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很苦惱,苦惱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着,別人在練拳,她卻歪着腦袋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張凡進來喝水的時候蹭了蹭她,“小嬈,高人師父很不錯呦。”
她就知道這丫頭誤會了,但又不好明說。
“別瞎說。”
“怎麼是瞎說。我就想吶,高人師父爲什麼會對我們這麼好,又救了我們,又肯教我們打拳,敢情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可不能辜負人家。”
“沒有的事。”
“害羞啊!嘿嘿。別害臊。你長大了,該紅鸞星動了。”
“滾蛋,小心我打你!”她掄起拳頭恐嚇。
“哈哈,好,我走。不過別說我沒提醒你,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高手師父長得帥,人又好,讓別的女人搶了,你小心後悔。”
“還說!”她拿起抱枕砸了過去。
她笑着躲過,對她曖昧地擠擠眼,又跑去練拳了。
另一邊,蘇文正對着她招手,指了指教拳的蓮見,比了個讚的手勢。
她更鬱悶了,倒在沙發上挺屍。
這誤會看來是說不清了。
啊!好想死!
她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滾來滾去。最後頂着鳥窩般的亂髮起了身,確定出去跑一圈,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
外頭下了場雪,剛停,空氣格外冷冽,好在她戴着口罩沒被嗆得咳嗽,嘴脣皮子塗了天行的藥膏已經結痂了,她舔了舔,晚上泡個熱水澡,估計痂就能掉了。
雖然夜氏一族世代居住的滄海鳳淵四季如春,從不下雪,但她對雪並不好奇,小時候她去雪山滑過雪,遇到過雪崩,所以對這冷冰冰的東西不太有好感,但踏在雪上走,嘎吱嘎吱的響,別有一番情趣,潔白無塵的雪地上蜿蜒地留下了她的腳印,一時興起,她走來走去,想用腳印畫只鳳凰出來。
她在下面是看不到全貌的,縱身一躍,上了附近的一顆樹,俯首一看……作畫失敗,雪地哪有什麼鳳凰,只有大山雞。
正要下去毀了這臨時興起的塗鴉時,忽然聽到不遠處有聲音,定睛一看,是個小道士,穿着一身藏藍色的道袍,道袍明顯不合身,大了許多,活似唱大戲的,眼瞅着是個姑娘,十*歲的年紀,臉盤子很圓,許是寒風的關係,兩頰嫣紅,她眉清目秀,扎着兩條麻花辮,長得甚是可愛,手拿一枚黑色水晶球,正叨叨不休。
具體說了什麼,妖嬈沒聽清,忽然小道士,哦,不,是小道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併,直指天空,吼了一聲,“急急如律令,貴人快現身吧。”
她嚇了一跳,險些從樹上跌下來。
小道姑並沒發現她,仍對着天空插着指頭,見沒反應,皺了皺眉頭,兩隻滾圓滾圓的眼睛眯了眯,拍了一下手裡的水晶球。
“球球啊,你給點反應啊。找了那麼多天了,貴人在哪裡啊?”她很寶貝地摸了摸,然後又是插指向天,“嘿咻,急急如律令,貴人現形吧。”
說完,等了一會兒,向前走了幾步,不知道是眯着眼所以眼神不好,還是兩眼不聚光,跟前一塊凸起的石頭十分明顯,她竟沒發現,直接被絆倒,摔趴在了地上,手裡的球滾了出去,滾着滾着就滾到了妖嬈塗鴉的山雞圖上,正巧在眼睛的位置停了下來。
那隻山雞醜是醜了點,但還算有風骨,配上球做的眼睛後,活像被人踩到了雞尾巴,疼得瞪出了一隻水泡眼。
小道姑趴在地上沒了反應,妖嬈跳下樹後,撿起一根樹枝戳了戳她。
“喂?”
“嗯……”她呻吟了一聲,仰起頭摸了摸頭。
“沒事吧?”
“沒……”
沒事就好,妖嬈打算走了,腳剛跨出去,後頭的腳腕突然一涼,凍得她直哆嗦,俯首一看是小道姑的手,牢牢扣住了她的腳腕。
她嚷着:“貴人,別走!”
貴人?
誰啊?
妖嬈蹙眉,甩了甩腳,小道姑任是不放,那手抓的死緊。
“你抓我幹什麼,快放手,你的手冷死了。”
小道姑猛地擡起頭看向她,眼裡的焦距似有些對不上,眯了眯眼,過了一會兒,整個人爬了過來抱住她的大腿哭嚎:“貴人,我終於找到您了。”
妖嬈一頭黑線:“你認錯人了。”
“不,球球是不會騙我的。哎?我的球球呢?我的球球呢?”她在雪地上胡亂地摸。
“在那!”妖嬈指了指山雞眼。
她又眯了眯眼,立刻爬過去撿球,“球球,你嚇死我了,以爲你丟了。”她用袖子擦了擦水晶球,又吹了吹,將它揣進懷裡,然後回身一個生撲,又捉住了妖嬈的腳腕,整個人貼了上來,繼續抱着她大腿不放。
“貴人,我可找了您許久了。”
“我不叫貴人。”這人古古怪怪的,她覺得還是少惹爲妙,“快撒手,我要回去了。”
“貴人,您可姓夜?”
妖嬈一僵,不確定她說的是葉,還是夜。
“你說的是哪個‘ye’?”自己都不認識她,她又怎會知道她姓‘ye’。
“黑夜的夜!”
她頓時駭然,拎起她的領子往跟前拽,然後拖着她進了一處僻靜之地,容色陰沉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球球告訴我的。”她指了指懷裡揣着的水晶球。
“它是死物,怎麼會告訴你這個!”
“貴人,您有所不知,它對別人是死物,對我可是活物,我能與它交流,是它一路指引我來尋您的。”
妖嬈越聽越迷糊,什麼指引,什麼活物,她剛剛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水晶球,這小道姑說話顛三倒四的,感覺精神有些不正常,但她知道自己姓夜,這事不能小覷。
她仔細端詳了一下小道姑,容貌敦厚可愛,一雙圓滾滾的黑眸黑白分明,純淨如剛滿月的嬰兒,實在不像是歹人,可是如果好人壞人是能用容貌區分的,這世上就不會有受害者了。
莫非扮豬吃老虎?
她尋思着還是試探一下爲好。
“我問你,這球你是怎麼和它交流的?”
“心靈交流啊!”
妖嬈不信,那就是塊石頭,難不成她也是石頭?
“具體些!”
“哦,這就說來話長了。貴人,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坐下,我慢慢與您說。”她眯着眼看了看四周,伸手指了指,“那裡正好有塊石頭,我們上那坐着說。”
兩人走了過去,小道姑很殷勤地掃掉石頭上的雪,掏出一塊乾淨的帕子鋪在上頭,“貴人,您坐這。”
坐下後,她從懷裡掏出一根紅薯,剛烤好的,熱乎着,冒着絲絲熱氣,問道:“貴人,吃不吃紅薯?很甜哦,我從家鄉帶來的。”
“不用。”這時候哪有心情吃東西。
小道姑又從懷裡掏出一塊巧克力,“貴人,那吃不吃巧克力?奶油夾心的。”
“不吃,你快回答我的問題。”
她搔搔頭,又從懷裡掏了東西出來,“我這還有餅乾,蛋糕,牛奶,可樂,還有半袋花生,兩隻蘋果,四根香蕉,一把桂花栗子,貴人您看要哪個……”
她掏出的東西瞬間在雪地上堆出了一座小山,跟變戲法似的。
“你夠了啊,快說!”
“哦哦,我馬上說。”她拿起一根香蕉,慢條斯理地剝了皮,啃了一口後道,“是這樣滴,我家祖上出過好幾位有名的欽天監。欽天監您知道吧?我家祖祖輩輩都是幹這一行的,從唐朝開始就吃這口飯了。”
妖嬈搜索了一下腦子裡的知識庫。
古人相信天象的改變和人事變更有直接對應的關係,這欽天監就是古代的一個官位,主要責任就是觀察天象,爲國運測兇卜吉,編制曆法,爲皇帝占星,多由皇帝親自任命,相當於國家天文臺臺長,算是個天文學家,和占星家有時就是一回事,那時候的天文官享有很多特權,比如清代的法律特別規定,欽天監官員犯罪要從輕判處就可見一斑了。
“欽天監是看星象,你看的是水晶球,完全不是一回事。”看水晶球的那是女巫。
“我這球是星象球啊。”
妖嬈瞅向那枚球,烏漆墨黑的什麼也看不到。
“哪有星像?”
“您不是幹這行的,當然看不到。”
得,白問。
“那你說爲什麼要叫我貴人。”
“因爲我要靠着您發達啊,沒有您我發達不了。所以您是我的貴人,您不知道我們這行現在沒落了,沒人信,飯都吃不上了,我家就是這麼沒落的。可是咧我年前給自己卜了一卦。卦象說,我命中有一貴人,這位貴人貴不可言,只要跟着她,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哈哈哈……”她嫣紅的小嘴一張,笑得格外憨厚,末了像豬一樣啃啃了一聲。
“你等等,你不是看星象嗎,怎麼又卜卦了。”
“哦,世道艱難,爲了生計,我也看卦,但主要還是占星啊,其他的還有……”她掰着小指頭如數家珍似的說道:“看風水,批八字,算命,除妖,驅邪,解夢,殯葬唸經服務,哦,這個比較熱銷,頭七,三七,五七,一起來的話打八折,順帶賣點符,您看,我這有各種符,逢考必過符,水逆驅邪符,弄死小三符,還有……還有……包生龍鳳胎符。您看您需不需要來點,您是我貴人,我送您,不要錢。”
妖嬈:“……”
明白了,這就是一徹頭徹尾的神棍。
但如果是神棍,又怎麼會知道她是夜家的人。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姓夜的?”
“球球告訴我的啊……”
她抖了抖眉毛,“具體些。你這個球球到底是怎麼告訴你的,是說呢,還是託夢給你。”
“哦,這個啊……是這樣滴……”她又剝了一根香蕉,“那一天,我三個月沒生意了,餓得天天只能喝水,實在是撐不住了,就想到二妞他們家,她是我家山下的一鄰居,人可好了,我就想到她家挖點紅薯。”
妖嬈青筋凸了凸,“說、重、點!”
“哦,這個啊……是這樣滴……”她又用袖子擦了擦蘋果,啃了一口,突然愣了愣,眨着圓滾滾的眼睛,一臉斷片狀,“那啥,我剛纔說到哪了?”
妖嬈握緊拳頭,憋了好大的勁才控制自己別揍她,“沒生意,只能喝水……”
“對,對,那段日子實在苦死了,我就想着天要絕我了。但我不甘心,覺得大好年華怎麼就可以生生餓死。我就給自己卜了一卦,想看看何處有生機,誰想卦象出現了千年難得一見的鳳舞九天之像。當然了,這鳳舞九天的卦象不是說我,是貴人您。但我那卦子吧,是便宜買來的,缺了坎門這一卦子,重要信息沒顯示。於此同時我的球球有了反應。您不知道球球平時可懶了,動不動就罷工。但那日它主動提點我。我就問球球,這卦象什麼意思啊?球球就展開了它的星象圖,球球的星象圖中,有一媛星,高高不墜,那可是武則天出世時纔有的星象,我就知道我這位貴人,貴不可言,且媛星白天隱而不見,夜晚光芒璀璨,奪目無比,我便一直關注着這顆媛星的動向,之後我發現媛星有了異動,從世界十一區的雲之聖域離開,一路往南照耀着此處,那雲之聖域肯定是去不得的,所以我就來了這。呵呵,守株待兔了許久總算是把您盼來了。”
妖嬈聽得腦子有點脹,但星象之說並非子虛烏有,古時能人異士都大多與此有瓜葛,什麼夜觀星象掐指一算就弄出個禍國妖姬之類的言論就出自占星,甚至很多有名的軍事家都會佔星。而夜家也有會佔星的人,據聞她出生時真有一顆媛星高升,但星象之說也就圖個吉利,這個時代早不玩這一套了。
還有,小道姑說的鳳舞九天,意指鳳凰,夜家就是以鳳爲尊,媛星只在夜晚閃耀,怕就是夜姓的隱晦之意吧。
是巧合,還是蒙的?她真的不能確定。
“你叫什麼名字?”她決定讓九歌好好查一查這小道姑。
“陳小符。符,就是靈符的那個符,你也可以叫我小胖,這是我的乳名,你也看到了,我挺圓潤的。哈哈哈哈……”笑聲結束,又是豬一樣的啃啃。
“除了我是你的貴人,你還知道什麼?”
“哦,有,因爲您是我的貴人,我日後肯定是要一心一意爲您服務的,所以我用畢生所學推算了一下您是否會有劫難。”
“劫難?”她皺了皺眉頭。
“嗯。不過您放心,星象說您一生富貴,尊榮萬千,就是桃花多了點,是真的很多,可是無論您選哪一株桃花都沒問題,因爲您的命格從來是旺別人,別人壓不過您,有意思的是諸多桃花中有一株與您有前世之緣,奇怪的是明明是一株桃花,我卻看到了兩個人的命格。”
“什麼意思?”
“3p啊!”
她驚抽了一口氣,“什麼?”
“就是您會有兩個老公,大小我不知道,您自己看着辦。如果這一世,您沒選這倆,您是沒什麼,他倆就慘了,英年早逝不說,還會生生世世不得輪迴,受盡焚火之苦。”
越說越玄乎了,妖嬈聽得直瞪眼睛。
“我算過了,要說最配,還是這倆最配您,若您和這株奇葩的桃花成就姻緣,您子孫旺盛,會有四子二女,我不騙您哦。至於劫難,呵呵,天機這東西,有時候不喜歡讓人知道,我暫時還沒參透,而且星象看起來很傷精神力,我爲了您可是躺了好些天的牀板子。有機會,我在幫您看。”
妖嬈卻有一種砸了這球的衝動。
胡說八道,一定是胡說八道。
四子二女……當她是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