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一舉翻盤,意外收穫
容顏角色的女人出現在公堂的時候,不止是公堂上的人和得以共同聽審的百姓,就連站姿威武紋絲不動的衙差,眼珠子都不自覺得往那一邊瞟。
周亦琛目光沉沉的看着錢慕錦,沉聲道:“堂下何人。”
錢慕錦看了一眼擋在公堂入口的衙差。衙差互視一眼,又從周亦琛的目光中看到了默許的意思,這纔將手中的武器收了起來,放錢慕錦進公堂。
錢慕錦目光漠然,身材高挑纖瘦,勻稱有致。她不緊不慢的走到宋家這邊一邊,看了一眼宋勵和宋怡,眼中分別有微不可查的讚許之意,旋即轉過頭望向公堂之上的男人,輕聊裙襬,屈膝跪下,淡淡道:“懷山村宋家宋慕氏。”
周亦琛心中冷笑一下,面上淡定道:“你說你有證據,證明徐楊氏誣陷你們,是何證據?”
錢慕錦的出現,讓宋怡和宋勵彷彿吃了定心丸一般,宋怡也比剛纔要更精神些,起先是宋大娘攙扶着她,這會兒她已經能扶着宋大娘一同跪好。
錢慕錦跪在冰涼的地板上,背脊卻是挺拔,她目光微涼,聲線冷清:“大人已經將證人帶到縣衙,爲何不一併請出來?”
果不其然!
周亦琛腦中飛速的將所有的事情聯繫在一起,想到楊家那邊的訴狀,心中頓時瞭然。
很快,楊天勤也被請到了公堂之上。
錢慕錦看了一眼楊天勤,道:“楊公子,可否將您的訴狀在這裡告訴大家?”
楊天勤望向周亦琛,周亦琛允了,他纔將自己的訴狀娓娓道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因臨近年關,楊府中有些吵鬧,他的家中允許,便到了懷山村的楊保家中小住,也算是散心。不日前,楊天勤因與村中一些人發生了口角,幸得宋家大郎相助,這才解了圍。相識之後,楊天勤偶然發現宋家三妹在刺繡上天賦異稟,便出重金欲勾一副百子千孫圖作爲年節期間向長輩的獻禮。
誰知沒過多久,宋怡便因爲流言蜚語而無法完工刺繡,楊天勤也深知再用宋怡做出來的東西,若是被旁人穿了去,只怕也會丟了楊家的掩面。
然而楊天勤着實喜歡那副百子千孫圖,這纔在懷山村重新找了一個原本在楊家做繡孃的劉繡娘,而楊婉也是在這個時候毛遂幾件,主動請纓。
楊天勤看了看她的繡工,雖不比宋家姑娘,卻也生趣靈動。想着村中人的生活並不好,也沒有吝嗇工錢。可楊天勤如何都沒有想到,這楊婉不知廉恥,那一日她邀約楊天勤相見,楊天勤原以爲是她完工,正好奇爲何會這麼快,結果她竟……竟私底下送了他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不但如此,還說了些曖昧叢生的話!
楊天勤大怒,當即帶着楊婉去到了徐家,勒令楊婉將他給的東西歸還。
楊婉萬萬沒有想到這原本對她青眼有加的公子能夠這般坐懷不亂,心裡一慌,便想着說好話挽留。現在徐家的日子不好過,她在徐家更不好過。三十兩銀子,都足夠她離開徐家去另一個地方生活了!
就算跑不了,她也能憑着爲家裡賺了錢,過些鬆活的日子。
可是楊天勤卻是真的怒了。
幾番糾纏間,楊婉失手讓刺繡被剪刀劃破了一個口子。
此番,楊天勤是來狀告楊婉這個不守婦道的婦人的,與此同時,也要求徐家償還三十兩!
楊天勤與宋勵在氣質上當真有那麼幾分相像。這番話一說下來,有幾分不怒而威的味道。然將楊天勤所說的話與前面一宗案件結合起來的時候,稍微聰明一些的人都明白了!
是啊!
這纔是楊婉造謠冤枉宋怡的原因!
因爲嫉妒宋怡攬下了大生意,所以纔會造謠生事,令楊家不再僱傭宋怡,她纔好主動請纓攬走這個大生意!
非但搶了這筆生意,還要用這般下作的手段,更加對楊公子失禮。
徐士盯着楊婉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掐死他。徐元聽完楊天勤的話,立馬上前道:“大人,草民的兒媳坐下這等喪德之事,草民一家實在是毫不知情!今此婦在此,請大人自行發落!”然後又轉而對楊天勤一拜:“楊公子,我家中婦人對楊公子做出這番失禮之事,實在是徐元之過,三十兩銀子,我們會一子不差的賠償,只是這賤婦的所作所爲,與徐家毫無瓜葛!”
徐元說到這裡,忽然等了徐士一眼:“大郎!今兒個,你就當着大家的面,休了這個不要臉的娼婦!”
“休妻”二字,讓楊婉有一瞬間的呆滯,可是下一刻,她忽然笑了起來,那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讓人看着背脊生寒意。
就在這時,楊婉臉上的笑容忽然一僵,忍不住乾嘔起來!
周亦琛見狀,立即向周甲使了個眼色,周甲會意,立即轉身去了後院。
而這一邊,無論徐家是否要休妻,該解決的事情,都要解決。
針對而已退婚逼得宋怡自盡一事,如今事情已經十分明瞭。
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忽然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周亦琛看着堂下的人,目光沉沉。
錢慕錦直直的擡眼望向周亦琛,彷彿無聲的對峙。宋勵的聲音,便是在這一刻響起的。
宋勵上前一步:“大人,草民有一言。”
周亦琛原本看着錢慕錦,卻不料該說話的人不說,宋勵竟先開了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宋家人無疑是受害者,周亦琛淡淡道:“講。”
宋勵站直了身子,清俊無雙的立於公堂之上,清朗的聲音足夠讓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今誹謗一事,草民曾不眠不休翻查過所有齊律,竟讓草民發現一個十分奇特的事情來。”
“自古以來,法自君出。誹謗一罪,卻從未用於平民百姓間的糾葛。所謂誹謗,乃是針對於君王,權貴,世家受言論攻擊而定出的罪責;亦有妖言惑君,質疑天子之言,均爲誹謗重罪。更甚者,明君納諫,曾一度刪去誹謗一罪。誹謗者,均轉納諫之言也。是以時至今日,翻遍齊律,從不曾見到過地方律法中有關於誹謗一罪的罪行定論。”
不眠不休翻看齊律,能有這番篤定之言,必然是有備而來。
周亦琛雖然心知這必然是有些人一早謀劃,可是真正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中不免驚訝。的確,誹謗一罪自古以來都是與民間百姓無關的罪責。更甚者,律法中以刑爲主更是亙古不變,若非涉及到重大罪責抄家問斬,民間的這些訴訟糾葛有時候到了地方豪強那一處便能直接被壓下去。
真正因爲這些事情鬧上公堂,毫無背景卻要討一個說法的,到了最後也許根本討不到好。今日宋勵提出這件事情,就是要告訴他楊婉,劉繡娘乃至段家都因捏造事實而險些害了一條人民。造謠誹謗罪名已經落實,可問題是,要去查一查律法,卻不曾有什麼條文對這種罪行。
既無律法,又何來定罪?
若是按照以往的慣例,這些小事鬧上公堂,遇上一個無心處理的縣令,也許就胡亂的幾板子過去。可是宋勵的話,打開了周亦琛的另一個思路
如何治民?
如何才能井井有條的治民?
這個問題,周亦琛曾經和齊承嗣提起過。
然當時的兩個人,一個是高高在上不知民間疾苦的太子,一個是身份尊貴世家貴族的公子,即便讀遍典籍做遍文章,也並未有一個真正的辦法。
可如今,周亦琛彷彿明白了。
宋勵依舊站在那裡,目光坦蕩:“大人,段家等人雖並無對小妹進行何種打罵,但言辭間的攻擊卻不輸於拳腳相加!倘若這都不算罪過,那麼他日是不是誰人都可以憑藉三言兩語逼死另一人?口誅便不是謀殺?是不是用刀捅了人,罪過在刀而不在持刀人?”
宋勵時鐵了心要給誹謗造謠者頂罪,他字字鏗鏘,擲地有聲,背脊挺拔,叫人無端端要生出幾分仰望之姿。錢慕錦跪在他身邊,轉過頭看他,眼中有毫不遮掩的讚賞。
周亦琛同樣被這個年輕人的氣魄震懾到了。他不過比宋勵大上幾歲,卻不難看出此人胸有丘壑,談吐不凡。今日他能在這個地方說出這些話,他日一旦高中出頭,必然有一番作爲!
周亦琛沉吟片刻,道:“你既然說出這番話,又何必將上下一部分藏着掖着,一併說了吧。”
宋勵抿了抿脣,從袖中掏出一張工整摺疊的紙,雙手呈上:“草民斗膽,讀遍齊律後,對民間誹謗一事自行起草,列出了刑罰條文。請大人過目。”
此話一出,全堂譁然!
誰都知道,皇帝纔是最大的,皇帝纔是能做主的,什麼有罪什麼無罪,什麼樣的律法能通行什麼樣的律法手不要就能不要,那都是要聽皇帝的!
法自君出,自古以來都是。
可是宋勵今日竟然自行起草,他還想當皇帝不成!
周甲聽到這番話,嚇了一跳:“放肆!”
另一邊,獵鷹更是已經將手中的刀握緊這秀才實在是太過大膽!一國的律法也是他能決定的嗎?就憑他這些話,當堂砍了都不爲過!
周亦琛眼中的驚訝和意外不言而喻,可是相比周甲和獵鷹,他反倒更加平靜。
周亦琛:“宋勵,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宋勵微垂的眼眸掃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女子,忽然舒了一口氣,直直的望向周亦琛:“草民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一旁的段家人和徐家人乃至劉繡娘都傻眼了
她們不懂什麼律法條文,更不懂什麼妖言惑君,可他們至少懂得宋勵親自寫了要出發他們的條文!要是大人同意了,那還是不是他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這還得了!?
這怎麼行?
段家人都傻眼了,段大娘淚眼汪汪的拉住家裡唯一讀書的段非,拼命的扯他:“二郎,你快跟大人說……不能讓大人聽他們的呀!他們是要我們死啊!”
段非是讀書人,和宋勵更是同窗,他臉色一變,拱手道:“大人!這太荒謬了!宋勵越俎代庖,是大不敬!按罪當斬!”
按罪當斬,當宋大娘嚇得臉色蒼白,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手上忽然被一隻涼涼的手握住。錢慕錦拍了拍宋大娘的手,低聲道:“娘,你別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老二這是在幹啥!?
公堂之上,一直都保持沉默冷靜的只有兩個人。
周亦琛看着自始至終都不曾多一句廢話的女人,忽然道:“將宋勵手上之物呈上來。”
周甲心中擔憂,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過去將宋勵的東西遞給周亦琛。
周亦琛接過了紙,輕輕展開。
男子清秀有力的字體工工整整的立於紙上,周亦琛原本緊皺的眉頭竟然在默讀間漸漸地舒展開來……
這絕非宋勵的報復,更不是一時之氣。條文中,將誹謗按照不同意義分爲了多種,既有對君上的妖言禍害之罪,亦有對權貴世家的詆譭之罪,而最下面還有民間糾紛的誹謗之罪,宋勵非常清楚大齊這個國家的等級劃分,而他列出的條文,井井有條的按照不同階層有了應對,最終的刑法各不一樣。
而每一階層的刑法,還包括不同嚴重程度的不同處罰。
邏輯思維嚴謹,遣詞造句與正正經經的律法條文如出一轍,他說他遍讀齊律,當時不假。周亦琛甚至能肯定,這樣的文句,即便是即刻加到齊律後頭,也不會有人覺得突兀!
相反,也許從這一條律法開始,大齊會有一個新的治國之法。
而在那一行行有力的字體末端,還有八個子。
這八個字字體與前面的不同,看不出是模仿了哪個名家筆跡,卻寫的恣意瀟灑,隨性悠然,叫人看着那字體就能想到寫下這字體的人該是有多麼的瀟灑。
這八個字是
“立法於君,還理於民。”
公堂之上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亦琛的反應上。段非恨恨地看了一眼宋勵,心中只希望周亦琛會勃然大怒,好好處置他!
可是到了最後,結局令人意想不到。
周亦琛緩緩放下手中的紙張,望向宋勵的目光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他問宋勵:“這些,是你寫的?”
宋勵不經意的看了身邊的女人一眼,淡淡道:“是。”
周亦琛點點頭:“可你知不知道,寫出這些,會有何後果?”
宋勵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無論什麼後果,草民只希望,從今往後,能真正有一人站出來,爲天下萬民的憂喜苦樂做主,如此,方纔真正籠絡民心,纔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律法存在,不再只是懸於所有人的頭頂,叫人望而生畏,而是真正能治民之本,讓他們明白,律法可以懲惡,亦能護己。”
“啪!”一聲驚堂木,將一旁的人俱都嚇得渾身一震。
周亦琛:“好大的口氣,你不過是區區秀才,也敢說出這樣的話?即便你的文章做得再好,這些寫的再有道理,也並不代表它便有了價值。”
周亦琛的一番話,不是絕對的否定也不是絕對的肯定,可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沉默許久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若是曾經的東閣大學士,如今的千穗書院山長,傅吾裘傅老先生代爲舉薦,不知是否會有那麼一些價值?”
清冷的聲線反倒讓安靜的公堂重新喧鬧起來,連周亦琛臉上都多出了幾分訝然。
殿閣學士,掌鈞國政、贊誥命、釐憲典、議大禮大政,修實錄、史、志。
即便如今不在其位,但若有這樣一位大人物舉薦,並非毫無可能。
段非猶如被一柄大錘狠狠地鑿了一錘子一般,整個人都呆楞住了。他們不過是區區秀才,離那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有萬步之遙,前途如何,根本未可知。可是一旦宋勵起草的條文真的被載入齊律,那便是一件轟動而又隆重的事情了!
齊律乃是大齊國法,是一國之君賴以治國的依據,而有生之年能爲君上撰寫國法,其意義之廣大可見一斑。
可是誰能知道,平日裡默默無聞不苟言笑的山長,竟然會是這樣的來頭?
段非還記得有幾次山長批判了他的文章過於華麗浮躁,他竟然還頗爲嫌棄,只覺得山長年老眼花,守着老一輩的東西不肯撒手,自然不喜歡年輕人的新東西,如今看來……
錢慕錦的話音剛落,公堂門口已經又有了人羣騷動。容景之就那樣攙扶着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走了進來。
老人衣着樸素,卻不失涵養,他一步一步走進來,即便是周亦琛都要起步相應。
“傅老先生!”周亦琛伸手要扶,可是傅吾裘伸手擋住了。
傅吾裘:“大人今日乃是這堂上最高之人,既是在審理案件,又怎可擺出待客之道?還請大人上去罷。”
周亦琛來到千穗縣後,因爲傅吾裘的緣故,所以好幾次前往書院探望,也考察過一番學子學業。
傅吾裘伸手撫了撫鬍鬚:“大人,不知可否將這位秀才起草的齊律給老夫看上一看?”
周亦琛轉過頭,周甲已經飛快的將紙遞了過來。一如傅吾裘所說,周亦琛不好這樣站太久,他看了錢慕錦一眼,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想了想,還是多加了一句“給傅老先生賜座”。
傅老先生當真認真的讀起來,一時間,所有人都關注着老先生的表情。錢慕錦跪在地上,手臂忽然被緊緊一握,她轉過頭,就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邊的容景之正握着她的手臂,不過是稍一使力,就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錢慕錦沒有那些無謂的傲氣,相反,她很清楚在什麼樣的場合做什麼樣的事。身在縣衙後院,周亦琛是主,她是客,話可以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可是在這公堂之上,周亦琛是官,而她是民,該有的禮數,她一分都不會少,所以這一跪,也是結結實實的一跪。
可是她幾乎不曾跪過什麼人,這一跪膝蓋難免有些受不了,被容景之這樣公然的提起來的那一刻,她下意識的膝蓋一軟。
同一時間,傅吾裘正好看到了紙張的最後八個字,他微微眯眼,眼光就望向了正被容景之拉起來的錢慕錦身上,蒼老渾濁的眼中浮起幾絲意味不明的目光,旋即道:“看來這位小娘子是跪得久了,既是受冤一家,還請大人賜座吧……”
周亦琛猛地一怔,好像是沒有聽清楚,待看到傅吾裘的目光時,這才讓周甲派人賜座。
公堂之上,即便是含冤受屈的那一方,也不曾有過賜座這一說。傅吾裘這一行徑,反倒將他的偏向表露無遺。
公堂之上靜默一瞬,傅吾裘笑着望向周亦琛:“大人,人都在此,爲何不判?”
周亦琛微微挑眉,半晌方纔道:“誹謗之罪……於民間……”
傅吾裘忽然笑了,他緩緩抖了抖自己手中的紙張:“誹謗之罪,不是在這裡寫的清清楚楚麼……”
轟!
公堂再一次鬧開了!卻是比之前每一次的譁然都要更加厲害。這一次不只是當事人,就連旁觀者都看了個清楚不得了了,他們千穗縣下面的小村子裡,竟然出了一個能寫齊律的秀才!
這這這……這可逆天了!
連宋勵自己都呆住了,他眼中光芒綻放,連呼吸都急促起來,那副保持冷靜的模樣,也做得不再自然。就在他胸腔中那團火快要讓自己燃燒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輕捏兩下,又鬆開。
宋勵立即望向手的主人,就對上了一雙略顯冷清的眼眸。
錢慕錦緩緩搖頭,別開目光。
宋勵所有的激動和亢奮,也在這一刻猶如被狠狠的潑了一盆冷水,讓他整個人都冷靜下來明明從開始到現在都做得好好的,不應當在最後這個時候有什麼偏差。
宋勵漸漸歸於平靜,即便周圍再怎麼喧譁,段非的目光再怎麼陰毒,他都目不斜視,毅然站立。
案子,判了。
段家誤信謠言,不查證落實便惡意退婚,詆譭宋怡清白;劉繡娘以訛傳訛,楊婉更是捏造謊言惡意陷害,險些害了一條人命。然考慮到宋怡並未宋銘,尚且不算大錯鑄成,今革去段非秀才功名,段家人罰銀十兩;劉繡娘判十大板,罰銀十兩;楊婉判三十大板,罰銀十兩。
判決一出,堂上一片哀嚎聲。
楊婉的臉色忽然間面如紙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一旁的衙差扶住了她,在周亦琛的示意下,周甲從後堂領出一個老人,指了指楊婉。
宋家人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老人乃是縣城醫館的大夫!就見這大夫爲楊婉把了把脈,回話道:“大人,這位夫人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有了身孕!
徐元和徐夫人的臉色都變了,一旁,徐士臉色越發的難看,徐進則是縮成了一團,全然沒有當爹的喜悅……
楊婉竟然有了身孕!
那這個媳婦兒,究竟是休還是不休?
最終,周亦琛給出了判定。
楊婉的罪名,延緩執行。延後到產子之後,一旦產子之後恢復健康,依舊要領下三十大板,此外,十兩銀子的罰金與賠給楊家的三十兩銀子,依舊要交出。
楊天勤呢?他本就是配合演場戲,如今該受到懲罰的都已經受到懲罰,他那所謂的“有辱讀書人清譽”的惡氣,也出了。
兩件案子終於落下帷幕。
不要小看十大板子。結結實實的棍子和孔武有力的衙差,即便是一板子下去,也能將身子骨震上一震!十大板子,足夠在牀上躺上三天。
公堂上板子的聲音和哀嚎聲交錯在一起,已經沒有人去聽了,因爲這件事情之後,所有人只記得了兩件事情宋家那個姑娘是被冤枉了,可她的二哥實在厲害,不僅爲妹妹討回了公道,還有了大前程!
一時之間,懷山村的宋家兩兄妹,成了最大的熱門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