終於冷靜了下來,轉頭怔怔地望着大門的方向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擡起頭有些無助地看向耿亭勻,張了張口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低下頭死死地咬着牙。
“夫人,夫人?”如花那帶着疑惑的急促嗓音再次響起。
耿亭勻將耿氏擁在懷中,輕輕地拍慰着,壓低嗓音在她的耳畔,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琴兒別害怕,別擔心,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在門外站了約莫有半刻中,可卻沒有聽到屋內任何的動靜,如花試着推了推門,卻發現門是從內裡落了門栓的,她薄脣微微抿着,“夫人該不會是出事了吧?我們要不要將門撞開進去看看?”
屋內,耿氏聞言,身子明顯地哆嗦了下。耿亭勻緊緊地擁着耿氏,甚至已經擡手捂着耿氏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來,並壓低嗓音,“琴兒別害怕!別害怕。”
“如花你渾說什麼!”明顯是似玉那稍嫌尖利的嗓音,手上端着托盤,“興許夫人只是睡着了,這兩日你什麼時候見夫人出來見過人,這門大多數時候夫人都是落了門栓的。”
“可是,剛纔我明明聽到裡面有動靜!”如花眉頭緊皺,深凝着屋內,像是想透過那門框看清楚裡面一般。
似玉卻是沒好氣地癟癟嘴,誠然她是耿氏從麗城帶回來的丫鬟不假;這些年對耿氏她也是忠心耿耿的,但自從上次耿氏在花園裡那樣對待她之後,她的心就徹徹底底的冷了,死了。謝家的主子對下人真的很好,從不苛責,呆在謝家可比跟着耿氏強多了。但她心裡明白,如果真的背叛了耿氏,怕是謝家也不會再留下她,畢竟這天底下沒有誰會喜歡叛主的丫鬟,所以她再等再等一個可以徹徹底底的脫離耿氏的機會,如果耿氏死了那就最好不過了。
“肯定是你聽錯了,這青天白日的難道還能鬧鬼了不成?”
“可萬一夫人想不開做了傻事怎麼辦,不,不行我還是不放心。”如花說着將手上的托盤放到旁邊的花壇,往後退了兩步想將門給撞開。
似玉卻是冷冷地看着她,“如花你可要想清楚了,這麼多年夫人是什麼性格你我都心知肚明。她會不會做傻事咱們暫且不談,如果夫人只是睡着了,你這麼莽撞地撞進去,倒時候擾了夫人的清夢,你知道是什麼後果的。”
因爲舌頭被割了之後,耿氏的脾氣變得不是一點兩點的奇怪。
如花聞言,頓時也猶豫了下。
似玉瞧了,輕輕地拍了拍如花的背,“平日裡夫人就算是被針紮了下都疼得大呼小叫,這次被割了舌頭那麼痛苦,怎麼會再去做傻事,你也真是,別一着急起來,就什麼都忘了。你也不想想這連日夫人除了吃飯什麼時候出來過。”
“也是。”如花聞言轉頭深凝着那緊閉的放麼,眉宇微微顰蹙着,“不過夫人總這麼將自己關在房裡也不是那麼回事,你說,就算不能說話,這人也總不能呆在一個地方,夫人就不嫌悶麼?”她有些無奈地蹙了蹙眉,站在旁邊的似玉卻是深凝了那緊閉的大門,聳了聳肩,“這個誰知道呢!”
“算了我們還是快將東西給臻少爺送過去吧,不然待會兒大少爺又該生氣了。”似玉癟癟嘴,壓低嗓音沉沉道。
如花應聲,點點頭。
聽着門外兩個丫鬟的談話,屋內的耿亭勻和耿氏兩個人總算是大鬆了口氣;直到那腳步聲漸行漸遠,耿亭勻這才小心翼翼地放開耿氏,確定她已經平靜下來了之後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窗戶邊,小心翼翼地撥開一條細縫兒,掃視院內,空空如也。一直懸着的心這才總算是沉了下來。
耿氏仍舊雙腿曲着蜷縮在軟榻上,臉上淚跡未乾甚至還帶着明顯的後怕,擡起頭雙眸愣神地看着走過來的耿亭勻,不知道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琴兒,你聽我說。”耿亭勻雙手
聽我說。”耿亭勻雙手搭在耿氏的肩上,低下頭與耿氏四目相對,“現在咱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不單單是爲了你,更是爲了煜兒和琦兒,爲了咱們的兒子和女兒!”
耿氏聞言,身子稍微輕顫了下,有着片刻的愣怔。
“你想想,如果待那顧瑾汐徹徹底底的好起來,她會放過你嗎?”耿亭勻壓低嗓音,薄脣微微抿着,“想必你也知道,這兩日顧瑾汐沒有任何行動那是因爲謝臻將她給刺傷了。可現在……”說到這裡耿亭勻的眸色暗了暗,連帶着語氣都沉凝了幾分,“我們剛接到的消息,顧瑾汐已經徹底的清醒過來的,不管是因爲你還是因爲謝臻,她必然都不會放過的。”
耿氏艱難地吞了口唾沫,身子蜷縮得越發的緊了,原本就不是小鳥依人的,可現在蜷縮在軟榻的一團,面色蒼白又好似受了驚的小貓兒般,顯得格外的讓人心疼。
“雖然我們都不知道那顧瑾汐到底有什麼依仗,可到了涼都這麼久,關於顧瑾汐的事情你聽的應該比我們多,瞭解得也應該更多的。顧國公府的顧老夫人你知道吧?”耿亭勻看着耿氏,眼底帶着微微的探尋和疑問。
耿氏輕輕地點了下頭。
見狀耿亭勻趕緊再接再厲道,“那顧老夫人當年雖然因爲一時糊塗犯下大錯,但不管怎麼說都養育了顧淮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是那顧瑾汐呢?人家顧老夫人當年坐下那樣的事情之後,掩藏得多深竟然都被顧瑾汐查了出來,想想咱們。”說到這裡,耿亭勻甚至都不知道這些話到底是說給耿氏聽,還是說給自己,他甚至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顧瑾汐爲人素來涼薄,連自己生父的養母都不放過的人,你還能指望她放過你?你別忘了,如今顧子齊還躺在牀上昏迷着,身中奇毒生死未卜。”
“啊,啊啊——”耿氏聞言,剛止住的淚順着眼角又落了下來,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她只是想給顧瑾汐找點麻煩,根本沒有想要害顧子齊,更沒有想要勾結惜柔公主的。想到當年初那惜柔公主一口一個耿姐姐,她就恨,恨得咬牙切齒。
耿亭勻又豈會不知道耿氏心中所想,他閉上眼深吸口氣抓着耿氏的雙臂,“琴兒你別再天真了!”說着稍頓,“我們都知道你不想害顧子齊,不想害顧瑾汐,本意不是想謀財害命的,可是現在結果已經發生了,你覺得你說的話顧瑾汐會信嗎?”
“……”耿氏聞言,有些怔怔地擡起頭看了耿亭勻一眼然後又怔怔地低了下去,是啊顧瑾汐會信嗎?其實不用問,她自己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答案,不會的,不僅僅是顧瑾汐不會,甚至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的。
“琴兒這件事情其實你比誰都要明白。”耿亭勻閉上眼,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現在咱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顧瑾汐現在是因爲身子虛弱尚且需要臥牀休養,待過兩日她的身子好些了,怕是就該徹查我們的事情了!”
耿氏薄脣微微嚅了嚅,眉宇微微顰蹙着看着耿亭勻,就算顧瑾汐想要徹查他們兩個的事情,那也應該針對顧瑾汐動手,爲什麼要對謝家兩老動手?雖然謝家兩老對她不喜歡,自從回到涼都之後不久她就知道了,可是他們對自己也總還算不錯的。更重要的是,他們是謝瑋的父母,人都是有感情的,縱然她內心愛的人並不是謝瑋,可同牀共枕的夫妻這麼多年並不是沒有一點兒感情的。要讓她對謝家兩老動手,她真的做不到。
“琴兒我知道你不想害人,我都知道。”耿亭勻見耿氏的態度已經稍微有些鬆動了,頓時再接再厲道,“可是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可以我們也不想對謝家兩老動手,可是那顧瑾汐的身後可是站着睿王,如今的蘅蕪苑我們甚至連大門都進不去,我們要怎麼阻止顧瑾汐?唯有謝家兩老不在了,到時候整個謝家都在謝瑋的掌控中,顧瑾汐就算再生性涼薄,那可是她的親外祖,外祖母,守喪加上其他,咱們還有點緩和的時機。”
耿氏聽了,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耿亭勻瞧着耿氏那模樣,知曉有些事情如果她自己不考慮清楚就算讓她去做,她也未必會盡全力;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旦行差踏錯就很有可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小心爲之。
說完,側身坐在軟榻對面的椅子上,看着桌上那茶壺中不知道是昨日還是今日的茶水,早就已經涼透了的;他眉宇微微顰蹙着看着耿氏,胸口處不由得又揪疼了下,卻只能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深深地凝着蜷縮在軟榻角落處的耿氏,淡淡道,“琴兒,你難道就真的沒有想過,如果咱們的事情一旦揭露出來,受傷害最大的到底是誰嗎?”
“……”耿氏眉宇微微顰蹙着,有些愣愣地擡起頭看着耿亭勻,面帶不解。
“我們兩個都已經是半條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了。”耿亭勻低下頭沉沉地嘆了口氣,“如果事情真的暴露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他低下頭表情深情,帶着濃濃的感慨,“可是你想過煜兒和琦兒嗎?你想過他們嗎?”
耿氏聞言,低下頭,眉宇顰蹙,面容也越發的難看了。
“我們可以死,可是他們呢?他們還那麼的年輕,你真的就這麼忍心,這麼狠心嗎?”耿亭勻看着耿氏,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
濃的不敢置信,“如果可以我何嘗不希望他們能叫我一聲爹爹,可是……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他們能夠健康快樂的活下去,成親生子,至少也不枉他們來這人世間走上一回。可是現在他們都還那麼年輕,你難道就不爲他們想一想嗎?”
耿氏雙眸圓瞪,眼淚順着眼角一滴一滴的落下去,而後低下頭,似乎帶着深深的思索。
耿亭勻閉上眼,從懷中掏出那白瓷小瓶,起身側身坐在耿氏的旁邊,“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已經說清楚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話間將那白瓷小瓶放到軟榻上的小香几上,壓低嗓音淡淡道,“聽說謝安和陸氏在每日夜裡都要喝顧瑾汐爲他們開的養身湯,如果你想通了,將這個放到養身湯裡面。”看着耿氏仍舊沉默,他語氣沉沉,又補充了一句,“這藥會讓他們走得沒有任何的痛苦,如此也不算你爲他們着想一次了。話已至此,我就先走了。”
起身,轉頭。
耿氏卻是愣怔地看着那桌上的白瓷小瓶,耿亭勻的話言猶在耳,就算不爲自己也要爲了兩個孩子,她薄脣死死的抿着,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現在真的沒有回頭路了嗎?她伸手將那白瓷小瓶緊緊地握在掌心,已然走到門口的耿亭勻猛然回頭看到耿氏的動作時,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壓低嗓音,“你自己小心些切莫被旁人發現了。”
“……”耿氏卻仍舊蜷縮着,手緊緊地抓着那個白瓷小瓶。
依着美人靠,往日裡縱然自己在這個謝家並不受寵,可到底是大少奶奶;屋子裡來來往往的下人,請安的,彙報的;可現在的,每日裡大門緊閉,除了如花和似玉這兩個自己從麗城耿家帶回來的丫鬟還有誰想到過自己?
顧瑾汐啊顧瑾汐!難道真的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
就算不爲自己你也要爲煜兒和琦兒想一想!耿亭勻的話仍舊言猶在耳,閉上眼,她真的沒有辦法想象如果她和耿亭勻的關係暴露之後兩個孩子到底應該何去何從。揹負着兄妹生子的污點,怕是這輩子都已經毀了;如果真的那樣與其讓兩個孩子痛苦的活着,還不如他們一家四口道地下團聚,可是……兩個孩子都還年輕,成親生子,也不枉他們來這世間走一回。是啊,她的煜兒,她的琦兒都還那麼的年輕,都還沒有成親生子,她怎麼捨得,怎麼忍心。
抓着那白瓷小瓶,耿氏心裡百味雜陳,薄脣死死地抿着,淚水順着眼角不斷地往下落,顧瑾汐,顧瑾汐,你爲什麼要逼我,爲什麼?對,顧瑾汐,這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阿——嚏!”
顧瑾汐靠在軟榻上,百無聊奈地翻看着醫術;知道自己陰差陽錯的竟然可以習武之後,她的心裡自然是雀躍的,當然雀躍也只是短暫的時間,想到躺在病牀上的顧子齊,她就怎麼都開心不起來,這不,只要稍微閒下來就開始翻看各種能找到的醫書手札。甚至不惜厚着臉皮去宋家借了好多。
宋瑾言揹着書龕進屋的時候剛好看到顧瑾汐不斷地打着噴嚏,然後揉着鼻頭的場景,臉上帶着寵溺的淡笑,將書龕放下,裡面是他剛從宋家的藏書閣中尋來的遊醫雜記,都是比較難得的孤本,“就算是爲了顧大哥你也不要這麼拼命,如果顧大哥醒來知道,怕也是不會同意的。”
“他纔不會知道呢!”顧瑾汐癟着嘴,臉上笑意清淺,視線落在那滿滿當當的書龕上時,頓時眉開眼笑,“宋大哥再這麼下去,我這淺閣就快變成藏書閣了!”
“要真是變成宋家的藏書閣纔好呢!”宋瑾言低下頭,說到宋家兩個字時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擡起頭帶着慢慢的寵溺看着顧瑾汐。
那樣專注的眼神,看得顧瑾汐只覺得心底發毛;甚至開始不由自主的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跟宋瑾言走得這麼近。他對她的心思,前世的時候她尚還可以說自己不明白,可今生呢?她從頭到尾都知道的,可疏遠嗎?她不着痕跡地低下頭,那是自己的言哥哥啊,那是可以爲了她連命都不要的言哥哥,她怎麼忍心,怎麼狠得下心。
“如果真的那樣,宋爺爺怕是該找我賠錢了。”顧瑾汐心中思索着卻只是短短片刻擡起頭朝宋瑾言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關於催命的記載真的太少太少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宋瑾言側身坐在顧瑾汐的旁邊,看着那小香几上的筆墨紙硯,上面娟秀的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地記載着些什麼;看來應該是她從書裡發現的一些線索。
發現宋瑾言再看,顧瑾汐這纔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將那些宣紙遞過去,“書上官催命的記載真的太少大都只是三言兩語的,根本找不到詳盡的方子。”如果有配方,就能根據相生相剋的道理配置解藥,可偏偏根本就尋不到方子。
宋瑾言瞧着那些就算找出來也說了等同於沒說的記載,薄脣微微抿着,“汐兒你就沒有試着從顧大哥的血液裡面分離毒性嗎?”
“試過了。”顧瑾汐閉上眼沉沉地嘆了口氣,甚至連語氣都帶着頹然,拉聳着腦袋,那小模樣簡直讓人不由得疼到了心坎兒裡,“可是催命這種毒藥真的非常的特殊,混入血液之後就好似原本就是血液中的一體般,根本沒有辦法分離。”
宋瑾言聽了,也頓時沉默了下來。
“宋爺爺身爲太醫院院正這麼多年,難道也沒有聽說過嗎
有聽說過嗎?”顧瑾汐仍舊有些不死心地開口。
宋瑾言看着顧瑾汐那眼神閃爍的小模樣,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就算是太醫院院正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爺爺說,他之所以知道催命還是在三十年前,曾經偶然聽說過,不過卻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種毒藥早就已經失傳了。”
“看來我們這樣無厘頭的尋找根本就不是辦法。”顧瑾汐聽了,面色沉沉,連宋院正都不知道的事情,或許她真的應該去見一見夏惜柔了。
幾乎是在顧瑾汐話音落地的瞬間,宋瑾言就猜測到了顧瑾汐的想法,他搖了搖頭,“如果會說,那惜柔公主早就已經說了。”說着,似乎怕顧瑾汐不明白,又藉着解釋道,“自從惜柔公主被關進天牢之後,皇上就已經授意安德安大人務必從惜柔公主口中套出催命解藥的消息,可這麼久了,仍舊沒有丁點兒消息。”
“……”顧瑾汐聞言,頓時就沉默了下來,她眉宇微微顰蹙着;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冷。直到最後,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閉上眼深吸口氣,頹然地靠在軟榻上,眼眶甚至已經盈滿了熱淚,聲音磕磕巴巴的,泣不成聲,“難道……難道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話音未落,眼淚已經順着眼角落了下來,滴在她手中泛黃的竹簡上。那模樣,看得宋瑾言只覺得心疼至極,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縮在寬袖中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可是到底卻是忍住了。男女有別,他不能因爲自己的一時衝動毀了她的閨譽。其實自己爺爺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太過美好,那樣的美好讓他不忍心採擷,她值得更好的。或許,只有睿王那樣的人中龍鳳才適合她,可以讓她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
“汐兒你別擔心,現在顧大哥的情況很好,總會有辦法的。”宋瑾言伸手輕輕地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到底還是沒有忍住,不過很快他就剋制自己放開了她,淡笑着坐到顧瑾汐的對面,“就算那惜柔公主再堅持又如何,人總是怕死的,更何況除了她不是還有個茜月公主嗎?”
顧瑾汐聞言,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想到上次茜月公主來尋找她的時候,她薄脣微微抿着,“可是……”如果那茜月公主真的有辦法也不至於這麼久了都沒有動靜。
“好了,就算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的頂着,你一個小丫頭別總是這麼操心。”宋瑾言垂眸瞧着顧瑾汐,“你應該多笑笑的,開開心心的。”
“謝謝你言哥哥。”顧瑾汐擡起頭,深吸口氣,雖然心仍舊緊緊地懸着,對顧子齊的擔憂是怎麼都放心不下來的,不過有些事情說出來心裡就好受多了。
“傻丫頭跟我還客氣什麼。”宋瑾言瞧着這樣的顧瑾汐,自己能夠守護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待她及笄,就要嫁做人婦,到時候怕是自己連這樣跟她心平氣和坐在一起聊天的機會都不多了。說着,猛然像是想到什麼,“上次聽我家的三叔說,耿氏的娘好像生病了。”
顧瑾汐眉宇微微顰蹙着,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對謝家的事情她已經不在乎了。不,也並不是說不在乎只是個跟顧子齊比起來沒有那麼重要罷了,更何況現在三哥一直在關注謝家的事情,猛然像是想到什麼,她薄脣微微抿着看着宋瑾言,他可以提起應該不是特地爲了跟自己說這件事情,“難道有什麼不對?”
“聽我家三叔說,那耿氏的娘瞧着像是受驚過度。”宋瑾言嘴角微微勾起,帶着一抹意味深長,“住在謝家到底看到了什麼事情會受驚過度?”
顧瑾汐不解地擡起頭看着宋瑾言,“嗯?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
“近來針對謝家的人好多,我們宋家雖說是西楚的岐黃大族,但總是徘徊在邊緣。”宋瑾言低下頭,權勢地位,他們宋家從來都不顯赫。不知道是該說宋家聰慧還是並不喜攀附權貴,總是那麼遠遠的站着,不進不退,不憂不擾,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憤怒和怨恨。畢竟這人活一輩子,哪兒能沒有什麼頭疼腦熱的,總有求到宋家頭上的時候。
顧瑾汐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嗯,我知道了。”
“你也別想太多了。”宋瑾言瞧着顧瑾汐那蒼白的面色,“這次回來就沒瞧見那你臉色好過,明明小時候還是個紅光滿面的小丫頭的。”
“言哥哥!”顧瑾汐撅着嘴,有些不開心地瞪了宋謹言一眼。
“呵呵,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眼角掛到已經走到了門邊的顧子騫,宋瑾言這纔不急不緩地起身,朝顧瑾汐淡淡道,“這些書你都慢慢看不着急,什麼時候看完了什麼時候通知我就行。”
“好,謝謝言哥哥。”顧瑾汐擡起頭淡淡一笑。
眼瞧着宋瑾言與自己錯身而過,顧子騫朝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了,直到宋瑾言走出了好遠之後,顧子騫這才臉上帶着三分醋意,側身坐到顧瑾汐的身旁,“言哥哥長,言哥哥短的,怎麼連三哥都不知道叫了!”
“你說什麼呢三哥!”顧瑾汐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人家言哥哥是來給我送醫書的!”
“是是是,就你家言哥哥好,行了吧。”顧子騫竟像是個孩子般,讓顧瑾汐真是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惡狠狠地瞪了顧子騫一眼,沒好氣地道,“說吧,謝家又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看你心情好像很不錯啊。”
顧子騫端起坐上的茶杯
坐上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眉梢淺揚,一雙狐狸眼微微眯着,泛着若有似無的算計,“妹妹,你猜一下。”
“我猜我猜不猜?”顧瑾汐同樣眼角微勾,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手中的醫書翻過一頁;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瞧着那已經泛黃的竹簡上面,好多字跡都已經模糊了,甚至很多潦草得連看都看不懂寫的是什麼,顧子騫不由得眉宇微微顰蹙着,聳了聳肩,“好心來給你送消息的,不想聽啊?那就算咯。”
話音剛落,顧瑾汐這才沉沉低地嘆了口氣,擡手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薄脣微微抿着,“怎麼耿家的人又鬧什麼幺蛾子了?”
“不是不想聽嗎?”顧子騫翹着二郎腿,瞪着顧瑾汐癟了癟嘴;活脫脫一副你現在想聽啊,本少爺不想說了的模樣。
顧瑾汐擡手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這些天翻看醫書真的已經很累了,尤其是遲遲尋不到催命的解藥,她更是頭疼,真的沒有心思再跟顧子騫扯東扯西的,稍微收拾了下軟榻上四下散亂的醫書竹簡,冷冷地睨了顧子騫一眼,“不想說就不要說,我乏了。”
“……好了好了。”顧子騫看着顧瑾汐,眉眼間不由得又浮起了一抹擔憂的神色,“妹妹,你真的沒事吧?”
顧瑾汐冷冷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好了,真是怕了你了。”顧子騫沒好氣地搖搖頭。
顧瑾汐嘴角微微勾着,雙眸眼神灼灼地盯着顧子騫,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顧子騫沉沉地嘆了口氣,擡手輕輕地點了下顧瑾汐的鼻頭,帶着淡淡的寵溺,“你也就能兇兇我,哼,待大哥醒了,看你怎麼跟大哥交代。”
“那你倒是看看大哥會讓你交代還是讓我交代!”顧瑾汐昂着下巴,薄脣微微撅着,一副活脫脫的傲嬌小模樣。
顧子騫側身坐在顧瑾汐的身旁,將那些醫書又往旁邊攏了攏,這才沉沉地嘆了口氣,“耿家的人應該準備行動了。”
“嗯哼?”顧瑾汐面帶不解。
“具體的還在查,不過聽說昨兒夜裡謝家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現,當時未免打草驚蛇咱們的人並沒有太過靠近。”顧子騫說着眸色沉了沉,“那耿氏的母親張氏昨天晚上應該發現了什麼,險些被人發現,幸虧咱們的人出手才免於一劫。”
顧瑾汐薄脣微微抿着,“那種人,幹什麼不讓她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沒那麼簡單。”顧子騫說到這裡,面色稍微有些凝重,“其實如果真的說起來,耿家不過是表面上的那層皮,只有將這層皮撥開了,纔是咱們真正要尋找的。”
話音未落,顧瑾汐的心猛然就懸了起來,她猛的轉頭怔怔地看向顧子騫,“那三哥你的意思是,已經找到了耿家背後的那隻黑手?”
“差的不遠了。”顧子騫嘴角微微勾着,雙眸半眯,“如果我猜得不錯,昨天晚上出現在謝家的人應該就是那背後的人了,只可惜了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不過我們卻發現了一件事情。”
“嗯哼。”顧瑾汐眼神灼灼地盯着顧子騫,雙眸圓瞪。
顧子騫低首垂眸,雙眸半眯,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精光,“這次耿家來涼都的人中有兩名族老,想必這件事情妹妹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他從來都明白自己這個妹妹又自己的消息來源渠道,縱然自己不說,那些人盡皆知的事情她也會知道的。
“那又如何?”顧瑾汐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心卻猛然緊緊地懸了起來。耿家背後的人會公然出現在謝家,那就意味着,他們針對謝家的行動已經接近尾聲,或者說他們已經有了什麼計劃能夠絕對地掌控謝家。那應該是什麼呢?
“那名姓雲的族老,如果你三哥我猜的不錯,應該就是那耿家背後的黑手安插在耿家的探子。”顧子騫沉沉地嘆了口氣,他薄脣微微抿着。
顧瑾汐聞言,同樣是眉宇顰蹙,“所以他們應該是有什麼大動作了,這可查到了?”雖然說蘇怡說得那麼信誓旦旦,置地鏗鏘,但如果謝家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蘇怡定然也是會傷心的。更何況謝家的兩老對他們都不算差的,明知道有人會對謝家出手卻置之不理,那不是他們的行事作風。
“嗯,我們也是這麼想的。”顧子騫沉沉地點了點頭,陡然像是想到什麼,他嘴角微微勾着,“其實有些東西不用查,妹妹你想想,他們想要徹底掌控謝家,會怎麼做?”
顧瑾汐聞言,沉默了下來,低頭兀自思索。
如果耿家背後那隻黑手真的是想要通過耿家徹底掌控謝家,最快捷的辦法自然是將謝瑋撫上位,再通過謝瑋徹底掌控謝家,但這種方法有個缺點,謝瑋並非是表面上那麼好掌控的,更何況還有個多智近乎妖的謝逸;想拿住謝家的把柄逼謝家就範,除非控制住謝家的兩老,對,控制謝家的兩老,這樣謝瑋和謝逸是何等孝順的人物;想到這裡,她猛然擡起頭,“三哥你的意思是……”
“嗯。”知道以顧瑾汐的聰慧不會想不到的,顧子騫沉沉地點了點頭,“所以謝逸的意思是,妹妹你能不能夠配置出一種假死的藥來?”
顧瑾汐不解,“你們想將計就計?”
“那隻幕後黑手在背後操控了謝家太多年。難道妹妹你就真的能解氣嗎?”顧子騫雙眼微微眯着,看着顧瑾汐,“如果娘當年在出生的時候沒有被偷走,謝瑋就不會爲了尋找娘而離開謝家,也就不會跟耿家結親。一切的一切就都變了。還有謝逸的雙腿,他並非生來就殘疾,你應該比誰都要清楚……”
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雙脣緊抿,再睜開眼時,帶着濃濃的不解和擔憂,“其實那隻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你們都心知肚明,就算拿住了又如何,難道你們還能拿他怎麼樣?”如果真的逼急了那個人,狗急跳牆,到時候就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妹妹,難道在你心目中,三哥就是這麼沒腦子的人嗎?”顧子騫聞言,靜靜地看着顧瑾汐,然後低下頭輕笑一聲,“那個人是誰,我們是比誰都要清楚。然而那個人針對謝家,針對顧家,甚至當初針對蘇家到底有什麼目的,我們都不知道。一直以來,始終是他在暗我們在明,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這種日子難道你還沒有過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