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你們怎麼會在這?”
紅葉不敢置信會在這裡遇到他們,自從分離後,她和父親就失去了他們的消息,不是沒想過要找,而是實在事情太多給耽誤了。
阮天吉和阮天啓在五官上很像,但是他養尊處優慣了,中年發福得厲害,整個人都是圓鼓鼓的,可是現在……瘦了,雖不至於是皮包骨頭,但兩頰凹陷,身上的衣服也鬆垮得離譜,至少大了兩個碼,身上惡臭無比,頭髮油膩得都結了塊,可見過得有多糟糕。
阮天吉正要說話,被陳文媛給搶先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嚎:“紅葉,你是不知道自從你爸將我們拋下後……我們東躲藏,食不果腹,要不是紅玉機靈,不然我們早就……”
紅葉皺了皺眉頭,打斷道:“四嬸,話你要說清楚,什麼叫我爸拋下你們,當初要你們一起走是你們自己不同意的,非說我爸這是要喪心病狂地要害死阮家一大家子,說什麼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幹謀逆的事兒,還鬧着分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是你吧,四嬸?”
“呃……”陳文媛的臉色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的難受。
紅葉又道:“我爸還將大部分財產都留給了四叔,你當時可收得歡,甚至還惦記着我嫁妝裡的一處房產……”
“紅葉,你看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不過就是……”
“是,你就是怕去了夜之區會吃苦嘛。我懂!我不是要編派你什麼,就是將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不是我爸拋棄你們,是你們自己不願跟我們走,別沒頭沒尾的將髒水潑到我爸身上。”
“是是是……你說的對,是……是我記錯了。”
陳文媛從認出紅葉開始就一直盯着她全身上下在看,看她依舊意氣風發,身上的軍裝也是整整齊齊的,也沒見任何憔悴之色,可見日子過得不錯。
“紅葉,四嬸想問問,你現在在哪裡落腳啊?”
他們一家子躲在這裡幾個月了,有上頓就沒下頓,起先還從家裡帶了不少乾糧,可是三個人三張嘴,早吃完了,這一路來來回回的折騰,她是受夠了。
說來,她也是後悔的,怎麼也沒想到一區會淪爲戰場,害得他們一家三口顛沛流離,一次偶然機會,三人跟着阮紅玉到這裡躲了起來,然後瞎貓碰到死耗子,一樓大廳買小零嘴的小超市在這裡也有個小倉庫,正是他們藏身這間寢室,靠着儲備物資,他們又過了一段日子,所以外頭的事他們一點不清楚,吃和拉撒都在這裡,一步都沒敢出去過,爲了怕人發現,電啊,水啊的,他們都沒敢用。
今天聽到外頭有動靜,三人害怕極了,怕是白烏鴉來抓人了,這纔等人破門而入時起了攻擊。
妖嬈靠在窗前看着這狼狽不堪的一家三口,這人都臭得發酸了,她聞不得,開了窗纔好受些。
阮紅玉自然也是瞧見了她的,估摸着是自己和紅玉一樣氣色不錯,穿得也乾淨,一直拿眼睛偷偷瞧她,雖然有過長的前劉海擋着,可眼神裡的不善還是清楚的傳達了過來。
妖嬈彎了彎嘴角,這女人到現在還記恨着她嗎?
紅葉道:“我們現在在和白烏鴉打仗,你們是不是不知道白烏鴉已經撤離這裡了?”
陳文媛搖頭,她哪會知道這些,當初湊巧躲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有了藏身的地方,她還哪敢隨便亂跑的啊。
“這麼說你們打贏了?”
“沒有,那種變態哪是隨隨便便打贏的,只是將他們趕跑了,現在整個凌雲島都是夜之區的營地。”
陳文媛聽到夜之區三個字就想到了夜之區當家做主的人是誰,那不就是尉遲夜辰嗎,她心裡一跳,偷偷地看向自己的女兒。
阮紅玉察覺到她投射過來的目光,暗中朝她搖搖頭。
妖嬈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想着這對母親肯定要做妖了。
紅葉對着阮天吉道:“四叔,哥哥呢,哥哥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
她問的是四房的長子,也就是阮紅玉的親哥哥。
雖然她和阮紅玉不對付,但和這個哥哥的感情還是很好的。
阮天吉聽到她提兒子,立刻哭出了聲,一箇中年大叔哭得跟個小孩子一樣,可見是悲傷至極了。
紅葉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當初阮家分家後,二房和三房都義無反顧地跟阮天啓去了夜之區,就四房不肯走,作爲四房的長子自然不能拋下父母獨自跟着大伯去夜之區,後來斷了消息,就更不知道一家子的事了。
阮天吉只哭不說,接着陳文媛又嚎了一把,哭得死去活來,紅葉知道她這個堂兄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哥哥死了。”阮紅玉出奇平靜地說道。
“什麼?”紅葉驚紅了雙眼。
“他爲了保護我和媽媽引開了白烏鴉的士兵……然後就被殺了。”
紅葉淚如涌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我們想辦法逃進來的時候……”
紅葉頓時哭得泣不成聲,他們是笨蛋嗎,什麼地方不好逃,往這裡逃,這不是找死嗎?
不過是分開一陣子而已,堂哥竟然就這麼死了,她怒瞪向陳文媛,握緊了拳頭,如果不是她當初堅持不肯走,堂哥又怎麼會死。
妖嬈上前安慰道:“好了,你現在就是對他們發脾氣也沒用,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帶回去交給我爸啊。難道任由他們繼續在這裡自生自滅嗎。我又不是他們,害人又害己。害死的還是自己的親兒子。”
有關阮家四房這位長子,妖嬈是聽紅葉說過的,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阮家二房和三房也有兒子,但阮天啓特別喜歡四房的這個兒子,據說一是長得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二是的確資質頗高,人品也好,因阮天啓這一房只有紅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四房的阮天吉當年又是爲了救差點遭了暗殺的阮天啓而殘廢了一條腿,故阮天啓有過將四房這個兒子過繼到自己名下的念頭,不過被對方拒絕了。
不過正因爲有這一層緣故,阮紅玉陳文媛纔會那般無法無天,這娘倆可是估計是覺得自己的哥哥(兒子)遲早會成爲阮家下一代的家主。
偏偏歹竹出了好筍,這個兒子一點沒有娘倆的野心,反而規規矩矩的,靠自己的實力在阮家軍中打拼。
可惜了這麼一個大好青年就這麼被自己的親媽間接害死了。
“那就趕緊走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再待下去天就要黑了。”
紅葉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後點了點頭,現在電梯壞了,安全出口又打不開,只能從窗戶這裡下去了。
“你們將被單找出來,還有可以結成繩子的東西,我們從這裡爬下去。”
“不是有電梯嗎?”陳文媛問。
“壞了,不然我和小嬈也不會湊巧來這裡。”
“好好好,我們去找,馬上就去找。”陳文媛藉機將阮紅玉拖進了一間臥室。
阮天吉對着紅葉問道:“大哥現在好嗎?”
“好的很,不牢四叔你記掛。”
“那夜之區現在怎麼樣?我之前聽說……”
“四叔,你問來問去無非就是想知道夜之區現在怎麼樣對嗎?可你有沒有想過,夜之區不管是好,還是壞,都比你躲在這裡好,至少每天有熱飯熱水。怎麼着,要是不好,你還打算去投奔白烏鴉嗎?”
“你看你說的,我就是問問,其實世府他們也有個秘密根據地……”
“你不用想了,尉遲明辰已經死了!”
“啊?”阮天吉驚了一跳。
“不騙你。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也問問你,你想好了沒,是跟我走,還是不跟啊,你要是跟我走就不要想着能不能過好日子,現在在打仗,哪都是苦的。但我爸會委屈你嗎?”
“你說的對,說的對,大哥是最疼我的,我幫你弄繩子,這個我會。”他搶過紅葉手裡的工具。
紅葉看着他狗腿的模樣,氣呼呼地走到妖嬈身邊道:“你說他一個大老爺們,都五十幾了,還成天大哥會疼我的,像話嗎?”
“那也是你爸爸寵出來的,能怪誰?好在他們三人活着,相信阮軍司會高興的。”
“我爸高興,可我不高興。”她還念着自家堂兄呢,多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死了。
“活着總比找到屍體好。你去看看你四嬸和三姐,怎麼找個被單這麼久?”
兩母女進了裡頭的房間後就一直沒出來過。
紅葉點點頭,往房間裡走去,一進去,本來在說悄悄話的陳文媛和阮紅玉就住了嘴,假模假樣地找着被單,紅葉懶得搭理她們,找到了東西就出來了,將現有能找到布條啊,被單啊,毛巾啊,還有窗簾什麼的紮成了長長的繩子,從窗口放下去後剛剛好能到底樓。
“行了,你們誰先來?”
“這……這安全嗎?”陳文媛看着下頭,總覺得繩子不夠牢靠。
“不用怕,我是專業的。你要不敢,小嬈,你先下吧!”
“嗯。”
妖嬈正要爬上窗臺時,阮紅玉衝出來道,“先讓我爸吧,我爸腿不好,先讓他下。”
紅葉想想也對,便讓阮天吉先下去。
阮天吉顫顫悠悠地爬上了窗臺,然後握着紮好的繩子搖搖晃晃地下去,他膽子也小,一直閉着眼睛,動作也慢,費了不少時間,等安全落地了,他才兇猛地喘了口氣。
“好了,我下來了,你們趕緊的!”
紅葉便道:“小嬈,你先來吧?”
“等一下……”阮紅玉又插了話進來。
“你又怎麼了?”紅葉氣結,這女人能不能安生點。
“我是想說讓我媽先下去……她年紀大了,又有點恐高。人多點在上頭,她看着也安心。”
紅葉覺得怎麼也該讓小嬈先下去,這地方堆滿了垃圾,就算窗戶開着也不衛生。
妖嬈倒是很謙讓,主動說道:“讓長輩先下吧,我不急。”
紅葉沒好氣將繩子遞給陳文媛,“四嬸,你趕緊吧……”
陳文媛小心翼翼地爬上窗臺,抖着手捉住繩子,瞧了一眼阮紅玉,又很莫名看向妖嬈。
“紅玉,你……”她欲言而止。
阮紅玉握緊她抓住身子的手道:“你先下,我一會兒就下來了,放心。”
陳文媛點點頭,搖搖晃晃拽着繩子往下。
等陳文媛下去後,紅葉想這下總能輪到妖嬈了吧,哪知阮紅玉道:“紅葉你先下去吧,你在下面萬一有什麼人來,也能保護好我父母。”
紅葉正要說不要,阮紅玉卻一把推她上了窗臺,“你看,我媽好像在叫你,似乎有事。”
“喂……喂……你到底要幹什麼啊……”
“快點吧!”阮紅玉皮笑肉不笑地催着。
“不行,小嬈……”紅葉看向妖嬈。
妖嬈道:“你先下吧,我沒事的。”
“但是……”紅葉不放心她在上頭待着。
“下去!”妖嬈使了個眼色給她。
紅葉看到後又看看阮紅玉,腦子雖然不清楚到底什麼情況,但她相信妖嬈這麼做肯定是有含義的。
“那我在下面等着你,她要是……”她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阮紅玉。
妖嬈笑道:“放心吧,就她想害我,一萬年以後也不一定有機會。”
紅葉抓住繩子,兩腿筆直地踢踏着大樓的牆,快速往下。
一起望着她下去的妖嬈和阮紅玉看似沒什麼動靜,可彼此都知道對方不是什麼善茬。
“說吧,你到底是誰?”
突然,妖嬈如此問道。
阮紅玉身形立刻一僵,嘖了一聲,“你說什麼呢,我是阮紅玉難道你認不出來嗎?”
“阮紅玉看到我可不會這麼冷靜……”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奇怪,阮紅玉那種驕縱跋扈的個性,怎麼可能那麼好脾氣地說話,從遇到她開始,除了眼神不善以外,就沒別的動作了,按她的個性,看到她不應該罵上兩句纔對的嗎。
尤其他們現在要去的夜之區是夜辰當家做主,而她是夜辰的妻子,光是這個身份就應該讓阮紅玉無法忍耐了。
憑什麼她在這裡暗無天日的苦熬着,她卻可以和夜之區的最高領導人雙宿雙棲。
女人嫉妒起來,或是蠻橫起來,都是不可理喻的,尤其她還是個典型的大小姐脾氣,肯定會將遭受的苦難一股腦發泄在她的身上。
另外就是爲什麼阮紅玉要將父母帶到軍校來,這裡曾經被白烏鴉控制着,怎麼想都不安全。最重要的是……她哪來的這個膽色以及能耐。
紅葉沒想到多半是因爲她們是親人,就算不喜歡,也不會懷疑,自己就不同了,怎麼想這個阮紅玉都是奇怪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讓我猜猜,你這皮……”
阮紅玉驚了一記,眼神一瞥,立刻朝後頭一個後空翻。
妖嬈看到她那矯健得不得了的身手就知道自己猜測沒有錯,對着樓下吼道:“紅葉,發信號!”
“欸?”紅葉呆了一下,然後也不管她爲什麼說要發信號,立刻從衣兜裡摸出信號彈發射,射完了才問道:“怎麼了?”
信號彈是出發前夜辰要她帶上的,就是爲了以防萬一。
“人皮大盜!”妖嬈回道。
人皮兩個字,紅葉太深刻了,立刻戒備地看向陳文媛和阮天吉。
兩人這時候突然撲過來,一個抱住她的腿,一個保住她的腰。
“你們幹什麼?”
“紅葉,這是爲了救紅玉,只要她能抓到葉嬈,他們就會放過她的。”
紅玉根本聽不懂陳文媛的話,只知道自己中計了。
“小嬈,你沒事吧!”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和阮紅玉獨處的妖嬈。
寢室裡,妖嬈已經和阮紅玉打起來了,面對着手一甩,指甲就像像銼刀一樣長的女人,妖嬈便知道她是個改造人,但是白烏鴉耳熟能詳的幾個精英除了若邪之外,應該都被幹掉了纔對。
她又是誰?
還有……她這樣子到底是長的就是這樣,還是真穿着……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