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慕錦是被十分客氣的帶到縣城的縣衙的。
書房一樣的屋子裡,滿是書卷氣。錢慕錦被一個丫鬟帶到一張椅子前坐下,一旁還坐了幾個村婦打扮的女人,錢慕錦認得她們,是一起被賣到村裡的村婦。
“你……你還是被追回來了?”其中一個年齡小一些的婦人眼睛紅紅的,一臉好奇的看着沉默的坐在一旁的錢慕錦。
錢慕錦沒有理她,而是先轉過頭望向了已經關上的門,若有所思。
宋光被帶上公堂的時候,整個人還是蒙的。
這件事情很簡單,他當晚去追逃妻,宋家二老琢磨着就算錢慕錦跑的再快,宋光這樣的腿腳,追回來也用不了多久,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宋光這一走就是十日。家中唯一的讀書人宋勵原先還能安撫着二老,可是等到宋勵去了縣城學堂,二老就越發的坐不住,一直到了第十個日頭,才哭喪着去報了官。
這不報還好,一報官,被那一臉惡氣的官差問了兩句,一輩子老實巴交的宋家兩老就漏了底,把買媳婦的事情給說了出去。
新上任的縣令,聽說是卸任縣令親自出城迎進來的,年輕有爲,從樑城派下來的父母官,姓周,名亦琛。周縣令聽說了販賣人口這件事情,立馬就將涉案人口都抓起來了,那幾個人販子自然是指望不到了,剩下幾戶買了媳婦的人家被帶上公堂,而他們買回來的小媳婦,則被周亦琛派人好生生的安頓下來。
是以宋光這一回來,就直接撞上了槍口。
九州大陸曾經也是亂極一時,而後好不容易各自劃分了疆土,停息了延續百年的戰火,如今的大齊當真算不上是有什麼悠久的歷史。且女子無論是先天上還是後天上,總是不比男兒有優勢,好比身體機能,好比男人出來做事可以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女人出來做事,不是奴僕便是風塵女子。
傷人殺人都是有律法相應,可是在這婦女的販賣一事上,大齊當真還沒有十分明細的律法做出了什麼判決。
周亦琛一身錦緞官服升堂之時,原本嚴肅的公堂之上竟多出了幾許議論評斷之聲。師爺在一旁摸了一把汗,暗暗諷道這些人可真是沒見識,果真還是因爲周大人生的芝蘭玉樹,比起前任縣令不知超出多少倍,這才議論紛紛的吧。
周亦琛一拍驚堂木,公堂立馬安靜了下來。
“堂下可是懷山村有關買賣婦人一案的幾戶人家?”周亦琛的聲音屬於溫和類型,可被他刻意的冷化低沉後,竟然也是威嚴無比。
除了買媳婦這件不得已的無奈之舉,這些人都只是一羣老實巴交的鄉里人,一聲驚堂木,一道沉冷質問聲,下方便已經跪倒一片且瑟瑟發抖。
宋大娘幾乎哭暈了去,她明明是擔心大兒子纔會報官,又如何能想到會引火燒身?可壞就壞在她這次不僅害了大兒子,還害了二兒子。
大齊雖對買賣婦人並沒有明確細緻的罪名,但對應試的考生卻有十分多的嚴苛規定,其中一項便是若其犯法,亦或是家人犯法,都會取消考試資格,永世不得爲官!
懷山村這樣窮的村子,能走出一個童生便已經是極大地喜事,若是再考上一些,每年還能得到朝廷額外的保障。這周大人似乎十分看重婦女販賣一事,若是他強行爲他們定了罪,可就當真是害苦了宋勵!
周亦琛看着下跪的一羣人,目光沉冷:“國之律法,從未有過哪一個國家自開國以來便是律法嚴明,反之,這些律法條文皆是一條一條的添加補給,猶如蜘蛛佈網,長此以往,方纔能織成一張恢恢法網。今本官管轄境內,竟出現販賣婦人之事,若是本官不加以嚴處,必然助長那些脫逃在外的犯人之氣焰!”
周亦琛每一句話皆是擲地有聲,嚇得他們連反駁都沒了底氣,只能一個勁的哭着喊冤。
周亦琛望向師爺:“將被這些人家買去的婦人帶上公堂,本官要當堂對質!”
師爺躬身一鞠,對着一旁的衙差使了個顏色,不多時,就有幾個婦人被帶上了公堂。
周亦琛爲顯審案公平,期間衙門大門都是敞開的,城中百姓皆可旁聽,此番這幾個婦人被帶上來,大家都擦亮了眼睛去看這些小媳婦,然當他們的目光掃過淡定自若的錢慕錦身上時,一個個都直了眼睛!
周亦琛的目光掃過那羣已經安撫的婦人,最後落在了今日才被追回的錢慕錦身上,誠然他並非好色之徒,可是猛然出現這樣一個尤物,周亦琛與其說是驚豔,不若說是驚訝!
可是讓周亦琛驚訝的,遠遠不止錢慕錦的出現。
他出身顯貴,此番調任千穗縣的縣令,也是有歷練一番的意思。他說的不錯,大齊的律法的確還有諸多疏漏,但這並不代表他定不了罪,只需通過專屬於他的渠道將奏摺傳上去,定罪根本就不是問題,可問題是,他必須有定罪的證據!
不錯,他的證據便是這些受害的當事人。
可誰能告訴他,爲何這些婦人前些日子還一副驚慌失措,彷彿見到救星一般的跟着到了此處,這一刻見到自家的男人,竟一個個都湊了上去噓寒問暖!?
這……這哪裡像是被買回來受了虐待的?!
周亦琛的目光掃了一遍,最後落在了唯一的特例,也是最爲奪人眼球的那個女人身上。可那個女人只是和他對視一眼,便微微提起裙角蹲在了自己男人身邊,低聲說着什麼。
宋光和宋家二老一樣,他不擔心自己,他更擔心的是宋勵和不知道去哪裡了的錦娘,可就在他擔心之際,耳畔傳來了一個冷嗖嗖的聲音。
“你這麼跪着,真是個讓人在你屁股上踹兩腳的好姿勢。”