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在皇后身邊大太監杜公公引領下來到冷凝宮,油漆斑駁的大門,明確昭示,這裡面的人,是被冷落遺棄的。
進來一看,不大的院落,沒有什麼花草,卻種了好多的艾蒿。
房子雖然破舊,但裡面卻打掃的乾乾淨淨,牆角里,牀頭上,擺放着一把把幹了的艾蒿,室內一股子艾香味。
聽說香薷的父親是個秀才,也是個郎中。受了父親薰陶,在這冷宮內沒有薰香,聰明的香薷用艾葉驅趕蚊蟲。
論說這屋子裡不該有這麼多蠍子啊!
這時,有小太監將蓋在香薷面上的草蓆子揭了起來。
只見香薷瘦弱不堪,一雙眼卻張着,滿含着怨恨,害怕 和傷心。
來不及痛哭。雲曦仔細查看,香薷頸子後原本是有顆紅痣,但不如這般大,也沒有針孔,卻也不敢輕易推測有別的事,聽說痣隨人長。好幾年不見,變了樣也是可能。
想起初進宮時一起在絳霞宮裡相親相愛的情景,失聲大哭。
小太監嘆了口氣:“香薷姐姐一直就這樣瞪着眼,試圖幫她合上,但就是不肯閉合。”
雲曦忍着淚水不讓滑落到香薷的衣服上。在她們家鄉風俗中,死者的衣襟上如果沾上親人的眼淚,死者便不肯喝下孟婆湯,也就不能忘卻今生,投胎轉世。
雲曦伸出手輕輕爲她合上曾經清澈無暇的雙眼。嘴裡哽咽着:“香薷,忘了今生吧!我們受了這麼多苦,下輩子投胎當牛做馬,也不要再託生宮女!”
嚥氣多時的香薷仍然不瞑目。
雲曦突然記起來,香薷有個孤寡的母親,難道他有所牽掛?
“你是放不下你娘麼
?放下吧!若是我雲曦此生獲天恩,能生還着走出宮去,定會將你娘接到我家,爲她老人家養老送終!”
說也奇怪,此刻再看香薷,雙眼慢慢合上,“骨碌”一顆淚珠子自左眼流了下來。
原先多少人掰也掰不開 ,緊攥的雙手,瞬間鬆開。
卻見一個紅色的東西現了出來。
雲曦拾起一看,是一個心型的散發着龍誕香味的精緻香囊,拽斷了繩,也沒有了穗子。看樣子簇新,香囊是用上等的絲線與紅綢緞布料縫製而成,針線細緻勻稱,做香囊的定是個手巧的人。料子根本不是這冷宮之物,更不是香薷的,香薷從來不善針線,再說,一個卑微的冷宮宮女,哪裡去尋名貴的龍誕香?
由此可見這絕非意外身亡,毒蠍子是人爲放進去的!
拿着香囊云溪和杜公公來到坤祥宮。
把此番重大發現報告了喬皇后。
喬皇后下令將皇宮所有宮女太監集合起來,細細辨認這個香囊。
頃刻間,大內侍衛截斷了三宮六院所有的出入口。
第一天毫無結果,第二天上午,有了動靜,有個小宮女戰戰兢兢說,這個香囊是前些時候端午節她親自爲陳尚宮縫製的。
陳尚宮?
“可是叫陳玥怡的?”雲曦若有所思。
那小宮女害怕的點了點頭。
一隊侍衛,衝向陳尚宮的住處,卻見她已經畏罪自縊身亡。
陳尚宮死了,線索中斷。
我們只好猜測昨晚的事情:夜裡,陳尚宮將毒蠍子放入冷宮韓美人的臥室。但是屋子裡艾香濃重,蠍子不肯進來。於是她開門進來,親自將蠍子放在睡熟的
韓美人鋪下,誰知卻被香薷發現,認出了她,爲殺人滅口,來不及起身的香薰便被陳尚宮摁住,將有毒針管迅速刺入她的後頸子。 香薷在 掙扎中卻將她隨身佩戴的香囊拽斷在手裡。
爲了警戒後宮,喬皇后懿旨:將陳尚宮鞭屍後棄於荒郊野外,暴屍,不準任何人收殮!
也不過是個替罪羊!究竟是何人指示陳尚宮投毒? 人人都心知肚明,卻又毫無證據。
背後的那人想必很害怕韓美人再度得寵,於是先下手爲強!後宮裡的鬥爭,向來是踩着別人的屍體一路衝鋒。
無從知曉,真相將會隨着香薰永遠埋入地下!
還好,等了六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韓美人盼來了一場隆重的葬禮。
喬皇后親自操持,皇宮裡的紅宮燈都換成了白紗宮燈,命令十歲的四皇子(喬皇后的第二個親生兒子)爲其守靈。
聖上 下旨分別以美人的和采女的禮儀厚葬了主僕二人。
韓美人葬在“順陵”(皇上爲自己準備的墓地),一塊離皇上陵墓較近的小地方。
而香薷。身份比較低,按制葬入專門埋葬宮女的墓葬區——“野狐落”(又叫“宮人斜”、“玉鉤斜”),爲表彰她的忠心,免於火葬,並賜刻着其名字的墓碑一塊。
一時間宮內外,朝野上下,紛紛傳誦當今皇上的情深意重和喬皇后的寬厚博愛母儀天下。
這是金奴嫁入李家皇朝後第一次親歷皇家的喪葬儀式。繁瑣的葬禮,無不昭示:皇家禮儀是多麼注重後宮妃嬪的“死”!而活着的那些,無名的有份的,不得寵的宮人,仍舊是忽略不計的。
寂寞身後事,千秋萬歲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