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琛對宋勵到底看不看中,暫且不論。
因爲周亦琛出面將擴建養濟院這些事情辦的很大很大,沒過多久,這羣遠道而來的商人們便都聚集在了千穗縣中。
雖然周亦琛不喜和這些商賈交流,但是眼看着商家聚集,辦個宴席,相互見一見面混個眼熟,也是十分必要了。
這一點不需要錢慕錦來提醒,周亦琛就已經想到了,而且在這樣的時候,女人家終究不便出面,所以周亦琛以縣令身份招待了這些遠道而來的商賈,更是將宴席訂在了千穗縣中最爲氣派的酒樓,而這酒樓的東主正是楊家。
從一開始,楊家就格外的支持這件事情,又有楊天勤和宋怡的情分在那裡,彷彿無形中成爲了所有商賈中得天獨厚的那一家。如今連招待這些商人的酒樓都是作爲東家的楊家。因此,在這些商賈中的地位自然而然的升了起來。
另外,楊家與周亦琛進行各種協商和辦出這個盛事的大小事宜,都是由楊天勤一手包辦,如今楊天勤更是受到楊老爺的多方讚許,只覺得這個兒子十分的有天賦。
因爲楊天勤十分的有出息,既會讀書更會做生意,使得楊夫人這位母親越發的子憑母貴。府中幾位姨娘早已經是偃旗息鼓,沒了力氣去爭什麼。
對於楊天勤來說,他曉得這當中多虧了有錢慕錦,且錢慕錦就是宋怡的大嫂,他心中清明,對於父親的誇獎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而是在張羅招待宴席這個件事情上越發的認真。
原本是新春佳節,應當家人團聚。但這件事情十分的重要,錢慕錦讓宋光和宋家二老解釋了一番,之後便大大方方的住在了縣衙之中,不過,她本就爲人低調,又不喜露面,所以也沒有人曉得這千穗縣的府衙之中住了這樣一個女人。
而錢慕錦住在這裡,宋光和宋勵乃至於崔招娣,自然都留在這裡。宋勵就如他所說,一直都勤於讀書,時常遊走於府衙與閣老府兩地之間。
宋光做不了什麼?但是住在府衙之中,照顧錢慕錦的起居飲食,他尚且還是能做到。而崔招娣因爲錢慕錦退居幕後,反倒成爲了錢慕錦與周亦琛聯繫的一個信使,這樣一來,錢慕錦整日待在府衙的後院,日子簡直不能更舒適。
縣城中最大的酒樓裡,周亦琛換下官服,換上一身深藍色的錦袍,作爲東道主招待着四處而來的商戶。
他今日容光煥發,越發顯得俊朗不凡。在座所有人見到周亦琛,無不奉迎討好。
其實,就周亦琛身爲周丞相幼子的這個身份,就足夠令他在這裡鎮壓全場,但大家絲毫不提周亦琛的另一重身份,言語間都是有關重建養濟院的事情,彷彿他們來到這裡,真的只是爲了重建養濟院,沒有其他的意圖。
誰都知道周家多年來從來不與商戶有什麼聯繫,而今周亦琛竟然能在這個地方以東道主的身份招待他們,就已經代表周亦琛的行事上,與周丞相的不同之處。所以,大家也十分的驚訝和意外。
而今日,周亦琛處處得體,十分的客氣,對所有人更是一視同仁,並無任何輕視之意,也讓這些商戶相信了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
酒過三巡,有人開始四處敬酒了,走來走去,自然還是走到了周亦琛這一桌。其中一個是樑城的大老闆,他端着酒杯對周亦琛功敬了一杯,道:“周縣令此番爲國爲民,勞心勞力,草民能爲養濟院的擴建貢獻分毫之力,也實在是無上的榮幸!”
周亦琛笑着端起一杯酒,回敬回去,一飲而盡。笑道:“郝老闆客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涼涼的聲音竟然從外面傳了過來。
“周縣令今日宴請大齊商戶,前來共商重建養濟院之事,雖然周公子不曾寄送帖子與第一錢莊,但同爲齊國子民,自然應當同心協力,造福一方百姓,穆某不請自來,周縣令不會見怪吧!”
穆子宴負着手從一樓上來的時候,周亦琛的眉頭微微一蹙——這一次他們的確不曾寄帖子給第一錢莊,但穆子宴是如何得到消息,又如何趕過來,仔細想一想,也並不是無跡可尋。
他在臨城生意做得大,又是第一錢莊的當家,想要收到一些消息,自然容易,但他爲何偏偏趕到這裡來?
而且這個地方又有錢慕錦在此,若是說他是毫不知情,只是聽聞這個消息趕了過來討一份好,周亦琛覺得,這個可能性並不大。
如果說穆子宴出現的那一刻,周亦琛的反應十分的平靜,那麼接下來隨着在這裡的時間越久,周亦琛心中的不安和疑慮反而愈發的明顯。
其實錢慕錦如何,與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如今這個計劃剛剛進行了一半兒,穆子宴聞風而來,也不曉得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
萬一穆子宴真的是爲了對付錢慕錦二來,他的這個事情極有可能變成一個爛攤子不說,穆子宴更加有可能將自己與錢慕錦視爲同夥,雖然無論是周家實力還是他個人的能力,都絕不會懼怕穆子宴的這樣一番威脅。
但問題就在於,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實現,這個時候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並不希望把時間浪費在對付穆子宴身上。如此一想,周亦琛伸手招來了周甲。
周甲一直是周亦琛身邊的得力助手,只見他在周亦琛耳邊俯首傾聽片刻,旋即連連點頭,轉身離開了酒樓。
穆子宴來的十分的突然,他身後也沒跟着幾個人,更沒有看到女眷。對於周甲的離去,穆子宴只是漫不經心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時候,他猛地撞上了周亦琛投來的目光。
穆子宴不慌不忙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水,對着周亦琛瑤遙遙一敬酒,周亦琛含笑點點頭,也拿着酒杯遠遠地敬了一杯酒,兩人的交集就此結束。
如果說這當中除了周亦琛之外,還能有誰能稱得上是衆人的焦點,那這個人自然就是穆子宴了,自從第一錢莊的當家小姐意外早逝之後,穆子宴當仁不讓地成爲了錢府最新的掌門人,誰都知道錢老爺從前是將穆子宴當做了養子一般,而今他的女兒都已經喪生,穆子宴又即將與錢府二小姐成親,那自然就是一家人。
最最重要的是,穆子宴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極有能力之人。與周亦琛相比,大家都不好隨意比較高下。
現在穆子宴忽然出現在這個地方,雖然早前大家都有聽聞錢家和周家有一些過節,但在利益面前,哪裡又有永遠的仇人?
況且周亦琛現在升爲縣令,遠在千穗縣。想要憑着真正的實力進入到皇城內閣之中,必然要靠着紮紮實實的政績,所以他現在在這裡努力的,積攢自己的政績,他們能出一份力,周亦琛自然是記在心中,再者,欲往上爬者,又怎麼能真正的捨棄富貴?與商賈合作,充實自己的財力,對勢力的擴大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穆子宴想要趁着這個機會過來化干戈爲玉帛,實在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
一頓酒席下來,周亦琛除了幾番敬酒和大家的客套寒暄,幾乎沒有多餘的廢話。而對於這些商戶而言,與周亦琛這個世代爲官的貴公子也並沒有多少共同語言。敬酒和最初的交談結束後,更多的還是和來到這裡的同行說一說近日的生意。
倒是穆子宴,沒見他與誰客套,好像真的只是來吃個飯喝個酒。一頓飯下來,和周以琛一樣,沒說幾句話,而酒席過後,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客棧之中,與周亦琛商量好了時間。只等競標之日再前往養濟院。穆子宴則是淡淡的與周亦琛打個招呼,自行離開了。
周亦琛作爲東道主,自然是要等到客人都離開之後,方纔能離開,送走了這一批客人,他負手站在二樓的欄臺處,看着穆子宴一行人離開,伸手招來了一個隨從,低語幾句。隨從領命離去,周亦琛看着穆子宴離開的背影,目光十分的幽深。
穆子宴重新出現在千穗縣這件事情實在是可大可小,幾乎是酒席過半的時候,周甲就已經回到了縣衙向錢慕錦說明這件事情。
道明這件事情的那一刻,崔招娣整張臉都白了,宋勵和宋光更是神色嚴肅,錢慕錦手中端着茶杯,雖然沒說什麼,但她求久久沒有動靜,依舊出賣了她此刻的情緒。
而錢慕錦這樣的反應被宋勵和宋光收入眼中,宋勵看了宋光一眼,宋光明白了弟弟的意思,走到錢慕錦身邊,彎腰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輕聲道:“錦娘,你還好嗎?
錢慕錦恢復的很快,她幾乎是立刻搖搖頭,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對宋光道:”我沒事。“
話雖如此,她的目光還是不由的望向了崔招娣。崔招娣沒有她恢復的這樣快。畢竟穆子宴對她作出的那些事情,即便是將他挫骨揚灰也難以解恨。
錢慕錦伸手握住崔招娣的手,崔招娣目光移動,這纔回過神來,低聲道:”大小姐……“
錢穆晴拍拍她的手,淡淡道:”招娣,這段日子你便休息休息吧,回懷山村也好,自己找地方逛逛也好,不用再去周大人那邊兩頭奔波了。“
幾乎是錢慕錦這會兒剛剛一說完,宋勵便站了出來:”大嫂,後面的事情就讓我來吧!
宋勵神色如常,彷彿早就已經打好了腹稿,他平靜道:“先前呈上律文的也是我,如今我從旁協助,在旁人看來也是十分的合理的、這件事情由我來做,正好合適
。”
崔招娣沒有說話,錢慕錦看了宋勵一眼,良久,她點了點頭,說道:“二弟,那就勞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