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狂奔,沒頭蒼蠅似的,月輕衣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兒了,看見前面是水榭,便氣喘吁吁地走過去。哎喲,這瑞王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一屁股坐下來,喘了好一會兒才平緩下來。
咦,案上有冰鎮綠豆湯和各種新鮮瓜果、糕點,正巧她的喉嚨快冒煙了,端起一碗綠豆湯就咕嚕咕嚕地往下灌,接着又吃了兩塊西瓜。
吃飽喝足,她觀察四周的環境,水榭三面是碧池,對岸花木扶疏,亭臺樓閣,風景甚佳,不過,她可沒有心情賞景,推敲這裡是否足夠安全。
待了一盞茶的時間,沒有人過來,就連下人也不見一個。
月輕衣坐在美人靠的角落裡,頭靠着圓柱,呼呼大睡。
……
瑞王府的花園很大,假山池水,花木橋廊,樓閣水榭,互相掩映,雕樑畫棟。
月冰染在園子裡走了好久好久,本以爲找不到北影寒了,卻忽然看見他在那邊的涼亭。
北影寒坐在涼亭裡品茗,身穿一襲銀線繡祥雲的深紫衣袍,襯得容顏更加俊美邪魅。
她站在不遠處,目眩神迷地望着他。大都督不穿絳紅官袍的時候,總是穿這身深紫衣袍,說不出爲什麼,她覺得他特別適合深紫的顏色,妖邪而尊貴,冷魅而霸氣,絕豔而優雅,令人泥足深陷。
這是個絕好的時機。
月冰染輕步走過去,喘着粗氣,一副很熱、很累的模樣,令人憐惜。
“拜見大都督。”她福身行禮,卻由於體力不支,盈盈欲倒。
本以爲北影寒會過來扶她一把,卻沒有。
他安之若素地坐在那兒,好似沒有看見她,眉宇未動,兀自飲茶。
“大都督,我喘得厲害,可以進去歇會兒嗎?”月冰染裝柔弱的演技可謂手到擒來,連聲音都短促得好像快斷了,沒有絲毫破綻,只是面色不夠蒼白。
“請便。”北影寒淡漠道。
“謝大都督。”
她心頭一喜,慢慢走過去,本想坐在他旁邊,想了想還是算了,坐在他對面。
這距離,正好卡在三步的點上。
“大都督可以爲冰染斟一杯茶嗎?”
月冰染嬌弱道,這弱不禁風、盈盈楚楚的樣兒,若是其他男子,早已殷勤地伺候美人。
北影寒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未曾看她一眼。
她端起來,道了聲謝才優雅地啜了一口,然後把茶杯擱下。
“打擾大都督品茗,是冰染的錯。冰染歇會兒便離開。”
他仍然沒有迴應,絕豔的容顏冷得像是冰天雪地。
月冰染心裡惴惴,這大都督還真是一尊冰雕,坐在這兒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寒氣。
她自然知道,大都督的性情與一般的男子非常不一樣,性情冷漠,手段狠辣,想引起他的注意,非一朝一夕之功。
今日,她的打扮應該不會出差錯,淺黃半袖衫,同色繡百合絲裙,相應的妝容極爲淡雅,突出精緻完美的五官,嬌媚之色自然不在話下。她獨創的天仙髻點綴着翠色珠花與黃玉簪,與衫裙相得益彰,整個兒看來,宛若一朵與世無爭的小黃花,清新淡雅,在衆多濃墨重彩的閨秀裡,絕對的出塵脫俗,令人眼前一亮。
可是,爲什麼大都督無動於衷、視而不見呢?究竟哪裡出錯了呢?
不過,她絕不能失去這個得來不易的良機。
“大都督,今日是晉陽郡主的生辰,不知大都督送了什麼賀禮給郡主。”
月冰染的聲音柔婉如春水,足以酥軟男人的筋骨。
北影寒鳳眸略沉,站起身,徑自離去。
她怔怔地望着他離去,卻聽見一道嬌脆的聲音:
“寒哥哥,原來你在這兒,叫我好找。”
他才邁出一步,就聽見晉陽郡主歡快的聲音傳過來,一眨眼,她就飛奔到涼亭,甜甜地叫道:“寒哥哥。”
忽然,她看見涼亭裡有第三人,而且是姿容、氣質都不俗的月家大小姐,當即,她的小臉垮下來,鄙夷地瞪月冰染,不悅地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月冰染垂眸行禮,嗓音如鶯啼,“冰染見過晉陽郡主。”
鳳雲嵐惱怒不已,在她來之前,就是這個月冰染跟寒哥哥在一起,也不知他們在一起多久,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對了,月冰染不在長廊那邊,竟然跑到這兒來,一定是來找寒哥哥的。哼,這個賤人竟然勾引寒哥哥!太不要臉了!
“誰讓你來這兒的?還不滾?”鳳雲嵐慍怒道。
“冰染體弱,在這兒歇會兒,望郡主海涵。冰染這就離開。”
說罷,月冰染慢慢走出涼亭,那嬌弱的身子宛如狂風蹂躪過的夏花,令人心生憐惜。
走了兩丈遠,她回頭望去,鳳雲嵐拉着背影寒的廣袂,姿態親暱,只不過,他的俊顏依然冰冷如雪。如此,她放心了:他對所有女子都一樣,沒有半分好感。雖然他讓鳳雲嵐靠近,但也是礙於瑞王的權勢與地位。
月冰染知道,最大情敵是鳳雲嵐。有朝一日,她會讓鳳雲嵐知道她的厲害!
涼亭裡,鳳雲嵐挽着北影寒的手臂,歡快地笑,“寒哥哥,我在那邊的水榭準備了冰鎮綠豆湯、各色糕點和各種瓜果,我們一起去嚐嚐吧。”
北影寒略略點頭,拂開她的手,往前走去。
她錯愕地愣住,他還是不喜歡自己親近他。不過不要緊,假以時日,他會喜歡自己的。
兩人一起來到水榭,而在水榭裡呼呼大睡的月輕衣,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因爲她聽見了腳步聲、說話聲。是晉陽郡主和北影寒朝這邊過來了。
當即,月輕衣神速地起身,四下裡一掃,利落地從窗臺爬到水榭外,躲在水榭的鏤空雕牆壁後面,雙手抓住鏤空的地方,像一隻壁虎似的,緊緊抓着,大氣不敢出。
鳳雲嵐蹦蹦跳跳地走進水榭,嬌媚地笑,“寒哥哥,坐吧。此處陰涼,是消暑的好地方。只要坐會兒,就會覺得通體涼爽,好不愜意。”
北影寒坐下,取了一塊西瓜,慢慢吃着,薄脣斜斜地勾起,鳳眸暗晦難明。
“咦,怎麼少了一碗綠豆湯?”她正想喝綠豆湯,發現少了一碗,當即生氣道,“一定是哪個賤蹄子偷吃了!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訓那個偷吃的賤蹄子!”
“你纔是賤蹄子!我可沒偷吃,我是光明正大地吃。”
掛在外牆上的月輕衣心道,低頭看下面的碧池一眼,叫苦不迭。
你妹的!倘若他們一直待在這兒,那她豈不是要一直以這種銷魂的姿勢掛着?
“寒哥哥,這些糕點是宮裡的廚子做的,清香不膩,入口即化,我很喜歡吃,你快嚐嚐。”鳳雲嵐熱情地招呼,只要能與寒哥哥在一塊兒,就算是什麼都不說、不做,她也很滿足了。
“嗯。”北影寒淡淡道,卻並不拿起來吃。
“寒哥哥,今日你能來爲我賀壽,我太開心了。”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好想把這個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撲倒吃了,“若你不來,我這生辰宴也沒什麼意思了。對了,你爲我準備了什麼賀禮?”
月輕衣無力吐槽,這晉陽郡主也算奇葩了,竟然當面問意中人送自己什麼賀禮。
他冷淡道:“本座不知郡主喜歡什麼,便沒有準備。不如你說說,你喜歡什麼,本座便送什麼。”
鳳雲嵐眉心一冷,有點失落,不過馬上又笑起來,“寒哥哥你能來爲我賀壽,就是最好的賀禮。你陪着我,我最開心了。因此,你這個人就是我最喜歡的賀禮。”
北影寒不語,雪顏更寒了。
月輕衣倒是佩服鳳雲嵐的自我安慰精神,這丫頭對那禽獸還真是死心塌地。
鳳雲嵐瞧不出他的臉色,沉浸在與意中人單獨相處的巨大喜悅裡。
“寒哥哥,今日我這身裝扮好看嗎?”
她笑眯眯地問,水汪汪的大眼撲閃着。
所有侍婢和父王都說今日她很美,可是她就是想聽寒哥哥親口說。
她特別喜歡紅衣,今日穿的自然也是一身喜慶的紅,上身是紅綃半袖衫,下面是縷金挑線紗裙,紅得熱烈肆意,灼人的眼目。她梳的是飛天髻,髻上點綴着鮮紅的珠花與鳳凰金簪,三分清俏,三分美豔,一張小臉化着精緻的妝容,比往日更爲嬌豔。
北影寒一動不動,好似凝神入定了。
“寒哥哥,寒哥哥。”鳳雲嵐叫了兩聲,見他還是沒反應,就來到他身旁,推推他,“寒哥哥,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沒事。”他的鳳眸浮現一絲寒氣,大掌微轉,一陣白霧立即冒起。
她的小手本是擱在他肩頭,忽然,她感覺有一股強大而可怕的氣勁將她推開,她身不由己地往後退了三步。
怎麼會這樣?
她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原來的凳子坐下。
偷聽、偷窺是不厚道的,雖然月輕衣並不覺得自己是偷窺,但遲早會被那隻禽獸發現。於是,她輕手輕腳地往下爬,潛入水裡。
極爲細微的聲響,北影寒也能聽見。他陡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波平如鏡的碧池。
水裡有人。
即使沒有親眼所見,他也知道,方纔藏在外面的是那醜女人,因爲她的體香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