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糧商印象,身份暴露
宋家後院,叔嫂二人對視片刻,錢慕錦收回目光。
“你想問什麼?”拋開了所有的顧左右而言他,錢慕錦這一次也十分的直白。
其實有些問題並沒有什麼探討的必要,離開亦或是留下,他們攔不住,知道過去種種,他們也無力改變什麼。
“其實……”
“其實……”
短暫的沉默後,兩個人竟同時開口,又同時望向對方,再同時會心一笑。
這是錢慕錦到了宋家以後,第一次這樣會心一笑,沒有任何的情緒,笑容自然而傾城。也許和宋勵之間的談話,向來都是聰明人之間的談話,所以此時此刻,她放鬆不少,見宋勵不言似在相讓,她也不扭捏,坦言道:“其實這一次,該道歉之人,是我。”
宋勵倒酒的動作狠狠一滯,好像是以爲自己聽錯了。
她……道歉?
錢慕錦並沒有在意宋勵的反應,她伸手端過他倒好的酒,兀自道:“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了,哪怕定力再強,也會不自覺得沾染那些不好的習氣。我曾以爲自己能獨善其身,到頭來也不過如此。”
一個人鬥久了,爭久了,狠久了。無論再遇到什麼樣的人事物,總是有了一套下意識的解決方法。就像她一樣,前世的爭奪和報復,今生的設計和謀劃,每一件事情,她都是按照固有的思維去行事。
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她不去說清楚,是因爲她知道這件事情遲早會弄明白,而那時候就是打宋家人臉最好的時候。不動聲色,算計,打臉,最後贏家,這一套已經融入骨血的行事作風已經難以改變,才讓她在原本和簡單很單純的一件事上採取了這樣的做法。
就像宋老爹說的,事情到了最後,他們兩老知道自己冤枉了孩子,的確是愧疚難受,可是這樣,未免太過傷感情。
而感情,從來不是她要去考慮的一個因素。面對善良的宋家人,她亦如此。
錢慕錦三言兩語說完,宋勵徹底的沉默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才讓她變成這樣?
回想她所有的言行舉止,應當是生養在一個很好地人家,捧在手心中長大。可是這樣的大家小姐宋勵並不是沒有見過,哪一個不是喜歡胭脂水粉,性子嬌氣軟弱?
見宋勵沉默,錢慕錦伸手去摸酒壺,可她的手還沒碰到壺口,酒香已經被蓋子重新堵回了罈子裡。
宋勵把酒收好,起身:“夜涼露重,大嫂你還是少喝些,免得明日睡過了日頭。”
錢慕錦“嘶”了一聲,手裡握着個土碗遲遲不放下,雙臂環胸眯着眼看他:“喝也是你,不喝也是你,哪有你這樣喝酒喝半吊子的,你不喝了就把酒放下!”
宋勵卻也是半分不肯退讓:“宋家的酒歸我管,我說不許喝了就不許喝了。大嫂,回房吧。”
宋勵抱着酒往前面去了,不一會兒宋光過來了,說來也奇怪,他想來都是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的,這會兒好像有些心事,也沒有巴巴的跟着錢慕錦。
“明天去縣城,給我扛十壇酒回來!”宋勵已經離開,錢慕錦咚的一聲放下碗,話語裡終於帶上了情緒。
宋光扯了一個笑,目光卻是落在錢慕錦披着的外套上,連帶着聲音也乾巴巴的:“嗯,給你抗……睡覺吧。”
錢慕錦沒有在意那麼多,和往常一樣回房睡覺。
而同一時刻,縣城的縣衙內,依舊燈火通明。
周亦琛坐在書桌後,明亮的火光在他漆黑的眼珠中跳動。客座上的趙寧小心翼翼的抱着茶杯,掀起蓋子喝了一小口。
該說的他都說了,深怕周亦琛不信似的,說的嗓子都幹了。
原本週亦琛派獵鷹給周甲重新繪製了畫像之後,他還沒什麼特別的印象,畢竟非畫工親眼看到,僅憑旁人描述,總是有些偏差。可是當他真正見到懷山村宋家的那個女人之後,她周身的氣場和舉手投足間的模樣,幾乎讓趙寧第一時間回憶起了另一個女人。
有時候,氣度比容貌更容易讓一個人印象深刻。
大米尚且分三六九等,他們商賈之間更是如此。趙寧只是一個小生意人,可是一年一度的商雲會,是全國各地的商人都回去參加一次,行商之人,需得脈絡寬廣根深蒂固,方能在行業間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臨城的錢家,從前並不算十分有名,因爲相對於同是做絲綢生意的錢家,司徒家這個壟斷了宮中絲綢供貨的大家族顯然要更加知名。
真正讓錢家在整個商界都名震四方的,是它那一場翻身仗。整個臨城,十條街裡,九條街的鋪子都和錢家有金錢往來,原本是做絲綢生意,卻轉而成爲了一個錢莊!
更爲誇張的是,從前的布坊相當於錢家的主要生意來源,而後竟然變成專爲錢家上下供布料趕製衣裳的私人所有物。
所以,一年前的商雲會,錢府作爲懸念最大的一個特殊商家,那個坐在首座,舉手投足間,氣場渾然天成,容貌傾國傾城的女人,讓趙寧這個無名小卒印象極深。
周亦琛沉默了許久,方纔叫來了獵鷹。
“派人去一趟臨城錢府,就說是代表本官專程前去弔唁。另外……再讓周甲去去懷山村,好好查一查這個女人。”周亦琛的語調冷清,聽不出任何情緒。
慕錦,錢慕錦。
周亦琛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覺得慕錦這個名字這麼熟悉,可是一個死了的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