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酒,道了別,錢慕錦領着宋怡出了酒肆。
周亦琛立在酒肆門口,看着遠去的兩個身影,道:“周甲查的怎麼樣了?”
身邊的人道:“還沒有查到,只有慕錦這個名字和身形年齡,這樣的女子未免就多而雜了。”
周亦琛皺了皺眉:“那先前與她一同被賣到村裡的村婦,身份可都查明瞭?”
護衛微微低頭:“查明瞭。都是普通人家的良家子,想來的確是被賣到這裡,之所以給出假口供,應當是與大人想的一樣,無非爲了安身。”
周亦琛重新望向兩個人離開的方向,卻發現早已經看不到蹤影:“只有這個慕錦,身份查不到?”
身邊的人沒有說話,算是沉默。
周亦琛深思片刻:“慕錦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他微微眯起眼,“獵鷹,你可還記得她的樣貌?”
喚作獵鷹的護衛點頭:“此女子相貌不凡……”
周亦琛難得的打趣下屬:“果然是好看的女人比較得眼?倒是鮮少見到你誇過哪個女子。”
獵鷹惶恐:“大人……”
周亦琛擺擺手:“你回覆之後,把她的樣貌繪出來,派人傳給周甲,讓他繼續查一查。”
獵鷹有些不懂:“大人爲何對此女子這般好奇?”
周亦琛的神色嚴肅了些:“此人言行舉止,就不是一般的村婦。況且本官初來乍到,放一上任便遇到販賣婦人的案子。此女子能言善辯,機敏非凡,更是臨危不懼,倘若她真的與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有關係,只怕是一頭大魚。將她控制住,興許能解救更多婦人。”
獵鷹皺眉:“大人懷疑她是人販子?”
周亦琛笑了:“總之不會是一個安生之人。”
這一頭周亦琛和護衛的談話已經告一段落,而另一頭,錢慕錦和宋怡卻並未去到約定好的地方等宋光。
錢慕錦在千穗縣的大街上走了好一會兒,目光停在了某一處。
宋怡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養濟院。
此刻,養濟院的門開着,時不時的有人進出。
宋怡緊緊跟着,不免好奇:“大嫂?你在看啥?”
錢慕錦垂眼沉思了一會兒,問:“來的路上,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
宋怡皺着眉頭想了想:“沒啥啊,除了人還是人。”
錢慕錦目光動了動,低聲呢喃:“人……”
宋怡擔心宋光回來看不到她們會着急:“大嫂,咱們去約定的地方等大哥吧。”
錢慕錦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聽進去,她擡起頭,直直的往養濟院的大門口走。
“哎,大嫂!”宋怡趕緊追了上去。
錢慕錦沒有去養濟院,而是找到了一家驛站。這驛站離他們約定的地方很近,來人來往的也十分熱鬧。
他們到的時候,正巧有馬車正在卸裝,一個車伕打扮的男人坐在一邊的樹蔭底下用手扇風。
錢慕錦把宋怡攔住:“在這等我。”
宋怡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地站在一邊偷偷看着。
錢慕錦抱着一壺酒走到了那個車伕身邊,既不搭訕也不刻意引起什麼注意。
倒是坐在那裡的車伕,先是隨意的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眼睛珠子就直了,瞧着這身打扮雖然不富貴,可模樣當真是好看極了。
就這樣,看了一眼又一眼,就在車伕偷偷看她的第十眼,錢慕錦也轉過了頭,淺淺一笑。
當真是明豔動人!
車伕趕緊站起來:“這位夫人往這邊站些吧,那邊有日頭。”
她梳着髮髻,自然是被當做已經成婚的夫人。
可是成親了又怎樣,欣賞美人是全天下男人的權利啊!
錢慕錦也不推辭,往這邊站了些。
“夫人是在等人?”車伕問道。
錢慕錦先是皺了皺眉,旋即苦笑一下:“算是吧。我夫君出門已經有半年,每個月都會託人送信回來,我便在這裡等着。”
放着這樣的尤物還出門?車伕立馬生出了同情之心。
“夫人的丈夫出門做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受苦幹等多無聊,有個漂亮的女人說說話自然要好多了!
錢慕錦面朝着車伕,卻沒有直眼看他,是良家婦女應有的禮儀,“外出做生意,只是聽聞如今世道不穩,也不曉得有沒有出什麼意外。”
小哥一聽,立馬就來了精神:“夫人若是信我,大可以問我,這些年我雖不算是什麼大人物,卻也隨着僱主跑了不少地方,這可真是巧了,我的僱主多半都是行商之人,興許能爲夫人解解疑難。”
錢慕錦眉心散開,淡然一笑:“小哥此話當真?我夫君似是去了北方,北方……臨城,不曉得小哥知不知道北方有沒有一個姓喬的生意人?”
車伕當真不是自吹自擂,信手拈來:“哈哈,夫人大可放心,如今的確有徵戰,但是戰場在南邊,夫人與其擔心丈夫,倒不如擔心擔心咱們這邊會不會忽然就打起來。”
錢慕錦不動聲色的聽着,臉上的笑容未見分毫。
和美人說話都是舒暢的,小哥越說越多:“至於姓喬的商人,我沒聽說過。臨城的商人,最有名的那應該是錢家和司徒家啊!”
“哦?”錢慕錦微微挑眉,“可真是巧了,我曾聽我夫君在信中提及過司徒家,卻不曉得這個錢家是做什麼的?”
車伕也笑了:“看來夫人的夫君當真是在臨城了,說到這個錢家,從前似乎是做絲綢布匹生意的,後來生意敗落……”
車伕一個大喘氣兒,繼續道:“不過後來聽說掌家的大小姐本事過人,短短三年就讓錢家成了臨城第一首富!”
“只可惜了,天妒英才。錢大小姐不日前遭逢意外,錢家的喪事都辦了。錢家沒了這個掌門人,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一落千丈,不過聽說他們要重新做回老本行……”
車伕忽然發現自己說多了:“哎喲,對不住,說這些沒用的!”
錢慕錦笑容極淡,聲調微不可查的冷了幾分:“不,很有用。”
車伕的熱心有些過了頭,還幫着錢慕錦推理起來了:“不過這錢家和司徒家一向有些不對付,夫人您說您的丈夫只提過司徒家卻沒提過錢家,指不定就是因爲您的丈夫就在司徒家做事也說不定!”
錢慕錦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把手裡的酒遞給車伕:“往常這些都是送給傳信之人,今日小哥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口也幹了吧,這個拿去喝吧。”
車伕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不不不,夫人客氣了。”
錢慕錦直接彎身把酒罈子放在他身邊,“小哥不要客氣,酒放在這裡了,我先走一步。”
身後的車伕還在喊她,似乎是問她還收不收信,錢慕錦頭也沒回,神情淡漠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