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外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觀看御凰公主的及笄禮。
那些世家公子無不扼腕嘆息,沒能在前些日子的比試勝出,從而迎娶御凰公主爲妻。
而那些妙齡女子無不豔羨感喟,倘若自己是御凰公主那該多好啊,萬千寵愛,萬衆矚目,風光無限。
北影瀟、北影玄目不轉睛地看着月輕衣,這一刻,身爲她的知交好友,他們爲她開心。
北影寒更是心潮起伏,鳳眸裡水澤閃閃。
輕兒走到這一步,非常不容易。
從前,她是北影國月家的庶女,因爲醜顏而備受欺負、羞辱,步步驚心,日日驚險,數次身陷險境,瀕臨死亡邊緣。一路走來,腥風血雨,荊棘險阻,她付出了很多,冷靜以對,以超乎常人的聰慧與魄力扭轉局勢。能夠走到今日,當中的兇險、辛苦與心酸,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日,輕兒修成正果,豔光四射,站在人生的巔峰,接受萬衆矚目。
月輕衣正襟危坐,雪灩瑰美的小臉平靜如碧湖,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她看向北影玄、北影瀟,朝他們微微一笑,接着看向北影寒,露出會心的微笑。
這一笑,宛若朝露映日,好似春曉花開,美如朝霞臨世,光芒萬丈。
她與他,心有靈犀,這一笑裡包含多少情意,他們心裡知道。
從今往後,他們相信,他們不會再分開,將會攜手一生,並肩作戰。
無論是進擊廟堂,還是放遠江湖,他們都攜手在一起,永遠都在一起。
蕭貴妃的雙手頗爲靈巧,這麼繞來繞去,那麼彎來彎去,精美大氣的髮髻就梳好了:鳳髻。
這鳳髻與一般的鳳髻有點不同,擯棄老成的細節,添了輕靈俏麗的元素,適合如花似玉的年紀。
高髻嵯峨,綠雲如環,形若鳳凰翱翔,端莊大氣中帶幾分輕俏。
接着,蕭貴妃拿起紫檀木案上的九鳳九鸞金釵,戴在鳳髻前,再飾以其他釵鈿。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華美、繁複的九鳳九鸞金釵上,聽聞陛下吩咐宮人特別趕製這支金釵,作爲御凰公主及笄禮的梳髻金釵。
這支金釵以金雕就,以極好的紅瑪瑙點綴,再雕琢出九鳳、九鸞,極其繁複,華美得無可匹敵。
那些郡主、名門閨秀再怎麼豔羨,也豔羨不來。
梳髻大功告成,蕭貴妃垂下雙手,退到一旁,如此便是禮成。
東海國皇帝看着貌美如花、華貴無倫、氣勢天成的寶貝女兒,笑得合不攏嘴。
之後,嬤嬤端來兩杯茶。東海國皇帝坐下來,蕭貴妃則是站在一旁。
月輕衣掀起鳳袍下跪,端着茶杯,恭敬地向他敬茶:“父皇,請喝茶。”
這是真心實意的敬茶,並非初進宮時的猶疑與利用心理。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她是東海國皇帝的女兒,不過這些日子他對她的寵愛、疼惜,她瞧在眼裡,記在心裡,漸漸的深入骨血,漸漸的把自己融入這個角色,漸漸的她本能地認定他就是生父,再也沒有任何存疑,漸漸的她也付出了感情。
“好好好,衣兒乖。”東海國皇帝端過茶盞,笑眯眯地飲了一口。
“娘娘請喝茶。”
接着,月輕衣向蕭貴妃敬茶。
雖然蕭貴妃不是她的生母,沒有資格與東海國皇帝一樣坐着接受她的敬茶,不過,今日她以繼母的身份主持及笄禮,足可站着接受這杯茶。
蕭貴妃笑着接過茶盞,“衣兒,起身吧。”
接着便是獻禮的環節,後宮妃嬪、誥命夫人與貴婦們按照品級當面獻上賀禮,說着各種祝賀的溢美之詞。
月輕衣含笑收下,以禮謝之。
良辰、佳期又激動又欣慰,眼眸都溼潤了,淚光搖曳。
五小姐,不,公主走到這一步,太不容易了,太艱辛了。
倘若月老夫人看見這一幕,定會欣慰非常。
倘若夫人、大小姐、四小姐、晉陽郡主、永陽公主等人看見公主這盛大的及笄禮,目睹公主這般華美尊貴、萬衆矚目的一幕,必定會咬牙切齒、氣暈過去。
可惜,那些一心想要公主死的人大多都不在了。
不過,她們知道,公主並沒有這樣的心思,公主所做的一切,只是遵從本心與性情所致。
南貴妃眉目冷冷,內心極爲陰鬱。
今年悠兒十五,再過兩個月便是生辰。她早就想好了,要爲悠兒舉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與生辰宴,彰顯悠兒所得的天大寵愛。卻沒想到,她們母女倆變成如此光景。
眼下這般情形,悠兒禁足在擷芳殿,還不知何時才能出來,她這個當孃的,要爲悠兒多多籌謀。
只要有她在,她會把陛下的心重新奪回來!就如當年一樣!
小賤人,就讓你再得意、輕狂片刻,本宮會讓你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場!
盛大的及笄禮,在衆人的祝福聲中緩緩落幕。
之後,宮人引導這些觀禮之人離開瑤光殿,前往泰和殿。
生辰夜宴設在泰和殿,他們可以在泰和殿的偏殿歇息,在附近遊玩也可。
……
衆人散去,瑤光殿恢復了寂靜。
北影玄、北影瀟、北影寒都還在,蕭貴妃也還沒走,笑道:“陛下,方纔臣妾爲公主梳髻,手一直抖,比臣妾進宮那日還要緊張呢。”
東海國皇帝笑道:“朕沒瞧出來,你慌什麼?”
她笑道:“臣妾不是慌,是擔心弄砸了公主的及笄禮。那麼多人看着,倘若公主的及笄禮有點差錯,公主就會淪爲笑柄,臣妾的罪過就大了。”
其實,她心如明鏡,倘若她一不小心出了錯,陛下必定動怒,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御凰公主一進宮,陛下的眼裡再沒有旁人,只有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陛下會爲這個女兒做出怎樣瘋狂的事,誰也料想不到,不過總歸是很可怕的事。
“娘娘做得很好。”月輕衣握着蕭貴妃的手,真誠道,“謝娘娘爲輕衣綰髮。”
“公主別這麼說,這是本宮的榮幸。”蕭貴妃笑得和藹。
“貴妃,今日你做得很好,明日朕有嘉獎。”東海國皇帝笑道,龍顏大悅。
“此乃臣妾的本分,臣妾有幸爲公主主持及笄禮,已是嘉獎。”她得體地說道。
“話雖如此,朕還是要嘉獎你。”他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謝陛下。”蕭貴妃不再推辭。
“衣兒,朕總算了卻一件心事。”東海國皇帝的語氣頗爲感慨,“倘若你孃親眼看見你及笄,那該多好。”
“父皇,這麼多人都看見了,孃親定會看見的。”月輕衣溫柔道。
“公主說的沒錯。若她在世,定會得知御凰公主盛大的及笄禮與生辰。倘若不在人世,她在天有靈,必定看得見。”蕭貴妃寬慰道。
東海國皇帝頷首,神色頗爲傷感,“衣兒,你們年輕人多聊聊,朕先回書房。”
月輕衣行禮道:“恭送父皇。”
北影寒、北影玄等人也是拱手一禮,“恭送陛下。”
蕭貴妃跟着出去,出了瑤光殿,她溫柔道:“陛下,眼下午時將過,臣妾殿裡備好了午膳,不如去臣妾那兒用膳吧。”
東海國皇帝點點頭,“也好。朕回去也是傳膳,不如去你那兒。”
她欣喜地應了。
瑤光殿內,圓案已經擺滿各色佳餚與美酒。
月輕衣笑道:“咱們幾個就不要客氣了,放開肚皮吃。”
北影瀟笑得眼眸眯成一條縫兒,“我怎麼會跟你客氣。不過,輕衣,方纔你還是端莊高貴的公主,現在這句‘放開肚皮’不太文雅。”
“我這是率性而爲。”她爲他斟酒,竊笑道,“今日我定要將你灌醉!”
“那可不行,入夜還有更多好吃的呢,我要等到夜宴再喝個痛快。”他挑眉一笑。
衆人哈哈大笑,氣氛和諧而歡快。
月輕衣心想,人生最開心的事莫過於與三五知己好友品茗、閒聊、吃飯、喝酒。
北影玄問道:“輕衣,你打算回北影國看看故人嗎?”
“有這個打算,不過過陣子吧,這邊的事了了,再回北影國看看祖母與嫂嫂,還有令萱。”她笑道,對了,還要去看看鳳凌天和宇文凌雪,把自己近來的事告訴他們,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你在這邊待了這麼久,月老夫人必定擔心你。”
“前些兒我寫了一封書函寄到北影國月家,告知祖母我很好,讓她無需擔心。”
“二哥,反正我們也沒什麼事,不如在金城多待一些時日,跟輕衣一起回去。”北影瀟爲自己想出這麼一個拖延時日的好提議而得意。
“母皇會擔心你。”北影玄道,其實心裡何嘗不希望在金城多留一些時日,留在輕衣身邊,時不時地看見她。
“母皇纔不會擔心我,我又不是沒出來玩過。”北影瀟不以爲然地說道,“就這麼說定了。”
“你們想多留幾日就多留幾日,我無任歡迎。”月輕衣笑道。
北影寒就鬱悶了,北影瀟倒沒什麼,北影玄在這兒,那不是虎視眈眈嗎?
雖然他打敗北影玄,贏得輕兒,但北影玄仍然是一個戰鬥力很強的威脅,他不能輕敵,更不能掉以輕心。
……
午後,那些進宮的誥命夫人、貴婦與閨秀們,大多數在泰和殿偏殿歇息,有的去後宮看望有交情的妃嬪,有的則在附近遊玩。
很快,酉時將至,那些人來到泰和殿,等候入席。
宮人早已安排好宴案,佈置好一切,只等着時辰到了,讓那些人進來。
而關雎殿,南貴妃坐在妝臺前,紫薰嬤嬤爲她按着雙肩,手勢溫柔,略帶幾分力道。
“你有幾分把握?”她閉着雙目問道,一張美豔的臉龐平靜裡帶着幾分幽深的戾氣。
“這次一定要那小賤人嚐嚐被人厭棄的滋味!”紫薰嬤嬤眼眸微掀,殺氣滾沸,“娘娘放心吧,沒有十分把握,也有九分。”
“我再也不想等!我要那小賤人立即死!”南貴妃忽然睜眸,切齒的聲音飽含濃烈狠毒的殺氣。
“我會讓她在生辰夜宴演一出好戲!明年今日,便是她的死忌!”
紫薰嬤嬤陰毒地笑,猶如一條毒蛇,鑽進黑暗的沼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