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爲西楚面對夏涼大軍,大獲全勝。三軍榮歸,連老天爺都給外的給面子。
昨兒夜裡淅淅瀝瀝下了些雨,大清早卻是放晴了。
微風拂過,帶着涼爽;天朗氣清,讓人心情都忍不住好了起來。
“想什麼呢,心情這麼好?”顧子楚輕輕點了下顧瑾汐精緻小巧的鼻頭,順手取了個橙子給她剝皮,“明日的宮宴,皇帝下了命令讓文武百官攜適婚家眷參加。”
顧瑾汐眉梢淺揚,“適婚?聽說那惜柔公主可是寡居了十年,如果被選上了……”
“你想什麼呢。”顧子楚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
“聽三哥說的,惜柔公主應該會嫁到涼都。”
形式上算是戰敗國夏涼留在西楚的人質,當然如果兩國再交戰起來,區區一個公主能有多少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顧子楚慢條斯理的將橙子薄好,剔除白色的經絡之後喂到顧瑾汐的脣邊;顧瑾汐只稍微側臉,就能吃到。瞧着顧瑾汐那滿足宛若小老鼠般的模樣,他就忍不住高興,“的確是,不過人選上雖然會考慮惜柔公主,但陛下應該早有考量。”
“也是。”顧瑾汐點點頭,把年近三十的寡婦配給不及弱冠的少年就有些太過了。
這般想着,顧瑾汐倒是放下心來。
“喏。”顧子楚再喂。
顧瑾汐含了微微笑着,“二哥這些年就沒有心儀的姑娘麼?”
“你這丫頭!”顧子楚擡手將橙子塞一瓣到嘴裡,叫吧叫吧,太甜了不喜歡,索性做個投食的,與顧瑾汐說說笑笑,時不時的餵食。
當蘇堯攜蘇岑和蘇夢前來拜訪的時候就剛好看到這樣的場景。
“咚,咚咚——”
顧瑾汐轉頭看到蘇家兄妹三人,眸色暗了暗,原本上揚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掉了些,不過卻仍舊端着禮貌的輕笑,“原來是表哥和表姐們來了。”
“二表哥和四表妹的感情可真好。”蘇岑眼中似乎帶着異樣的色彩。
“表妹說笑了。”顧子楚看着蘇岑,想到剛回來的那日,眉頭微微蹙了蹙,“表弟和表妹來找汐兒有事?”
顧瑾汐輕笑一聲,“表姐可是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
蘇岑頓時面上浮起一抹難色,她薄脣微微抿着,擡頭看着顧瑾汐,似乎還帶着濃濃的祈求色,“四表妹放心,等過兩日……”
“你們在說什麼?”顧子楚和蘇堯都有些不解。
“沒什麼,上次讓大表姐幫我畫個花樣子。”顧瑾汐低首垂眸,嘴角微微養着,眼底卻帶着濃濃的嘲諷色,“二哥你也知道我最討厭繡花了,可再過幾日子安就要滿月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總不能什麼都不準備吧。”
顧子楚頓時臉上帶着不滿,“妹妹可從來沒送過哥哥,不如給哥哥繡個荷包?在軍營的時候,三子他們盡炫耀,你也讓二哥帶個去讓他們開開眼界。”
“二表哥若是不嫌棄,岑兒可以……”蘇岑低着頭,溫柔笑意地開口。
只是不等她說完,蘇夢就大喇喇的道,“不就是繡個荷包嘛,兩個時辰就搞定了。”
蘇岑頓時有些無語,惡狠狠地瞪了蘇夢一眼。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花,蘇夢縮了縮脖子;顧子楚看着顧瑾汐的眼神也亮了亮,“左右妹妹閒着也是閒着,怎麼樣?就兩個時辰而已……”
“好啦好啦。”
瞧着顧子楚那越說越委屈的模樣,顧瑾汐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哈哈,看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妹妹可別忘了三哥的份兒。”顧子騫走進屋子,原本遠遠的看到蘇家兄妹還有些不滿,不過看在他們爲自己爭取了福利的份上,就饒過他們這一回了。
顧瑾汐癟癟嘴,“你們就知道欺負我,我要告訴爹和娘去。”
“你們兄妹的感情,可真好。”很快就整理好心情,蘇岑淡淡的開口道。
顧瑾汐與顧子騫、顧子楚都只是微微一笑。
“對了,還不知道表哥和兩位表姐今兒來慕汐閣有什麼事情呢。”顧瑾汐轉頭,狀似無意的開口問起,那圓圓的眼睛就這麼看着他們,給人一種她很專注的錯覺。
蘇岑頓時有些爲難,“是,是這樣的。”
“大表姐有話直說就是,都是一家人。”顧瑾汐淡淡的開口,只是那眼底的淡漠疏離卻絲毫沒有一家人的意思。
蘇岑聞言,似乎定了定心這才道,“再過兩日就是子安表弟的滿月禮了,祖母和我爹孃他們打算上涼都來看看姑姑,畢竟幾十年沒見了。但是你們也知道,祖父對姑姑心裡還是有些介懷,這……”
“不如這樣待明兒宮宴之後,我親自去麗城接他們。”顧子騫聞言,“就算外祖父再生氣,總不至於跟我一個小輩難看。”
顧子楚皺了皺眉,“可如果他們不來怎麼辦?”
“就當是去麗城巡查了。”顧子騫不以爲意,“娘應該也很希望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
“如此就有勞了。”蘇岑低下頭。
蘇堯頓時眼神閃了閃,看向蘇岑,他怎麼沒有聽說祖父他們有上涼都的意思,還是她們又想耍什麼花招,別以爲他不知道,想包養顧子安,沒那麼容易,哼!
“明日的宮宴……”
他們雖然是顧國公府的表少爺和表小姐,但算在家眷裡面卻有些牽強了。
顧瑾汐聞言,心裡頓時警醒,瞧着蘇岑那眼前一亮的模樣,聽說她最近與官媒走得很近,自然不會是爲了她自己的婚事,只可能是蘇夢,所以她到底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不會真的爲了幾千兩銀子就將蘇夢給賣了吧?
事實證明,沒有什麼事不可能的。
“陛下下令,攜家眷前往,表哥和表姐們自然也要隨我們一道去的。”顧瑾汐淡笑着開口,“皇宮大着呢,只是到時候表哥和表姐們可要跟好了,別亂走;宮裡都是貴人若是發生了什麼,對大家都不好。”
蘇岑連連點頭,“是,應該的,應該的。”
“如果你們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去去忙了。”顧瑾汐淡淡的笑着,溫婉嫺雅。
“那我們就不叨擾表妹了。”
雖然蘇岑還想跟顧子楚說點什麼,不過現在大庭廣衆之下她也開不了口,只能忍着,想到還沒回來的顧子齊,到時候她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
是日,午時。
剛吃罷午飯,顧子楚託着顧子騫出去“聯絡”感情了。
葉岸從外面回來,將消息交給葉貞娘之後,那宛若棕熊般的眸子就直勾勾地瞪着她;直看得葉貞娘雙臉發燙,“這般看着我做什麼。”
“貞娘。”棕熊般的男子開口,語氣中竟然帶着些許的委屈。
“……”葉貞娘有些無語,“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這樣的葉岸最是讓她無法拒絕,可想到自己還沒有做完的事情,只能狠狠心,“午飯在房間已經準備好了,你快回去吧。”
“不!”葉岸仍舊直勾勾地看着她,“貞娘。”
轟——
葉貞孃的頓時只覺得腦子一蒙,他到底是怎麼學會這一招的;眼前好似不是一頭笨熊,而是一隻大型長毛犬類生物,一種蠢萌蠢萌的即視感。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葉岸打橫抱起,朝着房間飛奔而去,不管她怎麼掙扎,葉岸就是不放開。
房間內,春風過處,陣陣暖。
再雲雨歇罷,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你——”
葉貞娘整理好衣衫,撿起之前尚未來得及彙報的消息,泛着水色的眸含羞帶怯地瞪了葉岸一眼,“給你在屋子裡好好呆着。”
“……”葉岸靠在牀欄上,盯着葉貞娘離開的背影,那麼的專注,那麼的認真。
對於他的依賴,葉貞娘不是不知道,只是總不能兩人時時刻刻膩在一塊,今時不同往日,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展開那紙條細細看了,頓時面色有些難看,心裡狠狠地咒罵着,腳步不由得加快。
“小姐。”葉貞娘面色微沉。
顧瑾汐嘴角微微揚起,噙着清寒薄笑,優雅從容,“意料之中。”
“我們要做什麼?”葉貞娘眉頭緊鎖。
“什麼都不做。”顧瑾汐輕笑一聲,擡頭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我們去看看那場姐妹撕臉的好戲如何?”
葉貞娘有些愣愣的點點頭。
“不過在這之前貞娘還是先回房換件衣服吧,岸叔也太粗魯了些。”顧瑾汐低下頭,臉上盡是愉悅的神色。
葉貞娘頓時面色紅了紅,轉頭瞧着那梳妝檯上的銅鏡,在頸側,赫然幾個紫紅色的脣印,想到自己之前過來時,那些丫鬟曖昧的神色,她頓時只恨不能找條地縫兒鑽進去,“那頭笨熊,我……”
“呵呵,岸叔是喜歡你。”
葉岸對她的喜歡沒有人能夠否認,他是真真正正用生命在愛她。可饒是如此,被一個小輩用如此曖昧、戲謔的語氣調侃,她也有些承受不住,“小姐,我先回房了。”
只丟下一句話,飛快地溜之大吉。
“小姐,你對貞娘做了什麼?”剛從外面回來的半夏不解。
“呵呵,沒什麼。”顧瑾汐溫柔的笑笑,“讓你準備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嗯。”半夏點頭,“兩位表小姐和表少爺的衣衫鞋襪都已經送過去了,還有配套的頭面,不過小姐,您爲什麼要對他們這麼好,他們先前可是還想着……”
顧瑾汐輕笑一聲,“好了,到底出門在外也是我們顧國公府的面子。”
“那兩套頭面可價值不菲呢。”雖然是府庫裡壓箱底的東西,可就這麼白送給蘇岑和蘇夢,半夏還是覺得不甘。
顧瑾汐搖搖頭,“你要是喜歡,改明兒小姐我也送你兩套。”
“誰稀罕了。”半夏撅着嘴。
“好了好了,時辰不早了,去主院瞧瞧子安,也省得她們姐妹鬧得娘不安生。”顧瑾汐輕笑一聲,明天的宮宴,因爲蘇怡在月子中可以不參加,那顧家女眷應該就是顧老夫人去了;想到這裡,她的眉頭皺了皺;柳姨娘那裡沒有下文,還有那神神秘秘的顧瑾玉。
玉笙居那裡,查了許久,時隔多年,至今仍然沒個頭緒。
“小姐您別想了。”
剛到主院,還沒來得及進屋就看到傅管家領着一名身着深灰色錦服金線繡祥雲紋華袍的男子端着架子,身後跟着的四名丫鬟手上都捧着托盤,上面用紅色綢緞蓋着;後面的兩個小廝擡着箱子。
顧瑾汐顰眉蹙頞,語帶不解,“傅管家這是?”
“呵呵,在下乃睿王府的管家薛海,奉王爺的命令,給顧小姐送東西來的。”薛海低着頭淡淡的笑笑,眼神卻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顧瑾汐,似乎還帶着眸中異樣。
敏感如顧瑾汐怎會察覺不到薛海對她隱隱的打量,似乎還帶着一股莫名的敵意,“有勞薛管家,只是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還請薛管家帶回去吧。”
“王爺的命令,小的不敢有違。”薛海低着頭,壓下心頭的不滿,“顧小姐若不是喜歡,還請直接與王爺說吧。”
傅管家見狀,頓時趕緊從中作合,“薛管家,我家小姐她只是不想讓王爺破費。”
“畢竟是未來的睿王妃,這穿得不體面,丟得可是王爺的面子。”薛海冷聲。
“哦?”顧瑾汐一聽頓時來了心氣兒,“薛管家這是在說我顧國公府連件像樣的衣服都置辦不起了?”說着她足尖輕點,輕盈的身子已經走到了捧着托盤的丫鬟身前,擡手扯開紅布,瞧着上面都是精緻的鏤空金鑲玉手環、玉質頂尖的玉簪、優雅奢華卻並不顯俗氣的項鍊……
半夏瞧着自家小姐那平靜的模樣,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砰——”
顧瑾汐一擡手,捧着托盤的丫鬟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發難,頓時所有的首飾全都落到地上;翠玉何其脆弱,掉到地上的玉環、玉簪全都碎裂。
“顧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薛海眸中泛着血絲,語氣帶着隱怒。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叫囂。”顧瑾汐昂着下巴輕哼一聲,“就算你們王爺親自來了,也不敢跟本小姐這般說話。”
薛海聞言,頓時惱了,“對王爺不敬,找死!”
“有本事你倒是動手啊。朝這裡動手,我感謝你十八輩兒祖宗!”顧瑾汐指着自己的胸口處,看着那雙眸通紅,隱隱泛着殺氣的薛海,“來,朝這裡來。”
薛海雙眸大瞪。
“小姐,您就少說兩句吧。”
瞧着這突變的事態,傅管家頓時有些慌了。
顧瑾汐卻是輕哼一聲,“不敢動手就別說大話,對王爺不敬?哼,改日見了秦睿,我倒是要問問他到底把本小姐當什麼,什麼時候連睿王府的狗都能對着我瞎叫喚了。”
“你……”薛海氣得咬牙切齒。
“帶着這些東西滾出顧國公府!”顧瑾汐面色沉了沉。
“走就走,你可別後悔,哼!”
薛海低下頭的瞬間,眼底似乎還帶着眸中異樣的色彩,隱隱帶着得逞的快意。
“後悔?”顧瑾汐輕哼,“本小姐從不後悔。”
那種東西,前世她已經嚐盡了苦頭,今生……只有她讓別人後悔的份兒。只是這薛海對她那股莫名其妙的敵意卻是讓她覺得有些好奇,難道他喜歡秦睿不成?
“薛管家,薛管家……”
傅管家看着薛海的背影,氣得跳腳,“小姐誒,那可是睿王府的管家。”
“那又如何?”顧瑾汐揚眉。
“您以後可是要嫁入睿王府的。”這不趁着現在討好王爺身邊的人,到時候王爺身邊還能有她的位置嗎?
顧瑾汐輕哼,“你的意思是本小姐嫁過去之後,這個睿王妃還不如一個管家?”
傅管家,“……”
“好了,把這裡收拾了。”顧瑾汐看着地上的狼藉,“別讓我爹和我娘知道。”
“可是……”傅管家皺了皺眉頭。
“沒什麼好可是的。”顧瑾汐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還是傅管家這管家做膩了,想換個位置……”
傅管家頓時低着頭,“是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很好,本小姐就喜歡識時務的人。”顧瑾汐輕笑一聲。
半夏卻是擔憂地看着顧瑾汐,對她剛纔那突然閃現的瘋狂異常的擔憂,“小姐,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顧瑾汐眸色暗了暗。
在屋內隱隱聽到動靜,可又不能出門的蘇怡,此刻焦急得很,在屋裡走來走去,直到顧瑾汐進屋之後,她這才急忙拉着顧瑾汐的時候,“剛纔外面怎麼回事?”
“沒什麼,剛來的丫鬟笨手笨腳的摔了茶杯我訓了她兩句。”顧瑾汐輕描淡寫,轉頭看着旁邊小牀上的顧子安,“子安今天沒鬧您吧?”
蘇嬤嬤笑着將剛泡好的茶碰上來,“小少爺好養得很,餓了就叫,吃飽了就睡,一點不用費心的。”
“嗯,娘若是撐不住了就喚乳孃來,可不能把自個兒的身子給累垮了。”顧瑾汐瞧着越發清瘦的蘇怡,皺了皺眉頭。
蘇怡搖搖頭,“哪兒能啊,當初你們兄妹四個我不也這麼養過來了。倒是汐兒你,明兒的宮宴……”
“娘不必擔心。”顧瑾汐搖搖頭。
“我倒不是擔心你,只是那三個……”蘇怡眉頭緊鎖,府上三個庶女接二連三的出事,如今就只剩下顧瑾玉還完好無恙,如果顧瑾玉再發生點什麼。
她雖然尚在月子裡並沒有出門,但隱隱也聽說了涼都城的那些風言風語。她自然這個主母、嫡母做得並無偏頗,但卻總避免不了那些叵測的人心和故意詆譭顧國公府的有心人。
顧瑾汐拉着蘇怡的手,“娘放心吧,吃一塹長一智,更何況但凡是明白是非的人都知道,至於那些嚼舌根子的,您跟她們一般見識做什麼。”
“娘經歷的風言風語多了,當年……娘是擔心你……”
當年她跟顧淮私奔的時候遭受了多少白眼;就算是在藍城,顧淮做了知府,可那些當地的富戶鄉紳多少人揪着這件事情不放,甚至公然挑釁;她擔心的是顧瑾汐年輕氣盛,脾氣又暴躁,若是跟旁人起了衝突。
“娘放心,女兒知道該怎麼做。”顧瑾汐低下頭,轉過話頭,“這兩日兩位表姐沒有再過來了吧?”
蘇怡搖搖頭,“身上揹着幾千兩的債務,她們哪裡還敢過來。教訓歸教訓,汐兒也別把她們逼急了,到底你外祖母對娘有救命之恩,當年的事情也是我先對不起他們。”
“娘,我有分寸的。”顧瑾汐輕輕的笑着。
娘倆又寒暄了幾句,顧瑾汐就藉故離開了。
只是路上,半夏卻仍舊有些擔心,“小姐,您今天這麼對睿王府的管家,真的沒事嗎?”
“放心。”
如果秦睿真的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那有些事情也就沒有必要了。更何況,他到底是故意派薛海過來的還是……薛海膽敢這麼做是秦睿的意思,還是……
有些東西總要弄清楚了纔好下手,看來她得找時間約無歡出來談談了。
……
回到睿王府的薛海可就沒有那麼好命了。
“砰——”
秦睿面帶寒霜,擡手一掌將薛海拍飛出去,撞在門外的假山上,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爺息怒!”楊帆單膝跪地,低着頭;心中明白薛海的想法,可顧小姐是爺親自看中的人他這不是自己撞槍口上嗎?
秦睿雙眼微微眯着,臉色難看到了極致,“誰讓你這麼做的?”
“爺,那顧瑾汐根本就配不上您!”
薛海仍舊僵着脖子。
“那誰配得上?”秦睿嘴角斜勾,帶着冷冷的嘲諷,“薛惜嗎?”
聽到自己妹妹的名字,薛海頓時沉默了,“惜兒對爺是真心的。”
“真心,哼。”秦睿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當他真的不知道他們兄妹暗地裡做的那些事情?平日裡不管,只不過是沒有觸碰到他的底線,但現在……“本王身邊不需要自作主張的狗奴才,滾!”
薛海頓時慌了,“爺恕罪。”
“爺,求您再給薛海一次機會吧。”到底是相處多年的兄弟,楊帆也有些不忍。
“爺。”薛海咬着牙。
“自個兒滾去焰獄領罰,若再有下次,哼。”秦睿雙眼微眯,泛着若有似無的冷光。
“屬下明白。”
薛海捂着胸口退出房間。
楊帆追上去想說什麼,卻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她說不稀罕?”秦睿雙手環胸斜靠在窗櫺上,雙眼微微眯着,似乎帶着隨性又透着慵懶的神色,只是熟悉他的楊帆卻明白,自家爺是真的發怒了,薛海出言不遜,顧小姐本能反駁;可現在他幫誰都不是;說實話那不是害了薛海;說顧小姐不屑,那豈不是火上澆油?左思右想保持沉默。
“砰——”
猛然只聽到一聲巨響。
以秦睿自身爲中心的三米之類,所有東西全都粉碎,碎片迸裂打在身上,楊帆只覺得鑽心的疼,“她說不稀罕!”
“爺,您冷靜點。”楊帆頓時在心裡將薛海咒罵了一萬遍。
秦睿雙目通紅,甚至泛起了血絲;想到那清靈絕美的臉上看向他時,帶着的畏縮和恐懼,他就不由得胸口一疼。
“嗯?”
楊帆頓時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顧小姐或許只是生氣,說的是氣話。”
“當真?”秦睿聲音冷沉,似乎帶着異樣的色彩。
“肯定,肯定是這樣的。”楊帆狠狠地點點頭,“屬下記得府裡不是有一件用天蠶絲繡制的曳地望仙裙嗎?聽說顧小姐洗雪梅,讓府上的繡娘給那曳地望仙裙上繡上雪梅,給她送去,她定然喜歡。”
要知道當初薛惜姑娘以那件事情做要挾,各種方法想盡,想得到那條裙子,可自家爺都無動於衷;原本以爲那條裙子是要留給太妃的,可現在他竟然答應送給顧小姐,這說明了什麼?
秦睿點點頭,“你親自去辦。”
“是,屬下立刻就去。”
走出房間,楊帆頓時長長地吐出口濁氣,誰說伴君如伴虎,分明自家爺纔是老虎好吧。呃,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
夕陽西斜,暮色漸沉。
葉貞娘端着托盤走進,面上帶着微微的擔憂,“小姐,你……”
“你回來了?”顧瑾汐轉頭看到葉貞孃的時候,眼神稍微亮了下,隨即輕笑一聲,“就知道半夏那丫頭是靠不住的。”
“小姐,您到底是要嫁入睿王府的,與薛管家把關係弄得太僵對您往後不利。”葉貞娘活了幾十年什麼事情沒有見過,自家這位小姐到底還是心氣太高了些。
顧瑾汐低下頭嘴角微微勾着,這世上,除非師父再活,普濟大師出手,那些隱居世間的高人不算,她敢說秦睿再找不到第二個能夠解一夢千年之毒的人;他的命可是在她的手上呢。但憑這一點,他就不敢對她如何;這也是爲什麼顧瑾汐膽敢對薛海如此囂張的原因。
“傳令下去讓綠阮他們查查睿王府,我總覺得那薛海對我的敵意,來得太莫名了些。”
她自認與那薛海可是頭一遭見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除非,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而且這件事情必然是與秦睿有關,想到這裡,她突然輕笑一聲,才解決了淳于韻這個麻煩精,難不成秦睿這個病秧子也……
“嗯,我會讓綠阮他們注意的。”葉貞娘將托盤放在顧瑾汐身旁的小几上,側身坐下,面色凝重,“對了小姐,淺雲居那邊傳來的小心,兩位表小姐已經在半刻鐘之前離開了國公府,身邊只帶了她們自個兒的貼身丫鬟;小風她們想跟上,被阻止了,我們……”
顧瑾汐嘴角微微揚起,眼底泛着異樣的光芒,“有查到她們在哪裡接頭嗎?”
“左相府。”葉貞娘眉宇微微蹙了蹙。
“哦?”顧瑾汐尾音上揚,帶着異樣的色彩,“這左相的夫人倒是個大膽的,那蘇夢可知道真相?”
葉貞娘搖搖頭,“蘇岑告訴她只是去左相府做客,左相府家的小姐平日裡與蘇夢走得挺近,想必蘇夢也是打着拉近關係的意思。”
畢竟蘇岑和蘇夢之所以會千里迢迢從麗城來到雲都,爲的不就是攀高枝兒麼。
“拉近關係,這下關係可當真是一日千里了。”顧瑾汐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本不存在的塵土,嘴角微微揚起,在衣櫃裡取出一套乾淨利落的勁裝換上,“天色不早,咱們也趕緊行動吧,若是誤了時辰可就看不了好戲了。”
“嗯。”葉貞娘低下頭。
半夏瞧着準備好的兩人,低下頭臉上帶着微微的失落。
“照顧好家裡,隨機應變。”葉貞娘拍了拍半夏的肩膀,輕聲道。
“嗯。”半夏應聲。
雖然自己不能與小姐一起並肩作戰,但守衛好屬於她們的家園她卻是能夠做到的。拜顧瑾汐所賜,如今半夏在整個國公府的地位可是不低,雖然她從來不拿架子,但誰不知道她是顧瑾汐的心腹,在她面前便是說話做事也要掂量幾分的。
往日,顧國公府還有柳姨娘和瀾小姐能與顧瑾汐抗衡,可現在,別說旁人就連老夫人都沒有那精神頭來找茬,更何況二少爺回來了,顧瑾汐的靠山可越發的強大了。待大少爺也回來,這顧國公府就徹徹底底是她的天下了。
當夜幕徹底籠罩着整個涼都城。
微風徐徐,華燈初上。
夜幕的到來並沒有讓這個城市寧靜下來,由遠而近,燈火通明的院子接二連三,整個城市好似越發的繁華囂鬧了般。
避開人羣,來到左相府。
“小姐,這裡。”葉貞娘一把攬着顧瑾汐的腰,足尖輕點,用石子朝旁邊的假山飛射過去,守衛的侍衛立刻被調走,她們趁機隱蔽在距離房間最近的花叢中,“你看那邊。”
順着那打開的窗戶,能夠非常清楚的看到屋內的場景。
蘇岑側身坐在椅子上,臉上似乎帶着滿足的笑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蘇小姐,令妹沒有什麼問題吧?”坐在她對面,身着華貴的婦人顯然還是有些擔憂;眉宇微微顰蹙着朝裡屋望了望。
“左相夫人放心,我妹妹沒有任何問題。”蘇岑罷了罷手,“雖然平日裡性子跳脫不拘了些,可蘇岑相信左相夫人會好好教她禮儀的。”說着底下頭,臉上似乎還帶着些許的悲傷和歉疚,“其實以我們蘇家的身份,是高攀了。”
左相夫人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不屑,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既然如此,我們家安之雖然智力上有些障礙,可若蘇夢姑娘不願意,我們左家也不願強求的。”
“俗話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得她願不願意。”蘇岑低下頭,微微笑着,“且不說長姐如母的話,我已經寫信通知了爹孃,他們改日就會上涼都商議兩家的婚事。”
左夫人頓時眼前一亮,倒是高看了蘇岑一眼,“哦?那蘇小姐今日爲何要……”
“正所謂遲則生變,夢兒素來是被我們寵壞了的。”蘇岑低下頭,“蘇岑的意思想必之前黃大人已經與左夫人說過了。”
左夫人微微頷首,“可這種事情,不管怎麼說到底不大體面。”
“這……”
蘇岑低下頭,輕笑一聲,“那就看左夫人願意不願意了。畢竟我家二弟參加今年的恩科,有許多地方需要打理,不瞞左夫人,蘇岑的確現在手頭有些緊需要……不過若是父母不同意,蘇岑也是萬萬不敢自作主張的。”
“如此就好。”對蘇岑的坦誠,左相夫人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既然如此。”左夫人朝身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身旁的嬤嬤立刻將早就備好的木匣碰上來,打開,在最上方都是明晃晃的金條,下面還壓着一沓銀票;看得蘇岑眼睛都直了,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左夫人嘴角斜勾,在心裡輕哼一聲,“這些夠了嗎?”
“夠了夠了。”蘇岑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乾裂的嘴脣,說着就伸出手,想要接過那早已經不是木匣,在蘇岑眼中簡直就是金山的盒子。
誰知左相夫人的手卻陡然轉了個彎兒,“誒,別急。”
“左夫人,你這是……”
蘇岑頓時眸色暗了暗。
“這可是給你們蘇家的聘禮。”左夫人微微笑着,“錢可以給你,不過嘛,你也得給我個保證,我家老爺雖然是相爺,可這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
蘇岑點頭,“這是自然,自然;左夫人是想……”
“聽我家丫頭說那蘇夢也是個不錯的,我也只想找個安分能照顧我家安之的媳婦兒,所以這生辰八字得給我吧。”左夫人淡淡一笑。
生辰八字可是不能隨便給人的,閨閣女子除了父母長輩,生辰八字只能交給媒婆或者夫家的人,當然對媒婆自然也是有要求的,若是她們膽敢泄露未嫁之女的生辰八字,官府是可以將她們直接下獄,若情節嚴重,甚至可以砍頭,甚至牽連九族的。那蘇夢的生辰八字做抵,在左夫人看來是最合適不過了。
只是蘇岑卻愣怔了下,“這……”
“左右蘇夢是要嫁入我左相府的,我們自然也不會害她。”左夫人輕笑一聲,“這裡可是兩萬兩銀子,若是你拿了錢,到時候蘇夢跑了,到時候我找誰去,空手套白狼,蘇小姐這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
蘇岑猶豫了下,“好吧。”
“很好。”拿到蘇夢的生辰八字之後,左相夫人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雖然她心裡明白蘇夢不是自願加入左相府的,但只要嫁進來了,有些事情就容不得她願不願意了;不聽話?到時候她有的是辦法將她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最關鍵的是,這蘇夢身家清白,地位雖然不高,但好歹也是蘇家嫡出的女兒,與顧國公府也有着沾親帶故的關係,這麼算起來也不算辱沒了自家兒子。
想着,左相夫人臉上總算是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既然如此,時辰不早了,蘇小姐要不要去看看你妹妹,畢竟……”
“……”蘇岑擡頭看着左夫人。
“罷了,這屋子就留給你們姐妹說說悄悄話吧,往後想要再這般可就不可能了。”左夫人輕笑一聲,“哎,其實想想,本夫人當年做姑娘的時候與家中的姐妹也只這般,罷了罷了不說了。”
說着,左夫人與嬤嬤全都退出了房間。
葉貞娘和顧瑾汐對視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靠;許是左夫人心情好,竟是直接朝着院子大門走去,都沒有發現院子裡多了兩位不速之客。
左夫人離開,院子的守衛也順着離開。
整個院子只剩下潛伏的葉貞娘和顧瑾汐,以及屋內的蘇岑和蘇夢。
兩人起身,迅速貼到牆邊隱蔽的位置,透過那薄薄的窗紗往內,只見蘇夢雙手反縛,雙腳被捆,整個人被綁在牀上,雙腿曲着,嘴裡還被綁了白巾;看到蘇岑進去,她頓時眼前亮了亮,掙扎着,“唔,唔,唔唔……”
“夢兒。”蘇岑側身坐在牀頭,就這麼靜靜地看着蘇夢卻絲毫沒有給她解開的意思。
蘇夢頓時愣怔了下,看着蘇岑,面色呆呆愣愣,好像也明白了些什麼,不過很快,她雙目圓瞪,死死地瞪着蘇岑,“唔,唔!”
“夢兒,姐姐也是被逼的,別怨我。”蘇岑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狠戾之色,“要怪你就怪那顧瑾汐,待姐姐將來嫁入顧國公府會給你報仇的。左夫人答應過姐姐會好好對你的,你……”
蘇夢看着這樣陌生的蘇岑,不斷的搖頭。
眼淚順着眼角不斷的往下落,隨着她的掙扎,布巾肋得手腕兒生疼,可她卻好似全都感覺不到了一般,她拼命的想要說話,可卻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夢兒,這也許是我們姐妹最後一次好好說話了。”蘇岑臉上露出一抹淒涼,擡手給蘇夢解開口中的布巾。
蘇夢張口就呸了她一臉,“蘇岑,你無恥!”
“呵呵,無恥嗎?”蘇岑低下頭並不反駁。
“六千兩,就因爲六千兩你就把我給賣了?”蘇夢雙眸死死地瞪着蘇岑,“你可當真是我的好姐姐啊。想嫁給表哥,哈,哈哈……你當真以爲他們不知道你耍的花招嗎?”
蘇岑擡手用手絹輕輕擦拭了臉上的唾沫,出乎意料的竟沒有生氣,“哼,會的;而且我要嫁的人可是顧子齊,只有嫁給他,我纔是顧國公府未來當仁不讓的主母!”
“你做夢!”蘇夢咬牙切齒。
“你等着看吧。”蘇岑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暗色,轉頭看着掙扎得滿頭大汗的蘇夢,“你就別掙扎了,左夫人給了兩萬兩聘禮呢,放心,姐姐虧待不了你。”
“你就不怕爹和娘找你算賬嗎?”蘇夢惡狠狠的,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爹孃,哈哈,放心,你的婚禮怎麼會少了爹孃呢。”蘇岑輕笑一聲。
頓時蘇夢只覺得心都涼了,她不斷的搖頭,“不,不會的,不會這樣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爹孃說了什麼?”
“呵呵,夢兒你真的很聰明,只可惜……”到底是棋差一招。
“蘇岑,你……”蘇夢掙扎着,“我跟你拼了!”
可到底整個人被綁着,掙扎着竟是直接從牀上掉到了地上,蜷縮成一團,痛苦的模樣,蘇岑卻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而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我纔是蘇家的嫡長女,難道你不應該爲我犧牲嗎?”
“哈,哈哈。你把我論斤論兩的賣了,難道還要我感激你把我賣了個好價錢嗎?”蘇夢咬牙切齒,語氣也是惡狠狠的。
蘇岑看着蘇夢,眼底有着晦暗,也有着些許的掙扎,不過到底是自利心佔了上風,她深吸口氣,“不管如何,從今往後你就是左相府的人了,你最好安分些,到時候吃了苦頭,可別怪我這做姐姐的沒提醒你。”
“你……”蘇夢知道自己逃不過了,低下頭垂下眼瞼,“爲什麼?”
蘇岑,“……”
“爲什麼?就因爲六千兩,我們姐妹的情分,不值那六千兩銀子,是不是?”蘇夢說到最後,語氣陡然拔高,帶着濃濃的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