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校的食堂裡,人來人往,聲音噪雜,開學後,這裡一到中午就是軍校最熱鬧的地方,相比世家少爺小姐們的vip餐廳,這裡是平民學生的天下,像紅葉和苑青靈這樣屈尊前來吃飯,比鳳毛麟角還稀有,於是這兩位千金小姐就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尤其紅葉,她的軍銜是上將,又是出入司令塔的人,見到她,大家都得敬禮。
不過她很隨和的告訴平民學生們午飯時間用不着行這種上下級關係的套路,當沒看到她。
“小符,吃個飯而已,你爲什麼穿那麼嚴實,口罩不取下來嗎,還是感冒了?”
坐在最裡頭的小符,全身武裝,包裹嚴密,像木乃伊。
她對着紅葉噓了一聲,“不要和我說話,我怕被人認出來。”
“你幹什麼了?”
“我能幹什麼,我是防着顏離浩那個蠢蛋,萬一他來了,我好馬上開溜躲起來。”說着,她不時往食堂門口看,就怕那個呆子突然闖進來。
“放心,他在司令塔悲秋傷春着呢,沒工夫來這裡。”
“他悲傷個毛,因爲我昨天痛罵他是這世界上最愚蠢的蛋蛋嗎?”
“噗!”紅葉噴了口飯。
愚蠢的蛋蛋是個什麼玩意。
“好髒!”妖嬈將餐盤挪開,“紅葉,你吃飯就吃飯,噴什麼!”
“好笑啊,愚蠢的蛋蛋……哈哈哈哈……”她視線落在張凡的餐盤上,“我靠,小凡,你吃的這是什麼?”
小凡的餐盤上有六隻生雞蛋,半斤牛肉,菠菜一捆,她正在用太陽能款的食物料理機攪拌成泥。
“我的自主食譜,補充健身後所需的蛋白質……”
料理機停了,她開蓋,倒了一團粉粉綠綠,黃不拉幾,粘稠的糊糊出來。
好像嘔吐物……
嘔……
紅葉扭過頭,噁心死了。
妖嬈沒什麼反應,她現在正是胃口最好的時候,吃什麼都香,不會被視覺影響,擡手捏了捏小凡的手臂,“不錯呦,結實了,線條也漂亮,不過也別太激進,蛋白質過多會尿酸的,我看你還是找個專業營養師問問。”
“不成,營養師的諮詢費可貴了,我問過。”
“問教官不就好了。”
張凡哼哼道:“a班的教官會搭理我們這種平民嗎?”
自從夜辰安排她,小符,蘇文進a班後,三人沒少受那些世家少爺千金的白眼,教官也是嫌貧愛富的,狗眼看人低。
苑青靈餐盤裡是自家廚師準備的特別料理,她吃着有機菠菜道:“我有營養師,不如我讓她來,你問問?”
“這怎麼好意思?不行,不能再麻煩你了。”
“別客氣,舉手之勞的事。她很厲害的,應該能給你很好的建議。你就別客氣了,反正最近我要減肥,她也是要指導的。”
張凡興奮地握住她的手,“那……我不客氣了。”
“嗯嗯,不用客氣。”
坐在小凡身旁的蘇文,打着哈氣,“我好睏啊!”
她在三十二區白天黑夜的忙,這會兒還沒緩過來,整個人就像掏空了,吃飯都不得勁,無意識的攪動着盤子裡的土豆泥色拉。
張凡道:“困也得吃飯,吃飽了纔不會生病,你忍忍,今天下午的課少,三點就下課了。”
“還有好幾個小時呢。”她現在只想睡覺。
“那你趕快吃,吃完去秘密基地睡個午覺。”
蘇文實在是沒什麼胃口,睏倦地又打了個哈氣,“不行了,我困死了,趴一會兒,你們吃完了叫我。”
張凡擔心她下午會餓,用紙巾包了幾個羊角包備着。
吃完飯,幾人去了她們的秘密基地,就是廢棄使用的垃圾場附近的一塊草坪,蘇文到了那就躺下睡着了,妖嬈則是吃飽了,正繞圈的散步,散了一圈後,她坐了下來,紅葉湊過去,摸摸她的肚皮。
“你這肚子怎麼不見長啊?”
“下週纔到三個月,哪有三個月就顯懷的?”
“可你是孿生子啊,我看別人生雙胞胎的,五個月像別人七個月。”
“是嗎?可能我還沒到那個時候。放心了,我有按時產檢,沒問題的。”
張凡也伸手過來摸摸,“小嬈要做媽媽了,真是讓人感嘆呢!好年輕的媽媽!”
苑青靈已經在感嘆了,“是啊,18歲做媽媽,孩子到了18歲,你也不過36,真的是年輕。”
紅葉笑道:“小傢伙給力點的話,小嬈40歲就可以做奶奶了。”
“對對對,哈哈哈哈……”
聽聞,妖嬈一頭黑線,40歲做奶奶,總感覺有點怪。
不過,順其自然了。
“紅葉,你也趕緊吧,你和寒熙也該準備準備了。”
“哈哈,你是想結娃娃親嗎?”
妖嬈道:“這個主意不錯哦!”
幾人頓時笑成一團。
紅葉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說道:“我呢,是晚婚主義,還沒建功立業,談何生孩子?再說了,阿熙也不急。”
“寒家的長輩不急嗎?”苑青靈道,“我聽我媽說,寒家幾個老長輩,可是等急了。”
“這事我和阿熙商量過,就是要生,也是25歲以後……”紅葉伸展了四肢,躺倒在草坪上,看着飄過的白雲道,“青靈呢,你有計劃了嗎?”
“我連男人都沒有,生什麼,生豆芽菜嗎?這種事還得看緣分。”
這種話題,張凡就不參與,她是個拉拉,沒法提意見。
午後的時光很悠閒,也過的很快,上課前,紅葉將妖嬈拉到一邊,偷偷地咬了咬耳朵。
“下週有晉級的模擬考試,你打算自己上場?”
“虛擬考試,又不是肉搏戰,爲什麼不能上場嗎?”
紅葉皺眉,“你不怕夜辰這隻老母雞囉嗦嗎?”
“我和他說過了,他同意了。”
紅葉驚訝地咦了一聲,“他竟然同意了?”
“嗯,最近上課,他也沒反對啊。早上還是機甲訓練課呢。”
紅葉瞟向她依舊平坦的肚子,緊張道:“喂喂喂,大姐,你真的不要緊嗎,你是孕婦啊。”
“好的很!我保證瓜熟蒂落時,分娩順暢,兩個小時解決問題。”
兩個小時……
陣痛都不止吧。
紅葉扶額,“你還是悠着點吧,小心夜辰早生華髮,或是提前變成地中海。”
早生華髮是不用想了,夜辰的髮色本來就有灰色的部分,至於禿了的模樣……妖嬈在腦子裡幻想了一下。
哈哈哈哈……頓時笑樂不可支,旁的人看到,以爲她瘋了。
紅葉站在她身邊,都不好意思了,捂着自己的臉不讓人看到。
“說你是天然呆呢,還是愚蠢?”
“愚蠢和天然呆,好像意思差不多!”
紅葉白了她一眼,語重心長道:“總之,你給我注意點,有點孕婦的自覺啊親。”
“曉得了,感覺你比夜辰還囉嗦,我可是每天吃好喝好睡好,養足了精神的,你就放心吧,乾媽!”
紅葉早早預定了做她肚子裡娃娃的乾媽。
“你知道就好,那我先走了。”
“嗯!”
“你可千萬……”
“知道了,少動,多吃,不做激烈的事。”
紅葉比了個贊字,“明天午飯我不和你們吃了,阿熙抱怨我冷落了他,後面幾天我得陪陪他。”
“收到!”說完,她朝她擠眉弄眼,“謹慎滾牀單哦,不要弄出人命哦。”
紅葉臉紅的啐了一聲:“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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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校開學已一週,這一週的課程很少,爲的是讓學生從假期的慵懶裡慢慢適應回來,所以下午三點就下課了,妖嬈下了課便回了和夜辰一起住的寢室,她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尉遲夫人,走哪都是會受到注目禮。
和她有過節的,也就那幾個,老班底,不過缺了一個孫芷晴。
孫芷晴在除夕那晚的行兇,被孫家和尉遲家都瞞下了,軍校裡沒人知道,這就是豪門有錢人的優勢,不過畢竟那天動靜很大,短時間內她是不會出現的,孫家也以她生病爲由,暫時休學。孫樂潼倒是沒事人似的上着學,大約是知道孫家現在不宜再鬧事,便沒找她的茬,看到她也當沒看到。
阮紅玉新學期也回來了,一見她就是一副恨不得撕碎她的模樣,八成是聽了孫樂潼什麼不好的話了。
不過,妖嬈並不在乎,這些人算不得敵人,不過是腳下偶爾膈應腳的小石子罷了,微不足道,她現在要對付的,想要剷除的只有白烏鴉。
她先行一步回了寢室,這個點夜辰還沒回來,她聯絡了九歌。
九歌是來不了軍校的,能進軍校的只有琉璃,兩個匯,還有蓮見。
說到蓮見……她將他的禁令撤了,因爲追查白烏鴉的事上,她需要人手。
本來這件事不用她操心,可以委派給沐風,但……哎,一言難盡,回來的這一週,她始終沒去見他,若他自己不能想通,她去了不過是傷口上撒鹽,毫無益處。
“宗主……”通訊器裡,九歌聲音平淡地回道。
“九歌,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查白烏鴉的事,她瞞着夜辰,也不許十二護衛對他透露,所以夜辰並不知道。
“按照宗主給的提示,我們查了不少地方,殯儀館,太平間,還有民間解剖所……按照各地回覆的消息,近十年裡,屍體盜賣或是突然失蹤,時有發生,但絕大多數失蹤或被盜賣的屍體是……”
“流浪漢,或是沒有身家背景親人的人。”
“沒錯。”
“不明屍體呢,比如說像車禍,災難那些無人認領的屍體呢?”
“有,也有不少,但總體數字在當局看來並不是什麼大事。”
“那是自然的,這些沒有親人領回的屍體,統一都是政府處理,花的是稅錢,能少則少,失蹤了也沒人追訴,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麼警覺。”
但這也證明了,這個白烏鴉與當年的白烏鴉一樣……
該死的!
她捏緊手裡的玻璃杯,爲什麼它還存在!
爲什麼!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是她親手殺死的啊。
咔的一聲,玻璃杯被她捏碎,紮了她一手,她一駭,趕忙起來找醫療箱。
“宗主……您還在嗎?”
“在。”
“屬下能問您一件事嗎?”
“說。”她挑出紮在手掌裡的玻璃碎片,塗了紅藥水,一邊說,一邊思忖,夜辰回來看了,她要怎麼解釋。
“宗主爲什麼那麼關注白烏鴉?”
妖嬈似乎料到了他會這麼問,冷聲道:“這是我的命令,你也要懷疑嗎?”
“不……屬下只是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繼續查,我需要知道哪個地區屍體的遺失率最高。”
“屬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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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眠軒裡,九歌看着通訊器,臉色凝重。
一隻手伸了過來,拍上他的肩膀,九歌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因爲他聞到了酒的味道。
沐風一臉憔悴,滿臉的胡茬,因爲酗酒多了,臉色很難看,蓬頭亂髮的看着他,眼裡盡是血絲,哪還有謫仙的氣質,儼然是個街邊酗酒如命的酒鬼,站都有些吃力。
“我們偉大的宗主,又吩咐你去幹什麼了!?”他打了個酒嗝,語氣充滿了嘲諷。
“沐風,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
他呵呵笑,一點沒有自覺心。
“垃圾!”九歌殘忍地說道。
沐風的身體顫了一下,捏了捏拳頭,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是想揍九歌一頓,但忍住了,自暴自棄道,“垃圾沒什麼不好,醉生夢死,也是種樂趣。”
“那就離我遠一點,我不與垃圾爲伍。”
他在試圖激怒沐風,但沐風不爲所動。
“九歌,十二護衛裡,也只有你能永遠的那麼冷靜。”
“那是我的職責所在!”
“什麼職責!?狗屁的職責!”沐風抓過桌上的酒瓶就喝,冷冽的酒水肆意地滑過喉嚨時,他覺得渾身發冷,嗆了一聲,但依舊喝個不停。
九歌皺了皺眉,離了他幾步。
“離我那麼遠做什麼……”
“我說了,我不和垃圾爲伍,如果你想繼續這樣下去,那就繼續吧,醉死了,鸞雲會爲你收屍。”
“九歌,你太過分了。”鸞雲聽到這話變了臉,“他只是……”
“只是什麼……”九歌以一副看螻蟻的眼神看着沐風,“他完了,廢了,無藥可救了,行屍走肉罷了。”
沐風砸碎了酒瓶子,喝道:“九歌,爲什麼你不痛心,爲什麼能那麼冷靜,對她,你付出的感情不比我少。”
九歌停下腳步,冷硬的身軀緩緩轉了過來。
“是,但是……對我而言,她能隨心所欲的活着比什麼都重要!這就是我與你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