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區最繁華的就是蝴蝶市,蝴蝶市裡有一條黃金大道,是非常着名的商業大街,街上有一座大樓特別扎眼,扎眼的不是它的造型,而是懸掛於大樓外牆中央偏上的徽標——一隻銜着四葉草展翅高飛的鳳凰。
底色爲墨黑,金橘色勾畫出鳳凰,翡翠綠色的四葉草點綴其中。
極端的醒目,就是一公里開外,肉眼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凡喜歡購物的人都不會不知道它——蝴蝶市最大的百貨公司,幸運百貨。
這家百貨公司已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據說是家族企業,紅紅火火至今,盛而不衰,差不多算是蝴蝶市的標的了,但具體是哪個豪門貴胄家的產業就不得而知了,因爲東家很低調,低調到沒多少人見過,聽說就是蝴蝶市的市長也不清楚東家長的是圓是扁,歷年表彰交稅大戶時,幸運百貨總是前三甲,獎盃倒是拿的,但是人從不出現,每每都是市長和獎盃的合影,神秘得緊,不過因爲東家樂善好施,慈善事業做的頂呱呱,民衆間的口碑極好,是誰家的也就不重要了。
此時幸運百貨內,人潮涌動,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週年慶,各色商品均有打折,這是一年中,折扣力度最大的一天,堪比曾經某淘的1111,人數爆滿得都限流了。幾十名保安在外場維持秩序。
購物中心裡熱鬧得就像過年,人聲鼎沸,十分沸騰,但在百貨公司的地下六層的秘密會議室裡,十來位高層幹部面色凝重,凝重的好似有非法分子在自家地盤放了個定時炸彈,還是已經在倒數的那種。
“沐風大人,宗主真打算嫁給尉遲家那個藥罐子了?”
會議室面積頗大,空空曠曠的的,就一張長桌,兩邊各五個位置均已坐滿,有男有女,年紀在二十五至四十之間,形貌都很出衆,隨便拎一個出來往大街上一放,回頭率保證是百分百,不過他們就是再出衆,也沒有坐在首座上的沐風出衆,他的模樣到哪都是拔尖的,吸睛到令人窒息。
這裡就是夜家外頭的產業之一。
沐風聽到這句話後,下巴的線條繃了一繃,眼神冰冷地看向發聲者,“你想我給你什麼答案?”
那人一驚,知道踩到地雷了,不敢再問。
其餘人見後也都藏起了心裡的疑問,本來氣氛就凝重,現下跟空氣結了冰似的,冷颼颼的。
“我來找你們不是爲了讓你們打聽宗主的私事,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無需你們評判。只要照着我剛纔說的那些做就行。”
“是是是,沐風大人說的極是。其實我們也是擔心宗主大人年紀輕,被……被人騙了……不過有沐風大人您在身邊照顧,宗主的安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是我們想多了,想多了。”
話落,其他人趕緊附和。
“沒錯,沒錯。那些個小道消息不可信。誰信誰傻叉!”
“是啊,宗主天生一雙慧眼,怎麼會看上那種傢伙,一定是造謠。這事必須嚴查,必須將造謠生事的人抓出來。”
“對對對,絕對不能助長這種妖風,若是傳進宗主的耳朵裡那就不好了。”
十來號人,你一句,我一句,冷颼颼的氣氛倒是有些回暖了。
“凜羽大人,您說呢?”有人問向沐風右手邊就坐的男人。
除了沐風,他是坐着的人裡年紀最輕的,也是最好看的,看上去比沐風大不了多少,最多三歲。
凜羽掏了掏子自個兒的耳朵,一雙狹長妖嬈的眼睛慵懶地瞅了瞅他們,“我想說的得等你們都走了才能說。”他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嗯,時間差不多了,都散了吧,都開了幾個小時了,今天是週年慶,忙得很,若是有事,底下的人找不到你們又要鬧騰了。”他拍了拍手,“散!”
一羣人哭笑不得,他雖是年紀最輕的,卻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幸運百貨的總裁大人,夜凜羽。
他說散,他們自然得散,不過今日不同往日,來了個更高階的,一羣人隨即看向沐風,尋問他的意思。
沐風點了點頭,“我該說的剛纔都說完了,其他聽凜羽的。”
“是!”
九人整齊劃一地站了起來,對着沐風鞠了一躬後就全離開了。
凜羽喝了一口咖啡道:“說吧,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我可不是他們,不想聽那些虛的。”
“我剛纔說的就是目的,你要是沒聽清,我不介意再說一遍。還是你總裁做久了,做的頭腦糊塗了?”
凜羽挑了挑眉,雙手環胸靠向椅背,“我日理萬機,每天處理的文件有山那麼高,你要嫌我糊塗,那你來做,我還樂得逍遙自在呢。不過說來也挺巧的,副總裁的位置還空着,要不你來?”
沐風寒氣逼人地看着他。
“呵呵,你看你頂着這麼一張陰沉沉的臉來找我,就爲了剛纔那些廢話?我就是真糊塗了也不信。你要不肯老實說,行啊,我找鸞雲和望月去,這倆小子是你的左右手,肯定知道。”
沐風又瞪了一眼過去,“你敢!”
“有什麼不敢的!你還別瞪我,我說的到就做的到。別以爲贏了我成爲護衛就了不起,那是我讓你的。趕緊老實交代,我忙着呢,下午還得陪朵兒產檢。”
朵兒是他的妻子,懷孕34周,即將臨盆。
沐風回給他的是一張冰冷冰冷的死魚臉。
他瞅了半天,突然扶額哀嚎,“完了,看來謠言是真的了,宗主真喜歡上藥罐子了,你被甩了!”
沐風動怒道:“夜凜羽!”
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又掏起了耳朵,“別吼,耳朵癢!”
“我看你是皮癢!”
“呵呵,你還真說對了,我是很久沒和人過招了,要不今天我們試試?”說着,他真就捋起了襯衣的袖子,嘴上也叨叨個不停,“失戀這種事呢,沒什麼可恥的,說出來就好了,要是說不出來就跟人打一架,出點汗,發泄一下,憋着容易腎虛。不就是被宗主甩……呃……”
風起,手落,他的脖子頃刻間就被沐風掐住了。
暴怒中的沐風沒有仙氣,只有煞氣,凜羽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就是他手裡一隻待宰的小雞,脖子都被他掐細了一圈。
他臉色蒼白,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滾落,啞着嗓子道,“發泄……發泄出來是不是好受點了?”
沐風一聽,臉就漲紅了,對比凜羽的臉色,正好是一紅一白,他沒再使力,手一鬆放開了。
凜羽趕緊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咳咳咳……你小子……竟敢給我來真的……咳咳咳……”
可是這會兒,這些話沐風全然聽不進去,突然自顧自地說道,“不過幾個月,就幾個月,她的心就給了別人。彷彿那個人就是她生命裡的一切,她對誰都好,但卻不及對那個人好的萬分之一,就像……就像她生來就是爲了他而存在的。那樣一個人……那樣的人……他不配啊。”
他說得分外激動,雙眼都紅了,握緊的拳頭砸在大理石制的桌上,生生砸出了一個凹坑。
“她是得了失心瘋了,一定是!我不求她一定要選擇我,但至少也該是族裡的人,蓮見,九歌,或是長檸,都可以,只有我們能真正地愛她,保護她,哪怕是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爲什麼要把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難道她不知道外頭的人,但凡對夜家有過一絲瞭解的人,到最後都會爲了夜家可興天下又可亡天下的能力懼怕而忌憚,又或是貪婪這種能力,利用她,禁錮她,將她當做獲得權利的工具嗎?到時候,哪會有什麼珍愛和憐惜,只會一個勁兒地想要吸乾她的血。我不明白……我真的是不明白。”
大理石制的桌子被他的拳頭,砸了一遍又一遍,平滑的桌面滿目瘡痍。
“凜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因爲我的錯,她厭惡我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捉緊凜羽的袖子,眼裡蓄滿了脆弱。
“你沒錯,你怎麼會錯呢,你比任何都清楚她的喜好,她一擡手一邁腿,你就會知道她想要什麼,想去哪裡,你不會阻止她,只會謹慎地安排好一切,替她驅除所有的危險,就是地上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你都會因爲怕膈着她的腳一顆顆的撿走。所以……沐風,你沒有錯!”
“那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他嘶喊,歇斯底里地想要知道答案。
“宗主她長大了,再不是你羽翼下的小女孩,也不再是那個需要你裡三層外三層包裹保護的小女孩了。也不是那個想吃甜桃子,就需要你一棵樹一棵樹的嘗,嚐到哪棵桃樹的果子最甜了纔會摘了吃的小女孩。沐風,就是你嚐到了最甜的,那顆樹上也可能有一隻桃是酸的,而她偏就喜歡上了那隻酸桃子,不想換了,懂不懂!?”
“不,她不喜歡酸。她只喜歡吃甜的。”
“你那麼聰明不會不明白我在說什麼。真要說有什麼錯,就是你太慣她了,你總以爲替她安排好了一切,不會有危險,她怎麼玩鬧都行,可就是出了這樣的萬一了。你敢說宗主離家出走的時候,你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你大概是目送着她離開的吧,因爲你自信能安排好一切,不會讓她遇到丁點傷害,直到軍校,夜家的勢力滲透不進去,你纔會出去找她。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嗎,你早把她帶回來不就完事了嗎,問你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讓她多玩幾天。現在好了,玩出事了吧。你現在在這裡自怨自憐有什麼用。要我說,一不做二不休,殺了那個藥罐子,管他是誰,你敢嗎?你不敢!因爲她說一句恨你的話,比殺了你還要讓你痛苦。沐風,如果你真的覺得不甘心,就不會來找我。因爲哪怕是她心裡有了別人,再不會要你了,你也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你擔心她現在的假身份,一窮二白,會遭人白眼,要我將幸運百貨暫時移到葉嬈的名下不就是因爲此嗎?北青,露重,還有瓊玉管轄的四家公司,三座礦產,以及石油廠,不也是在你的授意下全部歸入葉嬈的名下了嗎?我這裡完了,你還打算去哪,劍之那裡嗎?還是蘭江,紫苑,又或是飛花那裡?”
說到這裡,凜羽似乎也是氣炸了,脣皮子都在抖:“沒用的,你現在做的這些根本就是拼了命地再將她往別人懷裡送,你是要她感激你嗎?宗主肯定會感激,但除此就沒有了。沐風,別再用‘爲了她好’的理由荼毒自己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親手將她搶回來,站在她面前,告訴她,你愛她,你比誰都愛她,不是因爲你是夜家人,不是因爲你是護衛,而是男人,是一個愛她的男人。用你的雙手抱緊她,將你從小到大藏在心裡的不敢說的東西一股腦的告訴她,別將她當成宗主,將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人。”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沐風都是呆然的,因爲他早已習慣了在暗處默默地守護,無論早,無論晚,無論春夏秋冬,也無論雨雪風霜,總是藏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一步步,一點點,追着那個小小的背影跑,她去了哪裡都沒有關係,因爲他總會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別人的眼,別人的手,其實就是他的眼,他的手。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他不計較領功封賞的是誰,他在乎的只有她笑顏綻開,輕巧地躍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說一句:沐風,我回來了。
以至於他以爲這句話……永遠都不會變。
他被騙了,是自己把自己騙了。
沐風,我回來了……
沐風,我回來了……
沐風,我回來了……
她,也有可能不回來了。
閉上眼,他感覺不到指骨上的紅腫和流血,只能感覺到她不會回來的恐懼。
“是不是……已經遲了?”他慌張地問,蒼白脆弱的容顏上,悽楚之色像寒冬裡被風颳去最後一片樹葉的枯木一般。
“遲?不,對你沒有,哪怕是短暫的僅僅三十五年的時光,你也不會埋怨老天爺這般不公平,不是嗎?”
這句話點亮了沐風的眼睛。
三十五年……
歷代宗主,除了初代,沒有一位能活過三十五歲。
所以,她三十五歲的時候也會是他的壽終之時。
這是他自己給自己定下的。
如今,三十五年已經過去了一半。
時間是不會等人的。
“我回去了!”點亮的明眸裡,枯木又逢春了。
凜羽滿意地笑了笑,“這就對了!”
走到門口之際,沐風回頭問道:“朵兒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凜羽興奮道:“女兒!是個女兒!”
沐風風輕雲淡地飄了一句過來,“哦,那還行!”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那還行!我女兒怎麼就那還行了!”
“我的意思是,我準你的女兒做下一任護衛。”
凜羽傻不愣登地看着他,“哈?”
“走了!”
“喂,你那話什麼意思?”
凜羽追了出去,沐風卻已不見蹤影。
“臭小子,話也不說清楚。”他搔搔腦袋,將眉頭擠成了一條黑線,“到底什麼意思?”
想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了,頓時哈哈大笑。
歷代宗主的護衛,皆會從族人中挑選,但挑選未必既定,但有一位所選之人可直接內定,那就是宗主的父親。例如沐宸,就是妖嬈的父親親自選的。
有意思的是,歷代宗主的父親所選的護衛都是女護衛。
唉……誰讓女婿是岳父心上的一根刺咧。
拔都來不及,還自己選。
滾粗!
有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